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虛!”
樑言心中冷笑了一聲,表面卻是不動聲色。
他沒有半點猶豫,果斷踏上階梯,一路拾階而上,很快也進入了空間漩渦之中。
一瞬間,周圍景色天旋地轉。
不過這個過程十分短暫,樑言很快就站定了腳步,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一個木質的房間內。
這房間不大,從南到北也不過兩丈,四面牆壁上各有一盞油燈,但燭火微弱,使得整個房間朦朦朧朧。
樑言心中微感驚訝,沒想到這珠光寶氣樓的二樓竟是如此模樣,和第一層那龐大的山谷完全不同。
他目光一轉,看向了房間的中央。
只見一張檀木桌,桌上有一玉壺,壺中似有仙酒,酒香濃郁,沁人心脾。
柳如是坐在桌旁,不像之前那般冰冷,看上去竟有些微醺。
“坐吧。”此女輕聲笑道。
樑言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緩步走到桌前,在柳如是的對面坐下。
“你坐那麼遠幹什麼?來我身邊聊一聊。”柳如是嘴角含笑,眼眸之中竟有一絲挑釁的味道。
樑言眉頭微蹙,心中暗暗忖道:“這又是擺的什麼迷魂陣?”
他倒不怕此女,大大方方地坐了過去,笑道:“仙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了。”
此時此刻,屋內燭火昏黃,美人溫酒,醉眼朦朧,一片旋旎。
柳如是輕攏髮絲,向他吹了口氣,忽然笑道:“鹿玄機,你絕對不是無名散修,跟姐姐老實交代,到底有什麼居心,爲何要混進我儒門?”
這個問題問得十分突兀,如果換作平時,樑言立刻會警惕起來。
但不知爲何,這一瞬間,他的內心居然毫無波瀾,甚至覺得這個問題從柳如是的嘴裡問出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
樑言張了張嘴,正要回答,但腦海之中忽然靈光乍現,隱隱察覺到不妙。
下一刻,他猛然清醒。
“我這是……中招了?”
樑言心中驚訝無比,要知道他元神強大,道心穩固,幾乎不可能中別人的幻術或者媚術。
但剛纔那一瞬間,他的的確確放鬆了警惕,甚至有一種要把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的衝動!
“這個柳如是!”
樑言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只見她醉眼朦朧,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慵懶而又嫵媚的氣息,使人不自覺的想要親近。
是媚術?不對……
是幻術?也不對……
樑言仔細檢查了自己體內的狀態,周圍房間的情況,以及柳如是身上的法力波動。
他幾乎可以確定,此女並沒有施展任何法術。
那爲何自己會有一瞬間的失神?
“此女身上定有我不知道的玄機,差點就着了她的道!”
樑言雙眼微眯,心中變得更加警惕。
儒門修士詭譎多變,手段之詭異令人難以想象。
此番潛入儒盟,雖然有本尊的三道混沌劍氣作爲底牌,卻也不能麻痹大意,須得萬分謹慎!
這些念頭說起來很多,但樑言心念電轉,其實也就一瞬間的事情。
他先前說了個“我”字,僅僅停頓了片刻,很快就笑道:“我的確是散修不假,當年偶得一本儒門秘術,在此基礎上鑽研出《三才劍》這部劍道功法。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鹿某自認爲與儒家有緣,所以纔會選擇儒盟。”
柳如是聽後,眼波流轉,吃吃笑道:“何必與姐姐說這些假話,咱們坦誠相見不好麼?”
這話曖昧至極,但樑言卻把臉一板,嚴肅道:“鹿某所言句句是真,柳仙子多次試探,莫非信不過我?”
看到他這副模樣,柳如是醉意全消,臉上那一抹不正常的酡紅瞬間就消失了。
她竟然又恢復到之前那冰花似的氣質。
“好,鹿道友的人品我信得過,既然道友這麼說了,我這關你就算通過了。”
“啊?”
