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是二等丫鬟冬青,面色冷靜而淡然,恭敬地跪伏着,依然挺着脊背,只是她的眉間微皺,不知在想什麼。
而後的幾個丫鬟勉勉強強恭敬,但從青梅以下,便有些敷衍的神態。更有幾個外頭灑掃的丫頭,面色竟有些輕慢的味道。
“不就是個王后的陪嫁媵侍麼,耍這麼大威風做什麼?真把自己當做王母娘娘了?還不是個偷……”
跪在青梅身邊的丫頭名喚青紅的,這會兒甚是不待見秦無衣。同樣是秦泱和親過來的,同樣是王后的陪嫁媵侍,別的宮裡三天打賞,也就這個冬欣宮,這都快開春了,她愣是半點油水都沒撈着,能不久有怨言麼?
青梅跪在青紅身爆本來就因爲早上的事情而忐忑不安,現在聽青紅這麼一說,頓時急得直拉青紅的袖子。
然而青紅是什麼人?自以爲有着一張還不錯的臉蛋兒,平時就不大把別人放在眼裡,就是做事情,也是能躲開就躲開,懶怠得緊。
如今秦無衣出了這檔子事兒,她便以爲秦無衣必然在劫難逃了。天黎的宮規雖比不得秦泱那出了名的嚴酷,但那夜明珠可是馥太后的珍藏,還關係到一國的國威,秦無衣就算不被處死,至少也該被降爲低等宮女,連她都不如的。
她爲什麼又要給一個即將比她還低等的宮女好了臉色看?
“我說錯了麼?”青紅“哼”了一聲,“別以爲自己是王后的陪嫁媵侍就有多了不起,這個王后還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何況大王每日來咱們冬欣宮,卻並不臨幸,只吃了個晚飯便賺這算是哪門子的寵愛?古往今來,還沒聽過這樣的怪事兒……”
“就是……”
一開始衆人聽青紅這麼說話,耳根子一熱,立即擡眼看秦無衣。但秦無衣依舊斂着眸子只顧盯着手中的茶碗,並無半分要處分人的意思,頓時平時對秦無衣心存不滿的幾位宮人立即附和起來。
“你們就這麼放肆?”秦無衣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底下一通人的心卻都狠狠地一驚。擡眼,正見秦無衣那不同於常的冷然目光,清凌凌地彷彿一道明鏡,清楚地照見你內心所有的污穢。
說話的不敢坑了聲,青紅也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如果秦無衣當真偷了馥太后的夜明珠,如果馥太后當真要懲治秦無衣,秦無衣就不至於到了現在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喝茶,還特意將冬欣宮所有的宮人都集中到這兒來,而且看秦無衣這架勢,儼然一種興師問罪的樣子。
青紅忽然喉頭一緊,頓時覺得不妙。
再看青梅害怕的樣子,看雲姑、芷蘭和小琴也正黑着臉看他的樣子,青紅心頭一個“咯噔”,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闖禍了。
“說啊,怎麼不說了?”秦無衣將蓋碗颳得刮刮直響,這些個丫頭,雲姑和小琴是她的陪嫁,自然都是貼心的,而芷蘭是黎湛派來的,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發現也是可以信任的。
可跪在底下的這些人可就難說了。
她秦無衣進黎宮,本來就不打着同那些個女人爭一個男人,所以並未曾在這些下人裡留過心。本以爲這些人好歹安分守己,大家也都相安無事,豈料無風這些人也給她起個這麼大的浪來!
她秦無衣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她要是不犯人人卻來犯她,那便不可以忍了。
她秦無衣據黎湛的說法活了十世,可她現如今腦子裡還只有上一世的記憶,就連腦子裡的約定俗成的規矩,也都來自那個車水馬龍的時代。
但這不代表說,她會將所謂的平等進行到底。莫說這些人是她的下人,就算是平等,也不能這麼在嘴上佔了便宜。何況青梅今日的作爲,可是將她往死裡推!
誰會跟一個要害自己的人相安無事?!那腦子才被驢給踢了!
底下忽然鴉雀無聲了。
再怎麼說,秦無衣也是美人,雖然在宮妃中位分不脯但好歹是她們的主子。只要一日是主子,這便有隨意懲罰她們的權利。
現在她們這麼對秦無衣說話,這不是自己往口上撞麼?
“你們倒是說話呀!”秦無衣猛地將茶盞子往桌上重重一磕,那悶悶的響動彷彿磕在衆人的心裡,膽小的抖了抖,將頭低得更低了。
“怎麼?方纔不是還很瞧不起我麼?這會兒不說了?”秦無衣眯了眯眼,將那幾個方纔說得狠的一一看過,那些人一接觸到秦無衣的目光,立即打心眼裡抖三抖,這纔想起來從王后跟前的雪竹那兒傳過來的話兒,說是秦無衣曾經連王后的狗都是敢吃的,還把雪竹的手劃傷過,這……
“既然你們都不說了,那對不起了,去秦無衣最瞧不起的便是那等好吃懶做沒事專嚼別人舌根子的主兒!從今往後,誰若讓我聽到誰在誰背後嚼舌根子,對不起,打一頓趕到別的宮裡高就,我冬欣宮不養長舌婦!”
秦無衣的目光一一掃過方纔方纔說得狠的幾位宮女,最後落在青紅的身上:“至於你,我可有言在先,我秦無衣並無別的志向,只求好吃好喝日子安穩就行,你若是嫌我這冬欣宮日子清苦,請您,也到別的地方高就去。”
小琴和芷蘭對視一眼,這冬欣宮的日子要是還清苦,還真不知道別的宮裡要怎麼過了。這大王雖然並不似像給別的宮殿那樣三天兩頭送這個賞那個,但這宮裡的吃穿用度,那可都是極好的,都快趕上左貴嬪和王后了。
秦無衣平日裡並不怎麼打賞下人,那是因爲根本沒這個必要,秦無衣平日裡並不似別的宮裡娘娘苛刻,小琴和芷蘭這兩個大宮女又不會往下頭刁難剋扣,所以這些下人們的例銀,哪一次不是分量足夠的?還需要秦無衣打賞什麼?
也就這些下人,忒不知好歹。
“方纔那些人,犯了規矩的,芷蘭,出去照着宮規一個一個罰,都別放過。”秦無衣揮揮手,芷蘭領了命下去。不多時院中傳來一聲尖似一聲的慘叫,將殿中未曾受罰的人的心都叫得顫了幾顫。
秦無衣卻並未心軟,她就是平日裡將這些人慣壞了,才讓她們得寸進超若不懲戒,往後她還如何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