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挽傾很喜歡纏着言寄。
尤其是知道了與自己從小有婚約的人是言寄後,便纏他纏得更加肆無忌憚。
手裡的石子“啪”一聲砸在窗杦上,坐在案前安靜看書的人皺了皺眉才擡起眼朝窗邊看來。
陸挽傾趁勢朝他揮揮手:“你爲何沒來太學院?”
言寄看起來精神奕奕,也不像是生病了的樣子,可他平白無故缺了多日課。害的得她在課堂上發呆又被夫子說了一頓。
“沒什麼,有些事要處理就沒來。”言寄放下書走到窗邊,和陸挽傾隔着一條長廊相望,一個倚窗而立,一個翹着腿坐在牆頭,手裡抓着一把石子。
“怎麼,我不在沒人給你解圍,你又被夫子罰了?”言寄幸災樂禍道。
“纔沒有。”陸挽傾跳下牆頭,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邊:“我就是想你了而已。”
“咳……”言寄一時無言惱羞成怒道:“想你個頭啊!”
“哼哼”陸挽傾不顧言寄被嗆得紅了耳根,自顧自發牢騷:“你幾日沒來你又不提前說,害我白白等了好幾日,遲到了好幾日,天天被夫子嘮叨,我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你遲到還能賴我頭上?”言寄直覺不可思議:“你但凡早起一刻都不至於天天挨嘮叨。”
“那還不是因爲我每天在你家外等你等的嗎?”陸挽傾一臉不服氣。
“我可沒讓你等我。”言寄一邊說一邊不知從哪掏出一包蜜餞:“吃點?”
“吃!”陸挽傾兩眼放光,一把抓過言寄手裡的蜜餞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含混不清道:“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
陸挽傾很好哄,每次生氣,只要給顆糖就頓時開心了,她愛吃甜食,據她自己說是北啓吃不到所以覺得格外好吃。
“話說。”看着陸挽傾極其不雅的吃相,言寄難爲道:“你來到帝京也快四年了吧,怎麼還是吃沒吃相?,活像個餓死鬼。”
“你嫌棄我可沒用啊。”陸挽傾安慰他:“這該娶你還得娶我。”
“對了,你何時回北啓?”言寄顧左右而言他。
“這要看皇上何時放我與兄長回去了。”陸挽傾停下嘴裡的動作,難得認真道:“若皇上一直不下旨,我們擅自離京是大罪。”
“你想回去了麼?”言寄不以爲意地開口。
“當然想啊。”陸挽傾回答得乾脆:“我想二哥哥了,他一個人留在北啓一定很孤獨。”
“我看沒有你在身邊鬧騰,你二哥可能過得正瀟灑快活呢。”言寄冷不丁潑來一盆冷水。
“纔不會呢,二哥哥最疼我的。”說罷,陸挽傾又轉頭對言寄道:“不過你放心,我回了北啓一定還會回來的,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北啓生活吧,北啓城從八月起便開始下雪,可美了。”
“你喜歡下雪?”言寄看着女孩神往的樣子不經問道。
“當然不喜歡。”陸挽傾卻是話勢一轉:“下一整天的雪,冷得你都擡不起刀來,一下雪,就要加強巡邏防禦以防敵軍來襲,可忙了。”
言寄:“……”
言寄心說那你開始說的跟你很喜歡下雪一樣。
“如果我不說得美好一點,萬一你不肯跟我走怎麼辦?”陸挽傾垂下頭。
看着女孩可憐兮兮的樣子,言寄突然就有點於心不忍,於是他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感受到言寄的撫摸,陸挽傾奸笑着擡起頭:“那你這算是答應了?”
言寄:“……”
言寄嘴角抽搐,他把女孩趴在窗邊的手扒拉開,然後快速關上窗,重新回到案前開始讀書,任憑女孩拍打窗杦也無動於心。
自此之後,陸挽傾總是有意無意的在言寄面前提起北啓有關的事情。
“唉你知道嗎,堆雪人可好玩了,有一回我和二哥在演武場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雪人,導致第二天將士無法按時操練,我和二哥被父親罰紮了一整天的馬步。”
言寄:“……”
“唉我給你說,下雪的時候是抓野味最好的時候……”
“唉我記得有一回下大雪,北齊有暗探想爬城樓混進我軍刺探情報,結果被城門山滾落的血塊給砸下去了……”
“你聽過,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嗎?”
言寄:“……”
言寄把手裡寫着歪歪扭扭幾行字的紙條揉碎,然後狠狠地剜了一眼正對他擠眉弄眼的人。
陸挽傾泄氣般坐回位子,臺上鬍鬚花白的夫子還在慢吞吞講着什麼之乎者也,她百無聊賴,可言寄正在聚精會神聽着夫子的嘮嘮叨叨,看來並不想理她。
陸挽傾左扭右扭調整了坐姿,以前面的人擋住自己與夫子,然後堂而皇之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夏日炎炎,烈火灼烤大地,整個空氣中都瀰漫着熱氣。陸挽傾睡得不安穩,臉上熱汗涔涔,耳邊是一聲又一聲悲嘆聲。
陸挽傾不安分的哼唧兩聲卻並未醒來。鬍鬚發白的夫子氣得一甩袖子揚長而去,嘴裡還唸叨着“孺子不可教也。”
各個學子陸續散去,言寄收拾了書本坐在原地等陸挽傾醒來。
太陽西下,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熟睡的少女的髮絲上,映出絲絲金光。
言寄隨手拿了本書挪到窗邊,以身擋住光線,把女孩掩在自己的陰影下。
陸挽傾醒來時天已暗了大半,偌大的學堂空無一人,她有些慌忙四顧,卻看見正坐在窗邊安靜看書的言寄。
少年好看的臉還帶着些許稚嫩,節骨分明的手指捻過一頁紙,窗外是火紅的晚霞。
許多年後,在陸挽傾的記憶中,言寄總是這樣,安安靜靜在坐在某處,捧着一卷書,遊離於塵世般孤絕。
“傾傾,你醒了。”少年放下書轉過身來朝她微微一笑:“睡夠沒?”
少年笑靨如花,不知驚了何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