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洛嵐沉默不語.他只是聽從了自己的本能.隨心而爲罷了.
月淺曦訓斥了一番後.心裡的火氣才勉強降了下去.
“往後不許你再自作主張了.聽到了麼.”
她神情嚴肅地盯着他.逼他表態.
炎洛嵐薄脣一翹.笑似曇花.分外驚豔.
“那你呢.”
“我.”月淺曦有些茫然.
“本尊受傷.你會心疼.你可有想過.當看到你受傷.本尊會有何感受.”
炎洛嵐挑眉反問.
“我不是答應過你.不會有下一次了嗎.”
月淺曦底氣不足地說道.
“你當真做得到.”
信她.他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傻子.
月淺曦乾笑一聲.在他那雙彷彿洞悉一切的清明目光下.愈發心虛.
她忙不迭轉移話題.
“你的傷勢得靜養.等回到榮寧大陸以後.你就給我乖乖的調理身體.沒我的允許.不許你妄自動用靈力.”
若換做別的人用這副命令的口吻和他說話.炎洛嵐老早就一巴掌把人扇到天邊去了.
偏偏這人是她.他不僅不覺惱火.反而有種莫名的幸福感.
冷峻的臉廓放柔下來.點頭道：“好.”
“說話算話哦.”月淺曦不放心地提醒道.
“我說.你幼不幼稚啊.”心魔不忍直視地開口.“要不你們再拉鉤做約定.怎麼樣.”
月淺曦選擇性忽略掉它的叫囂.靜等炎洛嵐答應.
他面露一絲無奈.在她執着的目光下.微微頷首默認了.
等到皇甫諾言勉強恢復了些許力氣.和瓔珞一道從暗室出來之後.月淺曦方纔動身尋找大鵬鳥一族的行蹤.
她曾在大鵬鳥的意識海里注入過一道精神力.通過感知.輕易就在鬼妖寢宮內的一塊空間玉簡中.找到了被關在裡邊的飛天魔獸羣.
據它們說.鬼妖原是想將它們煉化成傀儡.所以把它們關在了這兒.還故意佈下陣法.讓它們無法逃出去.雖然鬼妖已死.陣法也破解了.但空間玉簡只能從外部開啓.無法從內部強行擊碎.
好在月淺曦及早發現了它們.若晚上十天半個月.它們必定會活活困死在空間裡.
返回神殿的目的已經完成.月淺曦不願在這個充滿罪惡的地方久呆.
在離去前.她縱身從雪山之巔飛下.旋身飄落到山腳.隨後.手掌撐地.神體九重天巔峰的靈力源源不斷注入雪山底部.
山石滑坡.積雪翻飛.
地面劇烈顫動着.朝下凹陷.整個雪山仿若崩塌了一般.一點一點沒入地底.
地動山搖般的恐怖聲響.飄出甚遠.位於幾十裡外的獒沃城中.信徒們聞聽到動靜.紛紛走出民居.驚恐地眺望着遠方.
他們親眼目睹着雪山轟塌.那座矗立在天地間千萬年的龐然大物.只短短一刻鐘.便沉入了地底.
漂浮在山巔的亞斯大帝寢宮.在陣法失去作用後.狠狠摔落在地上.隨着其他四座寢宮一起.永埋在皚皚白雪之下.
“呼”
月淺曦輕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隱露疲憊之色.
“神殿真的消失了.”南訣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用疼痛來證明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夢.
“他沒有出現.”炎洛嵐凝眸說道.神情頗有些凝重.
神殿是亞斯大帝的心血.如今毀於月淺曦之手.作爲神殿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他竟能忍得住.
這不符合常理.
月淺曦冷嗤一聲：“也許不是他不肯露面.而是他沒辦法現身也說不定.”
“有這種可能.”炎洛嵐想了想.也覺這話有點道理.
若亞斯大帝身在榮寧大陸內.沒理由會眼睜睜看着神殿慘遭覆滅.
“天鏡之地的信徒對神殿的忠誠遠比榮寧大陸上的武者更強.”月淺曦敏銳察覺到正有許多陌生的氣息朝這方飛馳而來.“皇甫.你可知道有何陣法能將這個地方永久封印.”
她和洛嵐遲早會離開這裡.天鏡之地的信徒們.無法對付她.極有可能遷怒到瓔珞他們的頭上.要想保他們周全.就得永絕後患.徹底封印天鏡之地.
皇甫諾言愣了愣.他沒想到月淺曦會生出這樣的念頭.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她的苦心.
向來性子沉穩的他.不由得生出幾分感動.
“用震鬼陣.”
他沉聲說道.
震鬼陣.一種高級陣法.可將處於陣中的一切事物封印.鎮壓於陣中.此陣十分邪門.陣中封印的人、獸.若試圖破陣.將會使得陣法的威力變得更強.是他所知的唯一一個符合月淺曦要求的陣法.
“只是……”皇甫諾言面露難色.似還有後言沒說.
月淺曦眉梢輕挑.笑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沒必要吞吞吐吐的.”
皇甫諾言遲疑了數秒.才幽幽啓口：“此陣因威力巨大.對佈陣者的要求極高.除卻修爲必須達到神體境界外.還需用契約之物作陣眼.且契約物持有的力量需與佈陣者不相上下.否則.陣法將無法結成.當然.一旦陣法成功布下.佈陣者和契約物之間的靈魂契約將會強行解除.契約解除會有何種後果.我想.月姑娘你心裡是有數的.”
