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看了眼她，何念琛側臉淡漠的線條，微微一緩，沒說什麼，修長的手指重新擱在方向盤上，熟練的轉動。
車行駛的馬路上，沒有人開口，車廂裡也沒有音樂，一片寂靜中，只有耳邊傳來的抽泣聲，縈繞不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默蘇才漸漸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了下來。情緒好了，態度也端正了，卻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魯莽了，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看了看何念琛的側臉。
天哪！她居然真的上了他的車，她一定是瘋了。
“董律師，你在看我嗎？”他忽然就開口，驚的她一跳，偷看被抓個正着，還是在這樣的狀態下。
反正已經在他面前丟臉不止一次了，她乾脆豁出去了，一雙哭紅的兔子眼瞪着他：“你幹嘛讓我上你的車？”
他側過臉來，認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突然轉動方向盤，將車靠向路邊，穩穩停下了。
瞥了眼她臉上驚異的表情，他漫不經心的回答：“因爲我從來沒看過，能像你這樣哭的如此難看的女人。”
默蘇瞪着兩隻紅紅腫腫的眼睛看着他，微張開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攏.
這個男人，在國際知名的財經雜誌上都有出現過，表情都是一百零一號的嚴肅冷峻，不拘言笑。雖然他長相俊美，但是默蘇第一次並未把他給認出來。
大抵太愛一個人的話，其他再美的男人在這個女人的眼底都是浮雲吧。
默蘇做律師這行也接觸過一些名人，但是這麼有名的倒是第一次，尤其是這麼近距離的坐在他的車上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像他這樣的人笑起來，眼裡竟會有意料不到的暖意。
也不知道是他的笑容太迷人還是怎樣，默蘇呆在座位上，半天都在石化中。
她太自然的表情和反應盡收眼底，何念琛原本想說的話突然頓住，眼角微微一彎，竟然笑了居。
突然感覺面前的這個小女人，異常生動可愛。就像第一次見面在飛機場的咖啡廳，從她進門他就開始注意到她。
並不是她的容貌讓人一見鍾情，而是她失態的模樣，明明看見自己喜歡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挽着，還倔強的裝作陌生人的模樣。難道她不知道嗎？她手上可憐的小勺都要被她咬碎了。
第二次的見面更讓他印象深刻，想也知道她平時的性子會有多倔強，就連有求於人的時候都擺低不下姿態，就像此刻，好像已經知道自己被別人看穿似的，臉上又恢復了要強的表情，讓他看了不禁莞爾：“董律師，女人有時候要嬌柔點纔會讓人覺得可愛。”
默蘇一愣，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涌上來，不知是氣自己沒用，還是氣他臉上那個不知所云的笑容。
腦子一熱，她便衝動的說出口：“我嬌不嬌柔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好像不是很熟吧？何先生？”
“是不熟。”他的眼角，又微微彎起來：“我以爲董律師是個聰明人，在你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應該適時的低下頭。而不是依舊保持你的這種狀態，這樣很容易嚇跑別人的。赭”
“呃——”他的話完全出乎默蘇意料，她再次怔愣，遲疑的開口：“可是，你不是拒絕當我的證人嗎？”
“作爲ani的總裁我想我應該拒絕，畢竟這種小案子我都要答應的話，明天的娛樂頭條一定少不了我的份。不過……”他淡淡的說：“如果是作爲董律師的朋友，我想這個忙我會想辦法幫的。”
默蘇奇怪的瞅着他，彷彿他是從恐龍蛋裡蹦出來的豆豆龍。
有沒有搞錯，世界頂級房地長公司的總裁跟她小小的律師說要做朋友？而她對自己的回答更加意外了，也不知道因爲哭的太累還是怎樣，她腦袋中風的說了句：“不好意思，何董，我現在想回家可以嗎？”
她想回家，想逃離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
後來直到回了家，默蘇的心情都保持的很好。有時候真的想有一個很大的家，裡面住這自己和李瑤，還有她們各自相愛的人。就像是一個大家庭似地，一直熱鬧着，不會有煩惱.
