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可以自己來。”夕顏的聲音很輕,語音甚至還是不穩地就說出這句拒絕的話。
“那方纔怎麼不自個從池裡浮起來?”軒轅聿冷冷說出這句話,手用力地攤開她的手心。
“痛……”她低低吟了一聲,第一次,不再故作堅強。
他是故意用這麼大的力氣,也是第一次,對女子用這種力氣,帶着說不出來的意味。
不過很好,她還知道痛。
他倒出膏藥,小心翼翼地替她塗在手心的傷痕處,那些膏藥很清冷,也很舒服,他塗得很慢,慢到,連蘇太醫奉諭在外,李公公探了兩次頭都不敢打斷。
他手上的力氣隨着塗藥慢慢地變小,她的手很纖細,柔柔軟軟的,和她的性子一點都不一樣。
是的,她很倔強,倒確實象足納蘭敬德這個老匹夫。
腦海裡閃過納蘭敬德四個字時,他握住她手的力氣也沒有增加一分,只是,終於塗完了最後一道傷痕處。
她的身子不再瑟瑟發抖,彼時因爲貓血帶來的恐怖,也逐漸消退。
“謝謝。”她很低的說出這句話,沒有用任何冠冕的稱謂,“皇上,您手上的傷好些了嗎?”
她擡起一直低垂的眸子,下意識去瞧他手心的傷,卻只看到他收回的手。
他淡漠地道:
“進來罷。”
蘇太醫一溜小跑進殿,懸絲切脈加開藥,折騰了一柱香的功夫,蘇太醫退出殿外去熬湯藥時,不覺夜倒是深沉了,殿外,開始下起雨來。
李公公進得內殿在旁聽着召喚。
“皇上,時辰不早了,您早些安置吧。”李公公終是忍不住,輕聲稟道。
“臣妾——”夕顏聽得懂李公公的意思,倘若她佔着龍榻,他又該怎麼安置呢?
“朕今晚翻了誰的牌子?”軒轅聿瞧了一眼殿外,突然發問。
李公公一愣,旋即回道:
“回皇上,您今晚沒翻牌子。”
“傳朕口諭,宣姝美人侍寢。”軒轅聿起身,往外行去。
“諾!”李公公忙緊隨其後,一併出了殿外。
甫出殿,突聽得軒轅聿低聲道:
“驃騎將軍還在御書房罷?”
“是,大將軍一直都在等着皇上!”李公公立刻反映過來,接着道,“那皇上,奴才暫不宣彤史。”
“嗯。”軒轅聿哼了一聲,返身往御書房行去。
李公公一摸額頭,果然沁了些許汗,還好伺候皇上多年,這點事還是拎得清的,不然如果他去傳了彤史宣姝美人侍寢,倒真是犯了錯。
畢竟,溫泉一事,明顯,皇上對姝美人是動了怒的。
先是皇上餞行西府三小姐,姝美人陪宴,西府三小姐竟會喝醉。然後,驃騎將軍有急事相奏,皇上提前離席去了御書房。卻不知姝美人不顧宮人的勸止,執意也進了那池子,結果,送西府三小姐至宮門回來的他只能將此事速稟了皇上,皇上聞知後,即刻擱下驃騎將軍從御書房出來,獨自進池後不久,就看到姝美人繃着臉奔出來,接着又過一會,方是皇上抱着醉妃出來。
顯而易見,皇上今晚突然對醉妃上了心,否則不會讓出主殿給她,雖然這份心不放在明處,然,他看得懂。
不過,也只是看得懂,至於皇上是怎麼想的,遠不是他這個奴才所能猜度的。
他吩咐一旁的宮人:
“趕緊伺候娘娘歇下。”
“諾。”一衆宮人應聲。
殿內,夕顏正要吩咐離秋去取絲履,卻見離秋驀地一笑:
“娘娘,奴婢伺候您歇下吧,這宮門都下了鎖,您若再要出去,豈不是費了周折,況且,奴婢瞧皇上的意思,是讓娘娘留在這了。”
“這怎麼可以。”夕顏的足尖纔要掂地,猶豫間,卻是魚貫入內的宮人。
莫竹走在最前面,她俯身:
“奴婢伺候娘娘安置,請娘娘先用湯藥。”
餘下的幾名宮人則將濡溼的錦褥悉數換去。
留宿主殿,這是先皇后都沒有過的殊榮。
或許是因爲殿外開始下的雨。
或許是因爲夕顏不慎着了涼。
或許是因爲——
或許,什麼都不因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