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深沉而銳利的眼神深深地望着黎湛,又看看二人身後小廝手中託着的玉瓶,不多時,揮了揮手,讓許世安去安排。
而黎湛黎胤這麼天黎質子一傳,算是徹底將兩國的和親之事擡到了明面上。不多時,這個消息便瘋了一樣傳遍了秦泱後宮。畢竟天黎王,那可是神一樣的存在,這後宮的哪個女子不爲了嫁他而瘋狂!
而且她們也聽說這天黎王已經是第三次遞來國書,還爲了能夠順利娶到綠蘿公主,不惜冒着兩國反目成仇的危險讓那荊天羽兵臨上坊城下。
上坊城那是什麼地方?秦泱和天黎之間長久以來僵持不下的一塊地,也是秦泱對天黎的要塞,易守難攻的地方,若真被天黎拿了去,秦泱相當於給天黎打開了半道門!
亂世之中,沒有永遠的敵人,但也不會有永遠的朋友,如果這回綠蘿公主不嫁,保不齊兩國真會打起來!
而荊天羽那是什麼人物?天黎四大戰將之一,至今都未曾敗過。何況天黎王自己就是四大戰將之首,否則也不會十多歲就繼承了天黎王位。若是四大戰將齊聚上坊城下,這後果,恐怕秦泱也無法承擔。
於是這些女流之輩們,言語之間都覺得,這回綠蘿公主那是嫁定天黎王了。然後隨之而來的話題便是,綠蘿公主要帶上四個陪嫁媵侍,會是誰呢?各宮沸沸揚揚地快速猜測開去。
唯有秦無衣悠閒地坐在御花園的一處鞦韆上曬太陽。
“吱呀——吱呀——”老鞦韆晃動的聲音。
小琴在她身後不輕不重地推着鞦韆,使之恰到好處地搖晃,又不至於把秦無衣從上頭摔下來。秦無衣伸手抓過一把瓜子,眯着眼睛享受着初冬尚暖的陽光。
黎湛、黎胤和黎胤在秦朔的陪同下來到御花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冬陽麗白,女子純美,鞦韆上女子裙裳如雪,笑顏純美如花,輕風揚起她的如墨長髮,如緞飛揚在腦後,卻有一股瀟灑的味道。
她隨性地晃着腿,絲毫不顧忌女子該有的矜持,“咯嘣咯嘣”地磕着瓜子,好像牙齒鋒利的松鼠。
“公主……有人來了……”小琴悄悄地拉拉秦無衣的衣袖,偷偷地挪到秦無衣的身後將自己給藏起來。
黎老闆怎麼來到宮裡來了?而且還和大王在一起,他不會認出了公主,還把公主的秘密告訴大王了吧?這要是真告訴了,公主以後的計劃不是實施不開了麼?都怪她當日沒聽公主的話化成男裝,這要是被認出來,是不是算她的過錯……
“我知道……”秦無衣無所謂地睜眼,卻頓住嗑瓜子的動作。她看着站在不遠處父王身邊一身天青色衣袍看着她笑得若有所思的黎湛,那反應,比起小琴的好不到哪兒去。
她是知道有人來了的,自打那三個人從花園那頭轉進來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但她自以爲她所在的這個地方十分隱蔽,前面是兩排茂密的桂花樹,那些人不至於看到她,所以就沒想着迴避。
誰知這些人竟像有透視眼似的,愣是穿過這整整兩排的金桂樹,硬生生尋了個沒有路的路晃到她的面前?
秦無衣保持着吃瓜子的動作,停住鞦韆,僵着上身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像沒看見那些人似的,轉身,一腳跨過鞦韆,緊接着另一隻腳跨過鞦韆,就等着起身,溜!
雖然第一次見面黎湛就認出她是個“姑娘”,但讓他知道她是個公主,這恐怕……不太好吧?萬一他反悔不做她的生意了,或者將她的事情告訴父王,她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然而就在秦無衣轉身的瞬間,本來穩穩當當的鞦韆忽然晃了一下,右邊的繩子一個不穩,從鞦韆架子上脫落,秦無衣頓時以不可控的角度從鞦韆上跌下來!
丫的,這老鞦韆什麼時候不壞,偏偏這時候掉鏈子!
“無衣!”秦朔緊張地想要上前,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哪怕在秦無衣身邊的小琴,也只來得及瞪着眼喊了句“公主”——這鞦韆因爲太老太偏僻,平時都不大有人來,所以沒什麼人,地上的那些石子兒可都尖利利地朝上只等着無衣公主的屁股呢——
秦無衣猝不及防,猛地向下一坐——
然而屁股沒有着地,千鈞一髮之際,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托住她的左手將她扶了起來。
“公主小心。”一陣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際,秦無衣只覺得對方的聲音清冽如泉,又似微醺的暖陽裡徐徐吹來的一陣柔風,掃得人的耳際一陣微微發熱。
秦無衣擡眼,正對上黎湛溫柔如水的眼眸。輕濤拍岸,捲起點點浪花,翻滾。
秦無衣掙開黎湛的手,她一定是魔怔了,不過一個眼神而已,哪有那麼多豐富的內容。
“無衣,還不謝謝黎公子?”彼時秦朔和黎胤也到了跟前。秦朔雙手背剪,眸光深邃地劃過黎湛依舊淺笑溫潤的臉,不知在想什麼。
秦無衣擡眼,正對上黎湛微微透着壞笑的眼。
從秦無衣的角度看去,還可以看見對方如薄如削的嘴脣輕動,看那脣形,拼出來正是兩個字——“秦光”。
秦無衣心頭一凜,待要細看,對方已經恢復了平日那等儒雅有禮的樣子背剪了雙手,對秦無衣表示着淡淡的疏遠,宛如初見。
秦無衣遂配合地揚起一張明麗的笑臉:“謝謝黎公子相救。父王,想來您同這兩位公子還有事要談,無衣這便先走一步,告退!”
秦朔看着跑得兔子一樣快的秦無衣,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對黎湛道:“黎公子還望莫怪,寡人的無衣公主向來便是這般古靈精怪,若衝撞了黎公子,還望見諒。”
黎湛看着秦無衣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輕一笑:“無礙。”
回想起方纔秦無衣穿着女裝的明麗模樣,黎湛嘴角笑意更深:“也正是因爲無衣公主這份真性情,我王才堅決希望無衣公主能同我王成一對良侶。”
一邊的黎胤直想翻白眼。什麼“我王”“你王”的,說的不就是自己麼。
而且那老鞦韆雖然老,但還算結實。黎湛掩在袖子下的小動作,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何況這麼偏僻的地方,還不是故意穿過來的。
真是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