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進來了呀?”看見黎湛也穿着浴袍,秦無衣的腦子空白了一下,匆忙轉過頭,依然像個害羞的小女孩兒。
笑話,其實她就是個小女孩兒好吧……秦無衣一旦慌亂,目光又開始四處亂竄,黎湛不會真的要和她……一起沐浴吧?
純白色的浴袍披在黎湛身上,腰帶散散往腰間一紮,更顯出黎湛寬肩倒三角,一步步走來,帶來一陣強大的壓迫感。
“你……你還是出去吧……”秦無衣再次緊了緊胸口的浴袍,雖然平時她可以大大咧咧的,但這可是洗澡……兩個人洗澡……秦無衣緊緊地皺着眉頭十分糾結,就因爲平時不喜歡洗澡的時候有別人在,她都把伺候的下人都趕了出去。
這不,浴室裡這才空空如也。本來想着今天晚上奔波了這麼一躺,可以好好地泡個澡了誰知道黎湛這個搗蛋鬼竟然又冒出來……
“我爲什麼要出去?”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熱氣,秦無衣耳後一癢,猛地一縮脖子。黎湛不知什麼時候在她身後蹲了下來。黎湛的氣息頓時灑在她身後,黎湛的聲音帶着微暖,低低的誘惑和暗啞一起響起,連浴室中的暖黃燭光都淺淺地顫抖了兩下。
滿室燭光輕輕搖晃,秦無衣卻沒了主意。在這個當口,不回答是不對的,可是不管說什麼話也都是不對的。
“我洗……”秦無衣咬住嘴脣,“澡”字遲遲不肯出口,這話她怎麼說出口?要是出口了,就好像在暗示什麼,滿腦子都是些說不出口的畫面。這種話,怎麼能對着黎湛說?
“洗什麼?”然而黎湛卻好像不想放過她,又湊近了些,故意問道。
“要不然你先洗?”秦無衣朝後仰頭,似乎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解決辦法。
黎湛卻揚眉,看着秦無衣有些熠熠的目光,嘴角一勾便是一個壞笑:“怎麼?無衣想看我?”
“什麼……”秦無衣的臉騰地一下沒出息地紅了。是,她從前承認自己是個大色女,一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可方纔,她真的沒有想到這些……
她只是想,無論如何,是不能和黎湛一起沐浴的,必須是一個個來。那麼爲了確保她自己的安全,她可以讓黎湛先洗,完了催黎湛去睡,自己就可以好好泡澡了。
wωw_TTKΛN_¢ Ο
可黎湛,似乎默認了她的意思,起身下了浴池,嚇得秦無衣立即朝邊上扒拉了兩下,卻被黎湛一個猿臂輕伸拽了回來。
隔着浴袍,身後是黎湛寬闊而結實的胸膛,秦無衣瞬間不敢動彈。
“無衣怎麼還是這麼緊張?”黎湛雙手緊緊地將秦無衣禁錮在自己懷中,也漸漸習慣了她習慣性的緊張。
“我……我有嗎?”秦無衣腦子裡飛速地糾結着,仿若有兩個小人在打戰。明明平時的她不是這麼忸怩的人,可背後的人可是黎湛啊,原以爲那般高冷禁慾的黎湛啊,想不到當真是隻看錯了的大灰狼……
“怎麼沒有?”黎湛一手握上秦無衣緊緊地護着腰帶的手,“無衣的手,緊得就像是鉗子一樣,怎麼也掰不開呢……”
秦無衣手中的力道被黎湛掰着,心頭升起的慌亂仿若自己的城池被攻打了城門,下意識揪得更緊。
“你……你自己……”秦無衣想要去掰黎湛的手,想要掙開黎湛的懷抱,可惜黎湛根本就不給她任何機會——她一旦鬆手,她想她就更逃不走了……
“我自己怎麼了?”黎湛嘴角輕勾,忽然放開秦無衣的腰帶,讓秦無衣瞬間鬆了口氣,然而下一刻秦無衣的心頭又猛地一揪。
黎湛雙手繞上她的脖頸,惹得秦無衣將脖子縮得更緊了。
“你……你幹嘛……”黎湛溫涼的手指觸上她敏感的脖頸,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嚇得秦無衣說話都結巴了。
黎湛嘴角笑意更深:“夾太緊了,拉不起來……”
秦無衣腦子一懵,才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的一陣細小的拉扯動作。原來是她的頭髮被她縮着的脖子夾住。