所謂的契約.是在武者與契約對象的靈魂中.打入相同的契約烙印.如若契約解除.靈魂將會遭到反噬.
“正因爲震鬼陣苛刻的條件.多年來.我只聽說過研發此陣的佈陣師施展過一次.之後.再無人願意動用此陣.”
“算了.”月淺曦不假思索的否決了這個辦法.“我可不想犧牲掉我的夥伴.除此之外.”
話剛落.在她的意識海里.忽然響起了聖靈劍的聲音.
“就用它吧.”
月淺曦臉色突變.急聲道：“不行.”
與她締結下契約的.都是她無法割捨的同伴.失去任何一個.她都不願意.
“除了震鬼陣.必定還有其它的法子.”
“你容我把話說完.”聖靈劍哭笑不得地說.示意她多點兒耐心.
“不論前輩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月淺曦的態度從未有過的強橫、堅定.
“丫頭.”璇璣冷清如雪的嗓音.也在此時出現.“你已經幫我們完成了最後的心願.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什麼叫最後.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啊.”月淺曦心頭浮現了一股不詳的預感.語氣甚至帶着幾分輕顫.
“我和聖靈劍等待了千年.盼的不過是能爲無心報仇雪恨.爲他洗清一生罵名.如今.願望達成.我們也得去見他了.”璇璣啞聲說道.毫不掩飾對舊主的思念.
月淺曦心神劇蕩.她完全沒有料到.聖靈劍和璇璣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
“月丫頭.這是我們的願望.你就成全我們吧.”聖靈劍沒等她把拒絕的話說出口.搶先說道.
月淺曦久久不言.她不想答應.可她能感覺到.聖靈劍和璇璣的認真.
“無心他啊.雖然不喜神殿的作風.可他終歸是把這兒視作了他的家.”聖靈劍苦笑一聲.接着又說.“他到死.依舊不願判出神殿.而是奢望着那些黑心肝的傢伙能及早醒悟、回頭.作爲他的夥伴.我們應該代他留下來.守護這片土地.”
月淺曦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並非榮寧大陸之人.早晚會回到你該回的地方.我和璇璣總不能陪着你走吧.”聖靈劍故作輕鬆地笑道.“再說咯.就算你想帶我們走.我們也不可能隨你離開.與其讓我們成爲無主之物.慘遭世間武者的哄搶.倒不如讓我們留在這裡.”
雙眼無力的閉上.兩行清淚幽然灑落.
“……好.”
紫夜時分.天鏡之地外圍的煉獄之海上空.月淺曦一行人御空而站.
她不捨地看着手中的聖靈劍.
“開始吧.”
炎洛嵐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無聲鼓勵她.
月淺曦點了下頭.五指一鬆.任由聖靈劍墜入海底.左臂輕揮.璇璣的身影從她的精神海中飛出.
美麗的魚尾在空中搖擺幾下.俯身追尋着聖靈劍的方向筆直沒入了深海海底.
月淺曦深吸口氣.眸中最後一絲掙扎化作了堅定.
雙手啪地在胸前合十.按照皇甫諾言教給她的佈陣之法.飛快捻決、結印.
一道道銀色的光暈從她合攏的雙掌內迸出.如漫天星火.墜入漆黑的海面中.沒過多久.本就不平靜的海域盪漾起一層層駭浪.
銀色的光柱從海底拔地而起.直衝上九天雲霄.將潑墨般的夜空照耀得通亮.
“唔.”
月淺曦悶哼一聲.靈魂深處傳來了刀割般的劇痛.那是契約強行解除伴隨而來的痛苦.
炎洛嵐站在她身旁.看見這一幕.只覺一顆心抽抽地疼痛起來.
當光柱在雲層之上擰成一股.似流星墜落.灑落在天鏡之地各處時.震鬼陣便成功結成了.
透明的屏障將天鏡之地團團圍困住.屏障上白光微閃.而後.整個天鏡之地竟從衆人的眼前憑空消失了.
“哇”.月淺曦再也承受不住契約反噬的衝擊.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眼前一黑.意識墮入了黑暗之中.
炎洛嵐眼疾手快地攙扶住她滑落的身軀.右臂輕動.一個空氣漩渦出現在他身後.他攔腰將人緊抱在懷裡.穩步走入了漩渦內.
七天後.罪海叛離村內.
沉睡七日的月淺曦幽幽睜開了雙目.刺眼的陽光從木窗外投射進來.她有些不適應地擡手抵擋.
“醒了.”
一道熟悉的喑啞嗓音.從牀沿飄來.
月淺曦擡眸看去.
側身倚坐在牀邊.手握書冊的.可不是炎洛嵐嗎.
“我睡了多久.”
“七天.”炎洛嵐手臂一伸.穩穩扶住了她的身軀.豎起枕頭.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這兒是叛離村.”月淺曦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到了在窗外走動的南家弟子.輕而易舉便分辨出了自己身在何處.
“嗯.”炎洛嵐耐心的把她昏迷後發生的種種講給她聽.
七天前.她靈魂遭到反噬.重傷昏迷.心魔趁機佔據了她的意識.利用邪氣.爲她治療傷勢.
他帶着她回到榮寧大陸.想尋個安靜的地兒.供她養傷.
皇甫諾言便提議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