樑言愣了片刻。
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沒看過前後轉變如此之大的女人。
柳如是頓了頓,又道:“不過你就算通過了考覈,也不一定能進入禍世虛境。”
“願聞其詳。”
“儒盟設置在東韻靈州的考點總共有十三個,也就是說,像你這樣的還有十二人。除此之外,儒盟麾下還有許多儒家門派,他們本身就會分到名額,大概有數十人,但最終能進入禍世虛境的,恐怕只有數人而已。”
聽了柳如是的解釋,樑言眉頭微蹙,片刻後沉聲道:“既是這樣,爲何還要分開考覈,不如把大家聚在一起,只用一場考覈就能定下最終人選。”
柳如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滿之情,當即笑道:“道友有所不知,接下來的考覈並沒有一個固定標準,而是由四大書院自行選擇。”
“哦?還請仙子爲我解惑。”樑言淡淡道。
“簡單來說,你們這些入選的修士會被分配到四大書院的其中一個,參與到書院的日常修煉之中,爲期十年。十年之後,將由你們書院的老師來決定參與虛境論道的名單。由於每個書院的選人標準不同,所以儒盟無法進行統一的考試。”
柳如是說到這裡,頓了頓,又笑道:“其實這對道友來說也是一樁機緣!因爲在即將到來的十年裡,你可以和我們四大書院的頂尖修士成爲同窗,一起學習我儒門的精妙之術。”
“原來如此。”
聽了柳如是的一番介紹,樑言微微點頭,心中瞭然。
看來,這儒盟雖然是一個整體,但四大書院之間亦有競爭,而且每個書院都有自己的決策權,不受外界干擾。
柳如是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忽然笑道:“雖然說,加入哪個書院是道友自己的選擇,但我還是建議你加入聖靈書院。因爲我們的實力非常強大,倘若你有幸被選中,在禍世虛境中將會擁有強力的隊友。”
樑言聽後,臉色不置可否,悠悠道:“其實在下隱居多年,對儒盟四大書院並不是很瞭解,道友可否爲我簡單介紹?”
柳如是點了點頭道:“道友應該知道我儒門分爲三大流派,萬法書院是法儒一脈,清風書院是俠儒一脈,而我聖靈書院是霸儒一脈。至於藏劍書院,比較特殊,走的是劍修的路子。”
“萬法書院修煉的都是上古時期的儒盟秘術,他們大都爲人古板,排斥新法,嚴苛禮儀,很不好相處。俠儒一脈比較散漫,但修煉功法不成體系。相比之下,還是我聖靈書院傳承創新,有許多強大的功法秘術可供學習,哪怕是你這樣的外教之人,也有資格學習我們的秘術。”
儒門三分之說,樑言早在南極仙洲就聽過。
只不過,南極仙洲的修真界起步較晚,儒門體系並不完善,三脈的劃分也十分模糊,並沒有看到嚴格意義上的法儒或是霸儒門派。
唯一讓樑言印象深刻的,就是身爲霸儒的令狐柏了。
不過此人從未以儒門修士自居,他創立的無雙城也是兼容幷包,絲毫看不出霸儒的影子。
當然,他本人的行事風格頗爲霸道,倒是符合“霸儒”這個稱呼了……
樑言在心中稍稍思忖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抱歉,鹿某是一名劍修,相比於聖靈書院,我還是更想進入藏劍書院。”
這卻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了。
要知道他遠渡重洋,從南極仙洲抵達東韻靈州,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見識見識這裡的劍修。
因爲劍道之路迷茫難行,樑言走到如今的高度,已經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東韻靈州號稱劍道發源地,必有劍道大能,若能從藏劍書院得到後續的方向,則不枉此行。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柳如是和慕容長風的對話中得知,洛情居然也在聖靈書院。
此人比較特殊,在南極仙洲就和樑言接觸過,還主動寫信邀請他。
樑言不想和洛情距離太近,以免露出破綻,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聖靈書院的。
聽了他的回答,柳如是明顯有些失望。
但此女似乎也有所預料,搖了搖頭,笑道:“果然,你們這些劍修對劍道以外的秘術沒有任何興趣。”
樑言呵呵一笑:“道友不必多想,我雖加入藏劍書院,和道友依然同屬於儒盟。倘若鹿某有幸入選,將來在禍世虛境中相遇,一定會助道友一臂之力的。”
“你既然已經加入藏劍書院,又爲什麼要幫我?”柳如是眨了眨眼睛,看似認真地問道。
樑言打了個哈哈:“是道友把我招進儒盟的,多少有些緣分吧。”
柳如是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忽然靠近了幾分。
“那如果……我要你把藏劍書院的信息全都透露給我呢?”
