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曉拍了拍任廣白肩膀,搖搖頭。這天下第一首富,竟然是天下第一摳。這麼多兄弟出來一趟,請兄弟們到自己的酒樓,竟然還要人給錢。
要是放在從前,他霜天曉早就揍他了。可惜啊,他霜天曉只跑得過任廣白,打?那是打不過的。
秦無衣看着這二人一路上打打鬧鬧,倒也有些意思,找了另外一個空桌子坐下,將紙扇往桌上一放便揚聲道:“小二,點菜——!”
秦無衣的這一嗓子,讓黎湛響起在天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秦無衣走進任廣白在秦泱的貴祥酒樓,也是將這扇子往桌上這麼一放,一身男裝一身豪爽一身英氣:“小二,點菜——!”
而後出來的一堆奇怪菜名,讓小二很是頭疼。也正是這樣,秦無衣才落入了他佈下的情網,一步步走到今天,直到被他套牢。
當下黎湛心情好,嘴角掛着輕笑,在秦無衣對面坐下,揮手讓寅生也坐了下來。而他和秦無衣的兩隻寵物,很是“自覺”地往最後一個位子上,一起落座。
這奇怪的一桌子客人,讓那小二過來的時候臉上愣是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從黎湛的小白和秦無衣的小黑雀身上將目光收回,看向秦無衣,殷勤笑問:“誒,這位客官,今天要點什麼菜色?”
任廣白那頭也將羽扇一展,偷笑地看了秦無衣這頭一眼,招來了小二點菜。讓秦無衣點菜?這小二怕是有罪受了。
果然那頭小二指着的菜譜秦無衣一眼都沒看,張口就來:“三杯雞,花枝丸,甘樹籽蒸蝨目魚肚……拔絲飛雪……”
前頭幾個菜色倒是規規矩矩的,但最後一道菜——
“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您說的這最後一道菜是……”小二面上有些疑惑。這拔絲飛雪是什麼東西?若是拔絲,就說拔絲,可是飛雪怎麼拔絲?雪這種東西是可以吃的嗎?一遇到火不就融化了麼?
“你沒有聽錯,就是拔絲飛雪,”秦無衣揚揚眉,朝後來的跟蹤的幾個人那一桌努了努嘴角,“做好了,就送到那一桌去。”
那幾個人本來以爲自己跟得非常隱蔽,這會兒秦無衣竟然毫不給情面直接點名出來,他們便知道,自己這可能是暴露了。
既然暴露了,就沒有必要隱藏了!那幾人瞬間拍案而起,拔刀的拔刀,拔劍的拔劍,小二都給嚇得哆嗦直跑。店裡頭怕事的,也都走了人。
任廣白這頭悠閒地搖着羽扇,這些人當真是沒腦子麼?對付黎湛竟然直接扛着刀就上了,這不是送死麼?
那幾人凶神惡煞,看見黎湛和秦無衣便上,然而還沒到人面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個少年,手中一柄竹節,上下翻飛沒兩下,便將人給打跑了。
寅生瀟灑落在地上,對着那幾個人的背影憤憤道:“哼!沒勁!”
秦無衣看小跟屁蟲沒了,立即又招來小二:“方纔那些菜,繼續上吧,一樣不落的。”
小二戰戰兢兢地過來應了,看了看這屋子裡速戰速決之後連個凳子都沒打破,心裡那是一個感激,同時心裡也開始有些害怕。原來這來的都是大俠啊,還哪裡敢同人家說這“拔絲飛雪”他們不會做?
然苦着臉來到後廚報上菜名,那廚師也有些傻眼了:“啥?拔絲飛雪?沒毛病吧?”