黎湛兩手繞過秦無衣的耳後,順着髮際將秦無衣滿頭黑髮順到身後,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穿過那些黑髮之間,黑髮玉指相互襯托顯出鮮明的色彩。
黎湛的動作很是輕柔,秦無衣眨眨眼,黎湛這是要……
“無衣的發真美……”黎湛托起秦無衣的秀髮,彷彿爲了證明自己的話,將秀髮往秦無衣面前一送。沾了水的墨發仿若沾了露珠,瑩瑩亮亮在燭光中分外唯美。
秦無衣頓時爲自己想多了感到一陣臉紅。清咳了兩聲強掩住心頭的尷尬,並未回答。
黎湛的目光掃在秦無衣臉上,浴池中熱氣氤氳着她的瑩潤膚色,尤其是那紅脣鮮嫩欲滴惹人採擷。
察覺到黎湛的目光,秦無衣將頭往邊上偏了偏:“那個,夜深了,你還是快點洗吧,不然今晚可沒法兒睡了……”
黎湛揚揚眉,取了邊上的皂莢替秦無衣的長髮打上泡沫……
秦無衣偷偷側臉,見黎湛一副認真的樣子,嘴角偷偷地揚起。然而黎湛似乎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手中皂莢沾了水一滑,便落到浴池裡去了。
秦無衣“噗”得一聲沒忍住;“算了算了,我來吧,照這麼下去,今晚可真就沒法兒睡了……”然她看着黎湛那微微窘迫的樣子,眼中的偷笑久久未曾散去。
想不到智商如此高的黎湛,竟然也有窘迫的時候……
“咳咳……”黎湛摸摸鼻子,將浴池底下落下的皂莢用腳踩住,好好的浪漫機會,這下又被自己給弄糟了……這要是被葉飛霜知道他給自己使出的招數基本上都告敗,還不知道要怎麼嘲笑他呢……
*
月色正好,然而承雲殿的屋頂上卻坐着兩個披頭散髮的黑影子,可沒把巡夜的宮人嚇得個半死。然而看清以後,才撫一撫胸口,原來是大王和美人啊。只是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房頂上去披頭散髮地做什麼……
長髮垂,秦無衣對着月光,天上的月亮似乎即將要圓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急不可見的擔憂。
側臉,便又碰見黎湛深情款款的目光,便索性伸手將他的下巴一掰,將他的臉面向月亮:“別看我,看月亮。”
附近的隱衛頓時差點一個不穩就從屋頂上摔下去。要說這天下間最逗的一對,估計除了面前這兩人就沒誰了。一個是天黎高高在上聰明智慧的王,了是遇到情感問題有時候看起來智商很高,關鍵時刻卻總是辦不好事兒。
另一個偏偏是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可有時候卻又一根筋體會不到大王刻意營造出來的浪漫氛圍,這不叫尷尬的大王更加尷尬嗎?
果然黎湛嘴角一抽,心裡暗暗嘀咕秦無衣你個笨女人,目光卻順着她的動作看向將圓的月亮。深邃的眸子一眯,不知道在想什麼。
秦無衣卻心裡有了事兒。十四,距離十六還有兩天,可十六,卻是北漠王特意選擇拜謁的日子。如果說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她不相信。最近戰北冽的活動似乎不多,就好像忽然間消失了一樣。
平常來說,最可怕的敵人是在暗處的,摸不清底細的。煉秋霜和雪盞都被抓了,戰北冽竟然還能坐得住?
“無衣,你在擔心什麼?”黎湛看向秦無衣,最近秦無衣的笑臉少了些,眉眼之間仿若多了一層冰雪,幾不可見地,眉眼間還多了一絲淡淡的愁緒,好像在憂心什麼事情。可每次他問,秦無衣都用話岔開。
而這一次秦無衣依然用話岔開:“你說霜天曉他們應該不會被屠染半路截住吧?”
*
青城山道上,三道兩先一後的身影在夜色中幾乎行成了三道風。最先一道青藍色,幾乎融在了月色中,身後緊跟着一條羽白色的身影。
而離他們不到幾十丈的地方,是一個豔紅色的身影,在月色下顯出一絲雪色的陰詭。
霜天曉抽空朝後瞄了一眼,有些憤憤:“大爺的,如果不是霜爺中了天泉山莊的火樹銀花針還沒好全,這輕功,怎麼會連他都跑不過?”
任廣白手中依然握着他不離不棄的羽扇,也朝後瞄了一眼,面上卻有些無所謂:“其實你說我們倆根本就不需要跑,兩個人打他一個,難道打不過不成?”