樑言聽後一愣。
他沒想到此女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諸多念頭同時閃過,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在他斟詞酌句,正要開口之時,柳如是卻又噗嗤一笑。
“騙你的啦!儒盟四院同氣連枝,我又怎會窺探藏劍書院的秘密?道友既然選擇了藏劍書院,就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幫助我儒盟在虛境論道中大放異彩。”
樑言臉皮微僵,心中不禁有一種被此女擺了一道的錯覺。
但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呵呵笑道:“這個自然,且不說我與儒門有香火之情,就算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來說,也希望爭取到最好的成績,這樣才能得到儒盟的獎勵。”
“說得好!”
柳如是點了點頭,隨後又笑道:“不過你剛纔說與我有緣,其實我也覺得如此。這樣吧,反正我左右無事,便送你一趟,可幫你免去許多不必要的盤查。”
樑言聽後,立刻拱手道:“那就多謝了!”
“道友還有事情沒處理完嗎?”
“沒有,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
“好。”
柳如是站起身來,衣袖一揮,身後的牆壁緩緩打開,露出一條寬闊的通道。
她帶着樑言走入通道之中,一路向上,很快就來到了珠光寶氣樓的第三層。
這裡是一個空曠的房間,地板上有一個龐大的法陣。
“傳送法陣?”
樑言微感驚訝,他沒想到這珠光寶氣樓的三樓居然有一座傳送法陣。
柳如是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悠然笑道:“這有什麼奇怪?我儒盟勢力遍佈天下,就算是玉帶城這種偏遠城池,也一樣會建造傳送法陣。”
說完,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仙蘊石,鑲嵌在法陣的樞紐之中。
“走吧。”
柳如是站上了傳送法陣,回頭朝他嫣然一笑。
樑言沒有猶豫,同樣走入了法陣之中。
隨後,傳送法陣白光亮起,強大的空間之力席捲而來,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法陣上……
周圍景色天旋地轉,各種混亂的空間之力來回激盪。
樑言總算是明白,爲何一次傳送就要花費一枚仙蘊石,原來這傳送的路程十分遙遠,而且在這個過程中還有無數個空間漩渦!
若非傳送法陣的庇護,再加上兩人修爲不弱,恐怕還真有被空間漩渦吞噬的風險!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樑言雙腳落地,來到了一座繁華的城池。
“這是儒盟?”樑言走到大街上,一臉好奇地打量四周。
柳如是笑道:“還早呢,玉帶城距離藏劍書院太過遙遠,幾乎橫跨了半個大陸,我們至少要經過三次傳送才能抵達。這裡是‘君離城’,屬於儒盟管轄,咱們得抓緊時間趕往下一個傳送法陣。”
說完,頭也不回地飛遁而去。
樑言聽後不禁感慨了一聲,沒有猶豫,也催動遁光,緊緊跟在柳如是的身後……
春去秋來,歲月如梭。
一晃眼,已經到了第二年。
東韻靈州西北部,某座仙城的傳送法陣上忽然涌現出絢麗的白光。
隨後,一男一女同時出現。
“此處便是蒼梧境?”男子剛一出現就問道。
“不錯,此處正是蒼梧境,恭迎兩位前輩大駕!”
法陣旁有十幾個修士,男男女女,都作書生打扮,向兩人恭敬行禮。
“終於到了。”
男子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