“噓……你小聲點兒,這幾個來到都不是好惹的,您趕緊給想想這幾道菜究竟怎麼做吧,我看今天這幾個人夠嗆……”小二苦着臉。這做生意最怕兩種人,一種是沒錢,一種是太有錢。
而秦無衣黎湛等人,就屬於後面這種。太有錢的,太難伺候。
就在那廚師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身穿紅衣的絕色公子出現,輕輕一笑百媚生:“不需要擔心,這拔絲飛雪,我會。”
……
那些人被打跑以後,隨着進來的有一行人,一個六七十歲的發須偏白的老漢,帶着兩個中年女人和三個少女,其中一箇中年女人懷中,還抱着一個嬰兒。
坐下後,那嬰兒也不哭,倒是安靜地將個小腦瓜子四處轉悠着看。其中一個少女進來了以後,霜天曉差點從位子上站起來,然那少女同霜天曉一個眼色後,霜天曉便在位子上重新坐了下來。
然面上的喜色,卻暴露了他的情緒。
任廣白喝着飯前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霜天曉,也將目光投向那幾個人,研究了一陣,揚揚眉。擡眼見黎湛和秦無衣二人正若無其事地等飯。
飯堂裡格外安靜,安靜得可以聽見小二從裡頭又匆匆跑來。小二奔到那幾個客人面前:“客官幾位,要點什麼?”
這幾人看着就沒有黎湛秦無衣等人的貴氣,但渾身上下還是透着一股不是凡夫俗子的感覺,這纔是酒家最歡迎的客人。腰包不錯,人也好伺候。
然而就在小二以爲自己能夠好好地撈一筆的時候,只聽其中一個少女,便是同霜天曉遞眼色的,冷冷地道:“每人一碗陽春麪。”
“陽……陽春麪?!”小二頓時有些想要跌跟頭。這看着一大堆的人,穿戴也都不差的,怎麼都要陽春麪就夠了?當他們這酒家是麪攤?!
這兩撥客人,可真是一個比一個奇怪的。
但這開門做生意麼,哪裡能不接,小二苦着臉:“好嘞,幾位稍等……”
不多時秦無衣等人的菜一道道上來了,酒也上來了,任廣白荊天羽一行喝得熱火朝天,而那老漢帶着的一家子卻刺溜刺溜地吃着面。
不多時那些人吃了面走了人,秦無衣的拔絲飛雪還是沒上菜。
霜天曉見那一家子人都吃飽了走人,立即藉口有事兒出了門。
“這霜天曉也真是的,什麼表情都寫在臉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心裡有事兒似的……還藏着掖着……”任廣白嘀咕了兩句,兀自又喝了一口酒,心想這酒真心不好喝,下一頓一定要在自己的貴祥酒樓吃……
如果,天下人知道這個貴祥酒樓之所以開遍恆源大陸五洲十國,不過是因爲這個天下首富太任性了,爲了能夠在哪裡都能吃上稱心如意的飯菜,喝上稱心如意的酒,還不會吐血而亡……
有錢,他就是任性。
要說他任廣白,什麼都有了,就是身邊缺個女人。任廣白心裡尋思着,不知怎麼,目光便飄向一邊的秦無衣。
秦無衣今日做男裝打扮,一身淺藍色的少年裝將她的玲瓏包裹而隱藏,然那纖細的腰肢,也不知道墊了多少東西,還是看得出不如男人粗壯。
墨發三千紮於頭頂,只一根簡單的碧玉簪子,額前光潔,只留兩三縷調皮的黑髮垂下,刻意畫直了的英眉,讓她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立體而颯爽。倒是平日裡不常見的氣質。
然待細看,一個寒涼的目光瞥了過來,任廣白立即心虛地別過眼去。黎湛英眉輕皺,任廣白裝作自然地別過頭,卻剛好落在他的眼中。
而另一頭的荊天羽,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倒不如往日那般瀟灑自得。蠶眉間似乎鎖着一些憂鬱。
荊裳兒看看荊天羽,看看任廣白,又看看黎湛,再看看秦無衣,只覺得這遊走在幾個兄弟之間的氣氛當真是一個詭異不能形容的。
只有秦無衣和她右邊的寅生自得地吃着東西,好像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看在眼裡似的。
荊裳兒對面的秦羽舉起酒杯,對着荊裳兒:“咱們乾一杯?”荊裳兒懶懶地舉起酒杯,一口喝乾。
秦羽無所謂地笑笑,只是這一路上,肯定不會太平咯……仰頭一口悶。然而他才放下酒杯,便瞥見角落裡一個留着小鬍子的小少年,頓時一口酒沒嚥下去,便嗆到。
他說他怎麼老是覺得背後有人在看他呢,這小少年看着怎麼這麼眼熟?!
