聽了天目神君的一番話,樑言不禁眉頭微皺。
當年五莊山一戰,百里玄音雖然肉身魂魄盡毀,但因爲洛情提前把她的真靈盜出,反而因禍得福,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想來,玉竹山底蘊深厚,自有神功妙法,能夠藉助真靈重塑肉身。
只不過,此等逆天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少說也要上百年才能恢復元氣,如今纔過去短短十年,百里玄音自是與廢人無異。
“也難怪.”
樑言嘆了口氣,暗暗忖道:“若我是北冥修士,也會先對玉竹山下手,更何況玉竹山的音律神通在戰場上可以發揮極大的作用,堪比千軍萬馬,當然要先除之。”
他沉吟片刻,又問道:“你剛纔說的‘玄陰衝鬥’又是怎麼回事?”
“此事與玉竹山的護山大陣有關。”天目真人回答道:“當年玉竹山祖師在此傳下道統,設了風水之局,採八方靈氣建造護宗大陣,此陣融合了整片疆域的風水和靈氣,因此牢不可破,就算聖人和亞聖都不在山中,只要有幾位化劫老祖主持大陣便不會被攻破。”
“但這大陣也有缺陷,須知風水之道並無長盛不衰的法子,強行採集八方靈氣,最終也會導致風水反噬。此陣每百年便有一個輪迴,玄陰煞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衝上玉竹山靈虛宮,導致護山大陣的陣眼閉塞,威力削弱一半以上,這便是‘玄陰衝鬥’了。”
天目神君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又接着道:“此事本是秘聞,奈何南玄北冥交戰以來,雙方各有細作,‘玄陰衝鬥’之事被天宮城知曉,因而佈下此局,先讓我們金鰲島的修士前來攪亂,抽取這片疆域中的靈脈,亂了風水,最終導致‘玄陰衝鬥’提前數年到來。至於其餘各島修士,恐怕已經到了玉竹山腳下,只等各路道友匯合,便要大開殺戒!”
樑言聽了這番話,臉色漸漸陰沉。
“你們倒是好算計!”
他冷哼了一聲,又問道:“這次來圍玉竹山的都有哪些島?他們的實力如何?”
天目神君聽後,訕訕笑道:“前輩恕罪,這個問題我真回答不了。咱們聖島修士雖然被統稱爲海外十三島,但卻是面和心不和,經常明爭暗鬥,此次圍攻玉竹山一戰,就連我也不知道還有哪些聖島參與.”
“哼!”
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一聲冷哼,落在神識之中,彷彿千萬枚鋼針,扎得天目神君痛不欲生。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在下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欺瞞,前輩明鑑啊!”天目神君一邊哀嚎,一邊求饒。
他見樑言的臉色並未好轉,急忙又道:“晚輩雖然不知道有哪些聖島前來,但卻知道我們金鰲島高手盡出,其中修爲最高的便是白毛老祖!他是我金鰲島島主,已經渡過兩災七難,融合了‘渾天妖猿’的血脈,不只力大無窮,而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尋常法寶根本破不了他的肉身!”
“除了白毛老祖以外,還有金獅老祖、青牛老祖,也都是化劫境修爲,一個渡五難,一個渡三難,乃是我們金鰲島的副島主,現在也到了玉竹山腳下,只等‘玄陰衝鬥’到來!”
因爲恐懼樑言,天目神君語速飛快,一口氣把自家老底全都抖了出來,生怕說得慢了就被這惡人一劍給斬了。
樑言聽後,臉上陰雲消散了一些,暗暗忖道:“原來白毛老祖是渡七難的修爲,另外還有兩個化劫境的副島主,看來這海外十三島都不弱.就不知道來圍玉竹山的還有哪些勢力?”
趙尋真見他沉吟不語,以爲他不滿意,便用鬼道秘術折磨起天目,同時喝道:“你這廝不老實,還有什麼隱瞞,速速交代,否則我可有千百種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哎呦,姑奶奶饒命啊,該說的我都說了,天地爲證!再沒有半點隱瞞了。”
趙尋真不理,還要再施辣手,卻聽樑言說道:“罷了,他不過一個先鋒,問不出太多。”
“那,留還是不留?”趙尋真問道。
樑言笑道:“我既答應留他一道真靈,也不必食言,你這界傘不是也需要吸收魂魄嗎,就把他收在傘中,路上說不定還有用得着的地方。”
“好!”