不過她也知道這個只是自己想想的而已，成人不像小孩一樣，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都需要情人的空間，沒有誰會陪着誰一輩子。就算是再好的夥伴每天生活在一起都會有矛盾的，那些圓滿又沒有遺憾的生活只能存在自己的幻想裡。
默蘇去李瑤那裡的時候沒有帶什麼東西，回來家裡什麼都有，自然是什麼都不用帶回來的。不過那些天她在李瑤家裡幫寶寶織好的衣服都被帶了回來，有一件是織了一半沒織完的。
和以前不同，默蘇這次回來不驚不喜的，一切就好像是她從來就沒從這裡離開過似地。隨意的就像是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這一趟出去只不過是去外面買了一些東西，跟念琛一起回家。
反倒是念琛顯得有些不太自然，進門看見她徑自的走到電視機前開了電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拿起毛衣就開始織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默蘇擡頭見他還站在哪裡，愣了一下，微笑的解釋：“每天這個時候我都有看電視的習慣，這個臺會放一些寶寶的娛樂節目，我喜歡邊織毛衣邊看，這時候的寶寶也會特別的安靜。累”
“安靜？”念琛蹙眉，走到她身邊坐下，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的肚子問：“平常他都不安靜的嗎？”
“嗯，不安靜。有時候會很鬧，踢肚子。”
看見念琛越蹙越緊的眉，他盯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在盯什麼敵人似地，默蘇怔了怔，纔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道：“寶寶在肚子裡的時候都會這樣的，這代表他很活躍，跟我在玩遊戲呢！”
念琛卻不贊同：“那樣是不是很痛？”
“也不會。”默蘇搖搖頭，“只是剛開始的時候不習慣，夠來漸漸習慣了就沒什麼了。如果他不動我還會擔心呢！醫生說過，我們的寶寶很活潑。”
在很多個沒有他陪伴的夜晚，就只有寶寶陪着她。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孤單似地，每天晚上都會有一些動作。很多時候在他很鬧騰的時候，默蘇回摸摸自己的肚子，就像是真的撫摸一個剛出生地小孩一樣輕輕的，她開始學一些小孩子喜歡聽的歌曲，一邊撫摸一邊哼着的時候，他會奇蹟的停下來，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乖乖的不再亂動檬。
默蘇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當懷孕是這樣的一種過程，與寶寶的心靈交通，感覺他，越來越愛他，在他未出世的時候就開始勾勒他的模樣，有多少像爸爸，多少像自己。
念琛看着她說話的眉眼，情不自禁的就伸手去觸碰她的臉。她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容，那樣的與世無爭，好像他曾經給過的傷害和痛苦在這一刻都不算什麼。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從她嘴裡說出：“我們的寶寶很活潑”的時候，他會有一種心動的感覺，她說“我們的寶寶”，那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那是一種莫名被感動的情緒。這些年，他都是一個人，不是沒想過要結婚，只是沒想過會給他帶來這樣的觸動。
“我們”這個詞……真的很好，代表着從此以後我不只是“我”一個人，我還有“我們”。
“默蘇……”他忽而輕輕的將她攬在懷裡，溫暖的懷抱讓默蘇手上的動作頓了下來，有些偏瘦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感受着他周身平日不同的氣息，她小聲的問：“怎麼了？”
“沒有。”他回答，卻沒有放開她，只是抱着她，低沉的說：“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原來何念琛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他也怕孤單也怕寂寞，曾經因爲一個人所以沒有體會過兩個人的快樂和溫暖，等到那些原本就屬於人類共有的特質一步步被默蘇挖掘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不是神，他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尤其是當默蘇離開的這些天裡，他的失魂落魄儘管沒在表面上演，卻再一個人的夢中不斷的重複重複，那些只有醉酒才能睡沉的晚上，每一個夢都是她。微笑着的，可愛的，當然也有固執的讓人抓狂的。可是不管哪個她，都讓他覺得，只要她還在……還在身邊就好。
可是每次睜開眼，冰涼的牀，眼前空空蕩蕩，哪裡還有一絲她的氣息？那種莫名其妙的鈍痛突如其來，毫無預兆。
“我不是在你身邊嗎？”默蘇自然是感受不到他的傷痛，在她心裡只覺得他是喜歡自己的，就是那種淺淺的喜歡，沒有到非她不可的程度。
或許換成以前，她會胡思亂想，看着他緊蹙的眉毛，會猜他爲什麼不開心？是不是碰到什麼心煩的事情了？那個時候的她把他看成是這天地間最重要的一個人，他的事情也成爲她最關心的事。可現在呢？在經歷了那麼多與他之間的是是非非裡，她已經懂得了，很多事情不去想，就沒有那麼多煩惱。女人對自己好一點纔是這天地間最重要的事情，只有自己去愛惜自己才能得到別人的愛，每天替別人着想，把別人的事情的當成自己的，不但會遭到他的厭煩，還會讓自己的地位卑微到塵土裡。
念琛擡頭，看着她平靜的眼眸，已經不同於往常，因爲他一個蹙眉而擔心焦急，心裡不是不失落的，他說：“默蘇，你變了很多。”
默蘇記得，很早的時候，袁慕西也跟她說過這句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變了多少，只是覺得這話聽起來好笑。換你來經歷這些，看你變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