要不是因爲她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將這鬍子抹了半邊,他還真差點沒認出來這人究竟是誰。可現在一看,可不就是黎湛的妹妹黎青蛾麼?
看向黎湛,黎湛那頭卻只恍然未覺地吃着。秦羽有些氣急。這些人一定都發現了,也不和他說下。
可,和他說了又能怎麼樣?讓黎青蛾回去?黎青蛾可是公主身份,除了黎湛,誰都管不了她的……
酒樓裡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詭異的安靜,幾乎沒有人說話。然那頭霜天曉卻跟上了老漢一家人的隊伍,對着那些人的背影便喊:“璇兒!”
老漢等人都在往前走,璇兒在人羣中站定,卻未曾回頭。天光映出霜天曉有些焦急的臉,霜天曉皺眉,幾個掠身來到璇兒面前:“我都跟了你一路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你們究竟去哪兒嗎?”
“你追上我,就是爲了問這個?”璇兒卻仍舊冷着臉。霜天曉跟了她一路,她是知道的。但總是在不期然的時候冒出來,像這樣莫名其妙不痛不癢地問一個問題。
如果這是一個勇敢的男人,或者是一個直率的男人,有什麼話,直接問出來,不比大老遠總是跟着的強麼?
天光微冷,照着璇兒清麗的容顏。這張臉,有着煉秋霜的豔麗,在人羣中一眼便能注意到的,但又有着煉秋霜沒有的清純。如果說煉秋霜是開在奈何橋邊的彼岸花,那麼璇兒便是春天四月開着的梨花。
卻不是脆弱的梨花,而是經得起風吹雨打仍舊在風中盛開的那種梨花,在天光下耀眼燦爛不似凡花。
“不是……”霜天曉摸摸後腦勺。自詡流連芳叢的他,從來對付女子都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在璇兒面前,他卻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從一開始的“美女美女”叫着,到後來自己漸漸放下了玩笑的心態,結果反而不知道如何自處了。
他是天下第一飛盜,從前他總是很自豪自己的這樣一個身份,像是一個俠士,劫富濟貧的,放蕩不羈遊戲人生。可是遇到璇兒以後,他就開始思考自己的身份問題。
如果他只是一個飛盜,那麼註定覺悟定所,他又如何去給自己所愛的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別的男人都能給別的女人的那種保護傘呢?
璇兒冷冷地看了霜天曉一眼:“如果你只是來問這個的,那麼無可奉告。告辭!”
“喂,璇兒!”霜天曉急了,可說實在的,追上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身邊冒出了一個羽白色的身影,拍拍霜天曉的肩膀:“兄弟,你也有今天……”
“喂,你幸災樂禍什麼啊?”霜天曉心裡一陣懊惱。從來都只有他霜天曉遊戲芳叢拋棄女人的份,現在似乎是風水輪流轉了。
“遲早,你也變成這樣!”霜天曉恨恨地對着任廣白的背影喊道。
任廣白的背影幾不可見地一頓,故作瀟灑地離開,然他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叫做憂鬱的東西。至少,霜天曉看上的女人對他也有情,兩人之間只是差一層窗戶紙而已,而他看上的女人麼……
卻宛若高高在上的明月,他或可以對着一盆月下水打撈影子,卻永遠遙不可及那輪月。
“喂,你去哪兒?”
“這裡的酒菜太難吃,我回自己家去!”任廣白衝霜天曉揮揮手,不多時消失在人羣中。
霜天曉對着璇兒離開的方向又站了一陣,嘆了口氣,這可怎麼辦是好……
“客官,您的拔絲飛雪來嘞——”酒家裡,小二十分自豪地看着盤子裡的“拔絲飛雪”,一張嘴都快合不上了。
這年頭真是無奇不有,他都活了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真的能將這飛雪來拔絲的!