趙尋真點頭,對於樑言,她向來令行禁止,沒有半句廢話。
手中掐了個法訣,界傘之中立刻發出一道黑光,打散了天目神君的肉身,只留魂魄與真靈,被界傘的傘骨吸收了進去。
“現在該何去何從?”趙尋真問道。
樑言沉吟片刻,緩緩道:“我和玉竹山也算有緣,且不說南幽月和玉小龍,當年無意中得到的《清心三疊舞胎仙》始終無法參透,此行先助玉竹山,再與南幽月相商,看是否有機緣能參透音律法則。”
趙尋真聽後,知他心意已定,這是要上玉竹山走一趟了,恭聲道:“主人既然做了決定,尋真自當鼎力相助。”
樑言微微點頭,把手一招,將趙尋真暫時收進了太虛葫中,隨後化爲一道遁光,往玉竹山的方向飛去
就在樑言動身的同一時間,與他相隔數百萬裡的玉竹山上,此時正有各色遁光來去匆匆,川流不息。
像玉竹山這樣的宗門,平日裡是禁制弟子隨意在山頭飛遁的,但現在特殊時期,衆人忙着加固陣法,調集資源,當然也就不能再墨守成規了。
玉竹山主峰峰頂,靈虛宮中,一位容顏清麗的中年美婦端坐在主位上。
在她左右兩邊,各有六名女修,其中玉小龍在右手最後一位,而南幽月則在左手第一位。
那中年美婦正是亞聖百里玄音。
她雖然從五莊山逃過一劫,又得宗門秘寶相助,重塑了肉身,但距今也就不到十年的時間,且不說恢復到巔峰的幾成,現在就連一個通玄真君都未必能打過,只是玉竹山的一衆化劫老祖都尊她爲亞聖,是故依舊由她主持大局。
此時此刻,百里玄音雖然強打精神,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眼神中的疲憊之色。 “‘玄陰衝鬥’之期就快到了,山外羣魔環伺,不知諸位可有良策?”百里玄音緩緩道。
衆人聽後皆是沉默,許久之後,纔有一位紅衣美婦開口道:“距離‘玄陰衝鬥’最多還有七日,屆時風水大亂,陰煞之氣在玉竹山凝聚,衝我靈虛宮陣眼,護山大陣威力驟減,持續百日有餘,絕不可能擋得住山外的那些邪魔外道依我看,不如趁現在大陣還未減弱,一齊衝殺出去,如若不敵,還可利用大陣周旋,儘可能削減敵人的數量。”
“不可!”另有一位紫衣女子搖頭道:“山外那些魔頭都不傻,倘若我們此時衝殺出去,他們必定後退,待我們遠離陣法之後再作交戰。到時候我們進退兩難,反是不妙。”
“哼!”
先前那紅衣美婦冷哼了一聲,道:“不去殺敵,留在山中也是等死!海外十三島良莠不齊,進退未必有度,我等上下一心,先殺他們個出其不意,倘若敵人退走,我們再回山中休整也不遲!”
“姐姐想得太簡單了。”紫衣女子依舊搖頭,嘆道:“前些日子我去山下查看,發現了天宮城的修士,想必有星官前來主持大局,海外十三島並非一盤散沙,我等冒然出擊,身死道消是小,斷了玉竹山道統可就無顏去見歷代祖師了。”
“那就在這等死嗎?我可不想死得這麼窩囊!”紅衣美婦提高了聲音,顯然動了怒氣。
眼看兩人爭執不休,百里玄音眼中的疲憊之色更濃。
便在此時,南幽月輕聲開口道:“兩位姐姐稍安勿躁,如今大敵當前,玉竹山生死存亡之際,我等切不可內訌,須得上下一心,纔有一線生機。”
她的聲音好似空谷幽蘭,靜謐柔和,原本爭吵的兩女聽了,都不由自主地熄了怒火,臉色平靜下來。
只聽南幽月又道:“前些日子小妹也去探查了一番,發現已有四島修士駐紮在山下,這四島分別是:天屍島、極樂島、金鰲島以及烈火島,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修士在陸續趕來,屆時圍攻玉竹山的勢力恐怕要多一倍。”
聽了這番話,衆人心中更加絕望,海外十三島雖是邪魔外道,但實力卻不弱,四島修士加在一起,在沒有聖人和亞聖坐鎮的情況下,總體實力已經超過玉竹山。
更別說還有天宮城的修士和陸續趕來的增援。
南幽月察覺到衆人失落的情緒,此時微微一笑道:“諸位師姐、師妹不必擔心,前些日子我去探營,發現他們的陣法角落有一絲破綻,當時來不及稟告,獨自與那邪魔大戰一場,暗中卻將我的一個徒弟放了出去,如今她應該趕往軒轅城,請救兵去了。”
聽聞此言,衆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喜色。
“此言當真?”紫衣女子問道。
南幽月微微一笑:“此等大事,我豈敢欺瞞大家,放出去的那人乃是我的親傳弟子夢蘭,她已有通玄後期的修爲,持我‘靈月飛梭’,相信很快便能趕到軒轅城。”
“太好了!”