霜天曉腳下沒停:“你可別說這等大話,這個傢伙可不是好惹的。要說這天下間的武力排行,若說黎湛第一,戰北冽第二,這傢伙估計能和葉飛霜一起排個第三……”
“哼,”任廣白無所謂地從鼻尖哼出一個氣聲,“你這樣比法,也太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就准許你認識的這些人排名不成?”
“我這不是比喻嘛……哎他人呢?”霜天曉猛地停下腳步。
一剎那之前,屠染在一處樹林間忽然停了下來,眯着眼睛瞧前頭狂奔的霜天曉和任廣白,嘴角一勾,身影一閃,忽然不見了蹤影。
霜天曉雙眸在夜色中飛快逡巡,他和任廣白走的是樹頂,四望全是樹的剪影,根本看不見任何鬼影,更別說屠染了。那一襲紅慘慘的衣服,想不看見都難。
任廣白亦四望,屠染果然像是失蹤了一樣。
靜謐的夜只聽見山風吹響,樹葉沙沙,遠處的青城夜市還在隱隱地發出一些光芒。
然而霜天曉忽然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忽然聽到腳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心裡暗想壞了,低頭一看,果然在近乎黑色的樹木見看見浮着的紅燦燦的衣袍,一雙黑凌凌的眼眸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瞬間將他嚇得後背一陣發涼。
任廣白察覺到霜天曉的不對勁低頭一看,果然亦看見了屠染。原來從上頭走追不到兩人,屠染使了個計策,潛伏到林間悄然浮到了他們身下的位置!
三人幾乎同時動了!
屠染手中忽地灑出兩把毒粉,霜天曉輕鬆快迅速躲開,任廣白將羽扇往鼻間一堵往後猛地一拔身,也躲開屠染的毒粉攻擊。然隨着毒粉上來的是屠染手中鋒利的一柄長簫,旋轉間舞出一朵朵豔紅色的曼珠沙華,映紅了濡染美得楓林盡失顏色的容顏,月色下仿若美人臨世。
看他的眉宇之間,仿若自帶有一段憂鬱的風韻,然而當他的長簫指向你的時候,便只剩下凌厲。
“你說老天爺真是不大公平,怎麼能把一個男人造得這麼美?”任廣白揮開羽扇對上屠染的長簫,羽白色的光芒同豔紅色的厲光對上,相互消抵,兩人雙雙後退。
霜天曉亦應身上前,一時間打得不可開交。
“任廣白,你說咱們在這兒累死累活的,黎湛這小子不知道在哪兒享受風花雪月了呢。”霜天曉同任廣白二人對戰屠染,一想到屠染同黎湛乃是宿敵,頓時便起了調侃的念頭。
果然屠染氣息一個不穩,手中長簫揮動間漏了一個破綻,任廣白趁勢一攻,屠染連退三步,這才漸漸穩住氣息。然擡眼間,霜天曉和任廣白二人早已遠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屠染收了長簫繼續追去。
*
“霜天曉那小子什麼功夫都不精,但逃跑卻屬第一,”黎湛知道秦無衣在錯開話題,遂也不道破,只順着她的話往下接,“你可知道,他的輕功,可就是爲了逃命才練出來的。”
“是嗎?”秦無衣見黎湛不再問,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卻也同時心裡有些感激黎湛。這便是黎湛一個可愛的地方。雖然他的好奇心不比她的差,但他從來不會強迫她說任何她不想說的話。
也不會強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當然了,我的幾個兄弟中,霜天曉的輕功最好,其餘各方面的功夫卻最差。你知道麼,這回霜天曉在天泉山莊差點就回不來了。”黎湛看似輕鬆地說着。秦無衣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慶幸,好像後半句沒說完的話纔是讓他鬆了口氣的原因。
果然黎湛側過臉來:“你可知道救他的人是誰?”
“是誰?”秦無衣的確有些好奇。霜天曉能進天泉山莊的天機閣,那是他的本事。可能從天泉山莊將重傷的霜天曉救出來,那就是另一種本事了。
畢竟天泉山莊在江湖中乃是天下第一的劍莊,機關術一流,劍術一流,就連暗器也是一流。
“是璇兒。”黎湛道,看着秦無衣仿若想要觀察她的反應。
果然秦無衣揚了揚眉,輕笑,仿若十分想不到:“竟然是她。可是,怎麼會是她?她不是被左爰給……”
“左爰只是答應應雪兒要懲治璇兒,卻未曾說過要殺了她。璇兒雖然害了左爰的孩子,卻是受了應雪兒的矇騙才誤犯的,左爰將她趕出了天黎,讓她永遠都不要再回來……”黎湛道。
秦無衣沉吟,夜風吹起她漸漸幹了的長髮,送出淡淡的清香。半晌纔看向黎湛:“其實左爰是在保護她吧?璇兒畢竟是北漠的棋子,保護應雪兒不利,還讓應雪兒送了命,北漠王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的確如此,”黎湛看向即將圓了的月,“如果是咱們放了她,北漠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若是逃走的就不一樣了。所以咱們應對北漠王的時候,一定要萬分小心。從前應雪兒的人,一個都不能留下。”
*
“大師兄,人帶到!”