菜到了桌上,但見蓋子一掀,頓時一股冷然的雪色撲面而來。瑩潤的磁盤中用粉色花瓣點綴而襯托着的主菜,一時間看不出是什麼做的,只知道那東西晶瑩宛若冰雕,果然是一絲絲拔絲如飛雪屹立在空中。
偶爾點綴一兩點紅色,那是一種特製的蜜汁加了麥芽糖飛淋而成,要的是廚師的手眼心一體,速度飛快纔不會將麥芽都黏在一起。
而這樣的做法,秦無衣在現代的時候是獨創,曾經在國際美食大賽上當做最後一道甜點參賽,最後拿了特等獎。
這東西不僅看着好看,吃着也很藝術。並不是用筷子直接夾了吃——飛雪,如何夾?但這看着像是裝飾的花瓣,卻可以將這飛雪接住,帶着花獨特的甜汁,配上飛雪特有的冰爽,口感極佳。
秦無衣纔要動手,那頭黎湛伸手一擋。英眉一皺:“不許吃!”
秦無衣擡眼:“怎麼了?這東西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嚐嚐?”
“不要!”黎湛想也不想就拒絕。
秦無衣揚揚眉,有些可惜地看着那東西,聳聳肩嘆了口氣,這才道:“好吧,你不給吃,那就不吃了。”
黎湛扭頭對那小二道:“結賬!”
“這……”那小二頓時有些傻眼了。這麼好的一道菜,不吃?他可是連見都沒見過的!
黎湛卻不再同小二廢話,從兜裡一摸一錠金子,“砰”得一聲放在桌子上,伸手將秦無衣一拉,便出了酒家,直奔馬車而去,獨留那小二對着那金字一陣狂流口水。這可是五十兩足量的金字啊!
“客官,你們常來,常來啊……”
角落裡一直拿斗笠擋着臉的黎青蛾這會兒見黎湛等人都走了,立即抓起桌子上的佩劍也離開,離開前對着小二匆匆道:“我的飯菜錢,也算在這裡面了……”
“誒!”小二立即精明地擡眼,“這怎麼是一桌子飯菜呢?”然而黎青蛾早已跑得沒影了。
小二纔想追上去,屠染從後廚房走了出來,看着桌子上一點都沒動過的“拔絲飛雪”,好看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雙眼更是染滿了憂鬱。
小二一見屠染,立即將那金字往兜裡一揣,十分諂媚地走過來:“我說這位……那個,我看你的廚藝不錯,要不,到我們店裡做個掌廚如何?我們一定開個好價錢,跟那貴祥酒樓的掌廚的一個價兒,怎麼樣?”
一邊說着,小二看着屠染那絕色的容顏,連連嚥了咽口水。今天太陽到底是打哪邊出來的,竟然來了這麼多好看的客人……
屠染冷着臉,甩手又是一錠銀子落在小二手上,翩然離去,徒留那小二對着那一碗“拔絲飛雪”,暗暗嚥了咽口水……
那頭黎湛的手勁有點大,秦無衣有些吃痛,便想要掙開,然黎湛的手勁變得更大了。
黎湛好看的嘴角緊緊地抿着,不由分說將秦無衣領上了馬車:“火影,出發!”
火影渾身一凜,這是怎麼了?主上怎麼跟吃了火藥似的?
那頭秦無衣落了座,黎湛立即將壓了上來,將雙手置於秦無衣身側,將秦無衣桎梏在自己懷中,呼吸有些紊亂,眼神都有些亂,看得秦無衣一陣心慌。
“黎湛,你這是怎麼了?”秦無衣有些慌亂,從來沒見過黎湛這麼情緒亂過。他的呼吸,亂到她以爲他病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也來了?”黎湛英眉皺起,雙手緊緊地撐着馬車的後壁,然那青筋卻有些起來。他在控制着體內有些錯亂的氣流,否則的話,他無法冷靜。
“誰?”秦無衣看着黎湛,小心翼翼地問道。
黎湛的目光緊緊地鎖着秦無衣的雙眸,好像要將她眼眸中所有的情緒都看在眼裡。看到秦無衣眼中的小小慌亂,黎湛眼中便一痛。
他也很少見秦無衣眼中的慌亂,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秦無衣總死一個人喜歡獨自去面對,去解決。可此時此刻秦無衣眼中的慌亂是爲了什麼?
爲了那個男人?