衆人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就連那紅衣美婦也是笑道:“軒轅城與我們玉竹山相鄰,此行雖然路途遙遠,但中間卻有好幾個傳送法陣可以使用,再加上南師姐的至寶‘靈月飛梭’,來回恐怕也就三十幾日的時間,只要我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這次玉竹山之圍就有轉機了。”
“正是如此。”南幽月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我們要堅持到那個時候也不容易,趕來圍山的邪魔越來越多,一旦他們全數到齊,對我們的護山大陣發起總攻,恐怕山門被破也就在旦夕之間。所以我贊同紅雲師姐的提議,在‘玄陰衝鬥’到來之前先行偷襲,趁這些魔頭防備鬆懈,人手不足之時,先削減他們一部分力量,這樣才能讓我們堅守到軒轅城的援兵趕來。”
說罷,取出了自己探查所得的敵軍陣防圖,將早就想好的一系列計劃娓娓道來。
大殿之中安安靜靜,只有南幽月一個人的說話聲,衆人靜心聆聽,偶爾有人說出不同的提議,幫她把計劃稍作改進.
半盞茶的功夫過後,計劃擬定,衆人都是微微點頭,就連之前有所反對的紫衣女子也不再說話了。
“好!”
百里玄音面帶微笑,眼中滿是欣慰之色,“月兒,你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厚望。爲師老了此一戰若是隕落,今後玉竹山就由你來主持大局。”
南幽月聽後,眼眶微紅,連連搖頭道:“師尊莫要亂說,你氣運綿綿,壽元悠長,將來還有機會證道成聖的。”
“傻孩子。”
百里玄音用手摸着她的臉頰,只是嘆息,卻不再說話。
衆女也都默然,想到玉竹山那不確定的未來,不免一陣神傷.
靈虛宮中衆女商議計策,暫且不提,且說玉竹山腳下,又是一副光景。
只聽鶯歌燕語,見那彩雲飄逸,一艘硃紅樓船懸在半空,酒香撲鼻,談笑風生,身處船中便如進了極樂世界,似夢非夢,如癡如醉。
原來海外十三島大都是些邪魔外道,苦修千年,得那無上神通,便是爲了縱情享樂。
雖說這次都尊天宮城號令來圍剿玉竹山,卻不耽誤他們享樂,如今人數未齊,他們便在此地設宴狂歡,靡靡之聲,淫詞浪語,不絕於耳。
樓船之中,亭臺樓閣數不勝數,一座白玉高臺聳立在中央,上面坐了五人,看上去並無主次,平起平坐。
東南方有一人,赤面紅須,身後揹着一個酒葫蘆,周身上下有火光流轉,卻是烈火島島主秦百烈。
西南方有一人,身材高瘦,面色慘白,彷彿一具行將就木的乾屍,卻是天屍島島主“枯木老仙”。
東北方有一人,是個赤膊壯漢,渾身長滿白毛,肌肉虯結,孔武有力,彷彿隨手一拳都可擊碎虛空,卻是金鰲島島主白毛老祖。
西北方有一人,卻是個女修,身材婀娜,豐滿有致,尤其是那雙媚眼,秋水盈盈,攝人心魄,卻是極樂島島主“極樂聖母”。
最後在正北方還坐着一個年輕男子,身材修長,玉面白衣,看上去瀟灑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