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幾位煉藥師已然小聲的興奮的討論了起來,那般祥和的談話,完全忘記了他們先前還是一個競爭的關係。
洛二長老與蕭白玉親自下臺來一個一個檢驗丹藥的成色,這對於衆多煉藥師來說無疑是福利,然而對於洛朵朵,卻是噩夢。
她千防萬防的,現在正向她走來。
“你若是害怕,我這裡有人皮面具,可以給你戴一張。”
月淺曦看出她的緊張,建議道。
洛朵朵搖搖頭,臉上依舊是那種壯士赴死一般的悲壯:“怕,但這一天終究要來臨的,我……”
我將失去我現在的所有,我痛苦,卻不後悔。
因爲那時候,她纔是最坦誠的。
幾百個煉藥師煉製出來的成品,要一一檢驗着實要費些時間。
洛二長老與蕭白玉首先去前面檢查了那幾個年輕弟子的,只聽一衆煉藥師一陣一陣的驚歎與讚美之聲響起。
洛二長老滿臉笑容的命人將那些丹藥收了,繼續往後面來。
而先前那幾個已然檢查完的煉藥師,便跟着洛二長老身後一起走了來。
“那些人與洛二長老是什麼關係?”
“那都是洛家的子弟。”洛朵朵言簡意賅,低着頭連看前面的興致都沒有。
月淺曦看她滿腹心事,往日開朗的樣子全然不見,不由得安慰道:“朵朵,你若是不想回去,他們強迫不了你的。我還在這裡,便不會有人強迫你。”
洛朵朵沒有擡頭,只是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脣。
她自然不想回去,她只怕……她依賴的,也要拋棄她了。
“洛朵朵?!你竟然到了這裡來,這是你煉製的丹藥?呵呵……這種地方你來浪費什麼藥材。”
一道嘲諷的聲音傳來。
這樣熟悉的嘲諷,是她熟悉的人,是她的親人。
叫她擡不起頭來。
洛朵朵的下脣都咬出了血珠,手上不停的絞着衣角,白嫩的手上都勒出了血痕,她自己卻猶然不知。
“呵呵……二哥你還不知道嗎?洛朵朵就是個廢柴,這會兒浪費了蕭少主這麼多的藥材,我們洛家又要給人家陪不是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一陣一陣的調侃,那一堆人開心的笑了起來。而洛朵朵卻始終只是低着頭,不反駁也不認同。
其實她這樣的沉默,也就是一種變相的認同了吧?
這些人,同爲洛家人,爲何要這麼過分!
月淺曦蹙起眉頭,手上的摺扇極其響亮的‘啪’!的一聲收攏來。吊着一抹笑意上前,手中一揚,衆人之間空中一沓銀票飄落來。
“本公子有錢,愛浪費多少浪費多少,我們家朵朵高興便好了。你這人……管得多了些!”
“喲呵!這哪裡來的冤大頭!”
剛剛被叫做二哥的男子一愣之後,便又笑開了。
而前面的蕭白玉早已上前拱手道:“月公子,還望勿要介意。”
“不介意?”月淺曦挑了眉,顯然這是不打算善了的。
後面的年輕男子還準備叫囂,卻被洛二長老沉聲何止。
活在人世這麼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初時見着眼前的男子便覺渾身貴氣,如今見蕭白玉對這男子都是一番禮遇,洛二長老那雙精明的眼睛早已辨明瞭輕重。
“長老好氣勢。”
月淺曦誇讚一聲,那聲音如同珠玉一般好聽,也如珠玉一般的沁涼,不帶一絲的感情。
洛二長老臉色難得的緩和下來,應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又與朵朵是何關係?”
“蕭白玉稱呼本公子一聲月公子,你便也這般稱呼罷。至於關係,朵朵乃是本公子護着的人,是甚麼關係也不必本公子說明了。”
說罷將摺扇往洛朵朵下頜一擱,用了靈道將人擡起頭來,直直的看着前方。
“朵朵,你何苦這般!”
真是沒一點出息!
擡起頭纔看到洛朵朵下脣上咬出的血跡,月淺曦簡直又氣又急,上前攜了帕子便給她細緻的擦拭起來。眼中卻還是氣惱,差點罵出口來。
可不等她罵出口來,便察覺一滴滾燙的淚水滴到手背上,接着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掉起來。
正在擦嘴的手帕又轉向了眼睛,可這淚水還是止不住。
“哭哭哭,洛朵朵你每次一這般便是要哭,可能不能有點出息?便是這樣的草包也想要做煉藥師?哈哈真是笑煞我了!”
剛剛被禁言的男子又笑了出來。
看起來他實在是很忍不住想要諷刺洛朵朵。
月淺曦乾脆將人一把擁入懷中,手上使了靈力毫不猶豫往男子那邊而去。
“休要傷人!”
靈力纔到半途,便被另一股更加雄厚的靈力擋了回去。
洛二長老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深沉的盯着月淺曦。
月淺曦的眸色更加深沉了幾分,沒想到這老頭竟然還有不下十重的靈道,難怪是個狠角色。
狠?那又怎樣!
再狠的角色,只要觸碰到了她的逆鱗,也照樣不放過!她月淺曦的觀念裡面,就沒有服輸服軟幾個大字!