所以她到了這地方還會點一道那個男人會做但他不會做的拔絲飛雪?
“原以爲你不過是爲難……”黎湛及時止住了口中的指控,原以爲秦無衣不過是想爲難那小二,想不到卻是爲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爲何總是陰魂不散地跟着?秦無衣到哪裡,他就跟着……
“爲難什麼?”秦無衣秀眉揪得更緊了,“黎湛你到底怎麼了?你說的什麼‘他’,爲什麼我聽不明白?到底是誰啊?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屠染……”黎湛英眉狠皺,心口的一處地方忽然痛得厲害,該死!
“我說的是屠染……”黎湛幾乎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撐在晃動車壁上的手緊緊地縮住,狠狠地抑制着從心口一直蔓延過來的一種痛……
“屠染?”秦無衣伸手觸上黎湛的額頭,那裡有些細細的汗珠,秦無衣有些心疼,“你想錯了,我只是猜測他一直跟着,爲了逼他出來,才故意點的這道菜,我以爲你懂……”
“我不懂……”黎湛一個低吼,他也很不想這樣,可是心口一陣又一陣亂衝的血氣卻彷彿帶着他多年壓抑的一股子暴躁在橫衝直撞……
黎湛很不對勁,黎湛一定很不對勁……秦無衣看着黎湛不復冷靜的雙眸,腦子飛快地轉動着。一手搭上黎湛的脈搏,果然黎湛的脈搏亂得像是千軍萬馬在奔騰。
秦無衣掰正黎湛的臉,但見他如薄如削的脣竟然微微在發黑!
今天不是十六,黎湛不該蠱毒發作,那就是別的毒!
屠染,是屠染……屠染!秦無衣腦中寒光一閃。
“你剛纔吃了什麼?!”秦無衣好像在問黎湛,卻又好像在問自己。剛纔黎湛吃了什麼?她方纔點的那幾道菜她都吃了,她百毒不侵當然沒事,可黎湛吃了,卻變成這樣。
“寅生?!”秦無衣忙忙掀開簾子,寅生本趴在車頂上,這時候從上頭垂下臉來:“蘞姐姐,怎麼了?”
寅生是個心智不全的孩子,卻總是記掛着秦無衣是白蘞這件事,是以當然時不時地喊秦無衣爲“蘞姐姐”,但此刻不是秦無衣矯正的時候。
“你方纔都吃了什麼?”秦無衣急急道。方纔黎湛的問題雖然奇怪,但她至少可以理出些頭緒來。黎湛沒想到屠染也跟着,自然沒有防備這吃食有問題,但最後看見那一道拔絲飛雪,便什麼都猜到了。
又誤以爲她一直都知道屠染都跟着,所以中毒之後情緒失去控制,胡思亂想之際疏於防範,才讓邪火攻擊了心脈。
說到底,從前她希望能找到黎湛的弱點,可現在,她卻成了黎湛的弱點……
寅生掰着手指頭剛要數,秦無衣又猛地換了個問題:“不,你直接告訴我,你什麼沒吃!”
寅生想也不想便皺起了眉頭:“藕!難吃!”
“還有呢?”秦無衣回想,黎湛是吃了藕的。
寅生堅定地搖搖頭,繼續重複:“藕,難吃!”
“小白他們呢?吃藕了嗎?”秦無衣鎖定了一個目標,便又問道。
“不讓它們吃,難吃!吐!”寅生繼續道。
秦無衣一合車簾:“知道了。沒事了!”
看着靠着車壁努力調息的黎湛,秦無衣毫不猶豫地抽出匕首:“你這個傻瓜,知道自己中毒了,也不說……”
若不是黎湛當機立斷拉了她上了馬車,若是現在的黎湛,碰上屠染,肯定沒有勝算。他故意讓火影開了快車,這便讓後頭的屠染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黎湛出酒樓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按照黎湛一貫的作風,按理說他是能察覺菜裡的毒藥的,屠染對這一點也很是瞭解。所以屠染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黎湛一貫的作風太過強硬,實力太過強勁,總是能絕處逢生。這世界上中了蒼梧的蠱毒到現在都沒有死的,恐怕也只有黎湛了。
然只有黎湛知道,他沒有死,就是因爲不放心秦無衣。她還沒有恢復白蘞的記憶,他不能死。他一定要好好地守護着秦無衣。
若秦無衣還是秦無衣,儘管她的實力很強,但卻跟白蘞不可同日而語。沒有他在,蒼梧便會更加放肆,戰北冽等人還不知道會對秦無衣做什麼。
如果連他這個秦無衣最後的擋箭牌都倒下了,秦無衣怎麼辦?!