地宮中,下人押着個瑟瑟發抖的宮女推到戰北冽座前。
高座之上的男人手中握着象徵權柄的蛇頭手杖,一雙蛇一樣的眼眸緊緊地盯着腿軟下跪的兩個宮女,嘴角卻掛着殘忍的陰詭的笑意。
“擡起頭來……”那聲音明明好聽得要醉人,可卻偏偏泛出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讓人頭皮發緊……
宮女心頭害怕,卻還是不得不顫抖着將頭擡起來。高座上的男人白袍烈烈,五官深刻而凜然,明明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公子哥,卻偏偏如同地獄走來的修羅,渾身泛着肅殺的味道。
“別害怕,你叫什麼名字?”戰北冽收了一身煞氣,忽然語氣輕緩地道。那嘴角勾起的溫潤笑意,仿若方纔那個滿身殺氣的男人同此不是一個人。
“小……小花……”宮女緊張地嚥了咽口水,眼前的男人性格古怪得不可捉摸,才一瞬之間便顯出了兩種不同的性格,真不知道哪個纔是真的他……
“小花啊,真是個好名字呢……”戰北冽右手的食指有以下沒一下地叩擊着手中的蛇頭手杖,嘴角的笑愈加溫潤儒雅,看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就像你的人一樣……”
小花的睫羽顫了顫,看着戰北冽溫柔的樣子,想來,方纔看見的那個滿身殺氣的男人一定是她的錯覺吧?是她太緊張了?他竟然誇自己好看……
“謝……謝謝……”小花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都說公子溫潤如玉世無雙,說的,就是眼前這樣的吧……
“你別怕,我們都不是壞人,”戰北冽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諷刺,從高座上站了起來,朝小花一步步走來,見小花似乎有些躲閃,忙開口溫柔地道,“只不過近日我們的一個朋友走丟了,可能需要你的幫忙。如果你認識她,或者知道她去了哪裡,請你告訴我們好嗎?她真的是我們特別特別好的朋友……”
小花悄悄擡眼看向戰北冽,但見對方好看的眼眸中劃過一絲傷感,而後劃過一絲擔憂,此刻正看着她有些請求。
心頭一動,小花便問:“你,你的朋友是……是誰?”話未說完,在戰北冽的注視下臉便紅了半邊。
“你真的願意幫我嗎?”戰北冽仿若有些受寵若驚,“那陣是太好了,你先起來說話。這地上怪涼的,免得你的膝蓋凍傷了就不好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朋友都有些粗手粗腳的,剛纔沒有弄疼你吧?”
戰北冽卻彷彿不急着說出那個“朋友”究竟是誰,只繼續着他的攻心和懷柔。
果然小花這個單純的宮女果然吃這一套。長期在天黎後宮生活,早就嚐遍了人情冷暖,還從來沒有人對她這般溫柔,這般關心,雖然她方纔還以爲這些人是歹人,但此刻見眼前這個公子這般對她,她覺得或許對方也並沒有惡意,只不過是想找個朋友罷了……
“沒……沒有……”小花被戰北冽攙扶着,都不敢看戰北冽的眼睛,只悄悄地別過早已紅了的臉頰悄聲道,早同方才那個嚇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兩別。
“沒有就好……”戰北冽盯着小花的臉,直將她盯得別過臉去,這才放開小花的手,“可我覺得,你是不會告訴我她在哪裡的……”
“不,我會告訴你……”小花心頭一熱,大膽地伸手抓住戰北冽鬆開的手,被戰北冽幾不可見地一躲,只抓住了他的袖子。下一刻小花便仿若觸電一般將手收回,喃喃道:“你要問誰,我,我都會告訴你的……”
戰北冽盯着自己被小花觸碰過的衣袖,眼中閃過一絲狠狠的殺意,面上卻越發柔和,嘴角帶笑而問:“你可知道璇兒去了哪裡?”
小花心頭一驚,猛地擡眼,卻撞進戰北冽關心的眼眸,而後轉而有些憂鬱,有些失望。戰北冽背轉身;“我就知道你不會告訴的……”
小花心頭一個不忍:“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