“洛二長老這話說得不對,我們家朵朵好端端的站在這裡。你們的人一上來就對着我們家朵朵冷嘲熱諷的,這便不算傷人了?瞧我們家姑娘,哭得這樣傷心,洛二長老卻還在叫我不要傷人,可不知這是個什麼道理!”
“你!強詞奪理!”
洛二長老的臉色更加的不好看了起來。
周圍的煉藥師都不禁一陣唏噓,得罪了洛二長老,這煉丹會客就等於白參加了!也有的覺得蔑視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煉藥師,竟然敢仗着一個男人來得罪洛二長老?簡直是太不自量力!
“怎麼了?”
正在衆人等着看好戲時,一個深沉威壓的聲音插了進來。
衆人忙忙的往前邊看去,見一個穿着墨色衣袍的男子正往這邊走過來。
他有着棱角分明的臉,精緻如精心雕刻出來一般的五官,此時那雙深邃的眼睛更是望不到底。只那渾身的尊貴氣質,便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又是哪一個大人物?
“你來了。”
月淺曦擡眼見是炎洛嵐往這邊走來,人羣自覺的讓開在兩旁。他便如天神一般降臨在她面前,帶着他所有的柔情,帶着他所有的擔心。
而他們眼神相遇,所有的激動和感動都在這一刻,只化作了平淡的三個字‘你來了’。
是的,他來了,便意味着她安全了。
“閣下是?”
洛二長老一雙眼睛賊精賊精的,此時見這般形勢,這兩個人明顯的認識,便在心裡斟酌了一番,拱手問道。
炎洛嵐卻不看他,徑直走到了月淺曦身旁:“怎麼被人欺負了都不叫我?”
“我知道你會來。”
“真是。”
炎洛嵐溫柔寵溺的笑,冷峻的容顏在那一刻如化開的千年冰雪一般,純淨而傾城。
原來這樣的男人也是會笑的。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待反應過來又是倒抽一口冷氣。
可不知,這樣的男人竟是對着一位公子寵溺的笑,這莫不是……
這般俊朗的男人,這般俊逸的公子,便這樣生生的短袖了,卻是太浪費資源了。
一時不知有多少的姑娘扼腕嘆息,而洛二長老終於瞧出一點門道來,不等他說話,後面的話匣子又打開了。
“喲呵!洛朵朵你可是長了本事了!竟是拆散了一對兒短袖!”
這話明着是個誇獎,可這樣的事情着實不算是光彩的事情,況且已是關乎到了姑娘家的清白了。
“洛二長老!你們洛家若是教導不好子弟,不如交給本公子來好好教他怎麼做人吧!”
月淺曦察覺到懷中的洛朵朵身子在微微顫抖,眼神也徒然變得嚴厲了起來,不等她話落音,便只聽一聲痛苦的哀嚎,剛纔還耀武揚威的男子,此時已然捂着嘴巴低下了頭。
不知他那嘴巴是怎樣的一副光景了。
炎洛嵐似乎知道她所想似的,淡淡的說道:“打了兩顆門牙下來,以後說話會有點漏風了。”
懲罰並不大,但生生的敲掉兩顆門牙,痛苦也是有的。
青年男人捂着嘴巴,臉由於憤怒和痛苦已經皺成了一團,猙獰得很。
“哈哈哈哈……活該!”
看得早已舒心不已的墨子琊拍手大笑。
洛二長老又轉頭看向墨子琊,這個男人形象放蕩不羈,一副每個正經、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特別是那一臉的笑容。
真是賤!
剛剛炎洛嵐出手,洛二長老連看都沒看清楚,更不用說擋回去了,這會兒心裡正憋着一口氣。
看見笑得極其囂張的墨子琊,不由得眼神一厲,手上便變靈力爲利刃,擲了過去。
利刃在半空中被一把金色匕首打落,化作一縷青煙消逝在空中。
洛二長老臉色一白,就聽炎洛嵐說道:“洛二長老纔剛剛說了不要傷人,這會兒卻自己出手了?莫不是小琊說的話不好聽了,叫洛二長老生氣了?”
一連幾個問號,問得洛二長老氣得臉紅脖子粗,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若是承認了,那不是生生的打自己的臉嗎!
一時氣不過,便只好轉頭衝還在捂着嘴痛哼的男子吼道:“回去好好面壁思過去!”
“是……”
那男子怨恨的擡頭看了炎洛嵐這邊一眼,乖乖的退了下去了。
一時氣氛便這般僵持着,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哪裡來的藥香!”衆人這纔回過神來,忙忙的到四處找尋。
找尋了半天,忽而又有人叫了起來:“原是這裡頭!”
衆人尋聲看去,見洛朵朵面前的案桌上,一個精緻的纏金絲的藥爐子,裡頭正嫋嫋的冒出來一陣一陣的藥香。
洛朵朵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忙忙叫道:“慘了慘了慘了!”
丹藥煉製好,需得趕緊出得藥爐,這樣纔不會被藥爐裡頭剩餘的熱力給蒸了藥性去。除卻有些丹藥特意利用這餘熱,大多數的都是不用的。
而近日洛朵朵想要煉製的這一個,正正好是不打算用餘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