秦無衣將那匕首豎起來,對準自己的左手掌心,毫不猶豫往下一劃——
“你幹什麼?!”
然而面前黎湛雙眼忽然一睜,十分精神地看着秦無衣。他的語氣,也中氣十足,同方才那呼吸紊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秦無衣愣了一下:“你沒事?”伸手搭上黎湛的脈搏,雖然有些紊亂,但比方纔似乎好得多了。
黎湛如薄如削的嘴角輕輕一勾,便是一個溫暖的弧度,看着秦無衣的眼光如同月光只瀲:“傻瓜,我當然沒事。”
“你真的沒事?”秦無衣皺眉。
“你不覺得我方纔很反常嗎?”黎湛的背緊緊地貼在車壁上,這樣,他才能勉力將自己坐直,然他的面上卻極力表現出輕鬆,我不要他的無衣爲他流一滴血……
“是挺反常的……”秦無衣皺眉,看着黎湛恢復平時那淡然的神色,心裡還是覺得不大對勁。然而再看黎湛,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對勁……
“我剛纔那都是裝的,嚇到了吧?”黎湛的語氣很輕,喉嚨裡擠出一絲輕笑,勉力將即將涌出的一口腥甜嚥下。屠染的毒,果然又上了一層樓,竟然連他都沒有察覺……
果然是有備而來……
“可不麼?”秦無衣掏出手帕替黎湛擦拭着額頭上的細汗,“你可都快嚇死我了!屠染的毒可不是鬧着玩的,雖然我百毒不侵,但上回,他那毒藥都讓我睡了好一陣子。可你不是吃了藕麼?怎麼沒事?”
“沒聽過以毒攻毒?”黎湛抑制着體內的毒素,努力調息,心想着快些結束這段對話,要怎麼才能讓無衣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毒上……
“當然聽過,但你什麼時候中過……毒……”秦無衣說完話才意識到,黎湛說的,難道是他的蠱毒?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黎湛閉上眼,只感覺體內的毒素亂竄得厲害,好像要抑制不住了。
“我……”秦無衣皺眉,她是知道的。她也曾經想要……
“上個月十六,你故意灌醉我,就是爲了個我解毒吧?”黎湛心裡早就敞亮地明白這一點。可是他都不忍心讓秦無衣流一滴血,怎麼會輕易讓秦無衣個他換血?
那可和替葉飛霜療傷的情況不一樣。他中的是蒼梧設下的情蠱,要換血,只能是將一個人的血幾乎同另一個人的互換。這樣的話,他身上的蠱毒也就轉移到秦無衣身上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秦無衣也會死。
如果秦無衣死了,那麼白蘞怎麼辦?姬氏一族怎麼辦?姬氏一族若是真的毀在秦無衣手上,秦無衣便會受到萬世唾罵,更會讓姬氏一族民落入蒼梧之手。
到時候姬氏一族族人過的日子,那便是水生火熱的。
所以不管是爲了姬氏一族族人,還是爲了秦無衣,秦無衣都不能死,就更不能讓秦無衣個自己換血。
“我……”秦無衣想起這事兒便一陣心虛。當日她是想着將黎湛灌醉以後偷偷給黎湛換血來着,可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暈了。
醒來的時候黎湛已經走了,她追到冰室門口,便守了一夜,還打退了戰北冽,第二天還被黎湛給臭罵了一頓,還說要“狠狠懲罰她”來着……
“你這個傻瓜……”黎湛的聲音有些虛弱,秦無衣心頭一驚,剛要擡眼看向黎湛,黎湛眼疾手快,蓄上最後的力氣往秦無衣後脖子一擊!
秦無衣吃痛,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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