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輕輕的一聲笑,從對方的喉嚨裡發出來,溫潤得彷彿春天又再次降臨了一般。
秦無衣心裡一動,怎麼覺得這笑聲好像在哪兒聽過?
豔紅的蓋頭下,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朝上,無聲地邀約着——
“跨火盆了,公主……”小琴在秦無衣耳邊悄悄提醒。
秦無衣遲疑着將手放了上去,跨火盆不該是正妻纔要完成的禮儀麼,她這個媵侍也要?
對方的手掌很大,掌心卻很溫暖,恰到好處地包着她的。他的掌內有些薄繭,觸在手裡微微有些粗糲之感,卻並不硌人。
秦無衣被紅蓋頭擋着,只看見對方的一雙黑底鑲金的狐皮靴子,上頭的毛色白得勝雪,光滑仿若輕緞。
這貨果然會享受,這可是上等的雪狐背上最細的毛。人好不容易纔獵得一隻兩隻,採得一小撮就不錯了,這貨竟然拿來做成靴子穿。
兩人到了火盆前,對方停了下來,好像在等秦無衣。然而秦無衣絲毫沒有停頓,一個擡腳便跨了過去。
對方下意識地捏緊了她的手,倒讓秦無衣有些意外。
坤晏宮中的高座之側,端坐着一名金色華服的女子,不過十七八年紀,身材窈窕面容恬靜,氣質典雅。
她好看的嘴角始終保持着適當的微笑,此時目不轉睛地看着雪地裡雙雙走過甘露林的兩人。
天地雪色,一雙紅人手牽着手款款而來。他們喜服上的金鳳展翅,金龍騰空,好像雙雙要衝到雲霄去翱翔。
新郎身材頎長,筆挺如高山雪松,堅韌如大漠白楊,面容清雅笑靨如蓮——世間再沒有一個男子能將剛毅與溫潤結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再看站在他身邊的秦無衣,雖然蓋着蓋頭未見臉,但她還在生長的少女的身體,服服帖帖地裹在精緻的喜服之下,卻裹不住那噴薄的少女玲瓏。
豔麗的紅色一勾勒,反而愈發惹眼。
坐在此女子左邊下首的是一名着海棠紅色曳地宮裝的女子,同樣十七八歲年紀,饒是小雪天氣,她依然勇敢地着着低胸裙子,彷彿要用胸前的酥白同這白雪爭色似的。
但她娥眉尖臉大眼睛,美則美矣,那豔麗的妝容卻容易讓人聯想到蛇精。
此時她的一雙蛇眼不悅地看着雪地裡金童玉女一般的兩人,一邊“咯嘣咯嘣”地磕着瓜子,一邊扭着娥眉語氣不善地問:“綵鳳,這誰啊?”
立在她身後的侍女綵鳳趕緊上前:“啓稟應夫人,這是綠蘿公主的媵侍之一,無衣公主,姬太傅幺女姬歆冉嫁到秦泱之後同秦王所生的女兒。聽聞她小時候最是調皮搗蛋的,不知秦王爲何會讓她陪嫁?”
綵鳳的語氣也像應夫人一樣刻薄,饒是耳語,卻也聽在了上首左貴嬪的耳朵裡。不過左貴嬪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是左貴嬪身後的一位黃衣婢女面色不鬱地瞥了綵鳳一眼。
多嘴。
那應夫人將瓜子皮吐得老高:“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她呀——”那個“她”字,拉得長長的,充滿了不屑。
若說秦泱最出名的兩位公主,秦綠蘿一向賢名也不知是真是假;而秦無衣呢,卻早就因爲多年前那場桃花會成爲了最沒有女子模樣的公主“典範”,經常被各國教養奶媽子作爲反例來訓誡公主們,基本說的都是這樣的女子將來嫁不出去云云。
誰料到這個“反例”不僅嫁出去了,而且還嫁到了五洲十國最熱門的後宮,成了天黎王的人。雖說是妾,但多少女子想要捧他的洗腳水都沒得機會,自然引來舉國上下貴胄女子的嫉妒。
何況本來以秦無衣媵侍之女的身份,就算出嫁也只能做妾,這是規制。
那應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卻也只悶悶地“哼”了一聲。
秦鶯兒站在隊伍的中後段,滿臉神往地站在雪地裡,悄悄撩起蓋頭看黎王的背影。從前只是聽說黎王的英俊瀟灑,今日一見,竟有過之而無不及。嫁得這樣一位好夫郎,也不妄她在秦宮使了那麼多手段。
等秦無衣和天黎王過完甘露林之後,秦鶯兒滿心期待而羞怯地站在原地等着天黎王掉頭走回來。豈知等了許久,天黎王不僅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還直接朝殿中走去。
不多時一位中年姑姑趨了過來,對着幾位陪嫁施施然行了禮,指了指偏殿:“幾位公主請隨奴婢到偏殿喜房中候駕。”
秦鶯兒頓時急了:“姑姑,難道我們不需要隨侍大王王后左右麼,這婚禮……”
“回公主的話,大王吩咐,只需無衣公主一人隨侍即可。幾位公主車馬勞頓,隨奴婢到喜房中好好休息,應付今晚守夜。”那中年姑姑面色謙和,指了指偏殿喜房,再次恭請。
秦鶯兒咬咬牙,只好按規矩辦,心裡暗暗將秦無衣又罵了一通。
坤晏殿前的臺階漢白玉雕成,上頭刻着朵朵燦爛高潔的蓮花,爲了防滑,今日還特意撒了鹽。
秦綠蘿低着頭,看着黎湛刻意隔着袖子牽着她的手,眼裡閃過一絲不悅。雖然隔得老遠,但她看得很清楚,他牽秦無衣的時候,可沒這麼刻意!
秦綠蘿心中不甘,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算計,隨即忽然一腳踩空,失去重心朝一邊倒去——
黎湛伸手摻住了她。
秦綠蘿心頭一喜,順勢將半個身子的力量都靠到了黎湛身上,還故意重重地“嘶——”了一聲,假裝用力過猛,崴到了腳。
然而這一下卻靠壞了,黎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緊不慢地朝旁邊邁了一小步。於是大庭廣衆之下,即將成爲天黎王后的秦綠蘿,就這麼徑直摔在了地上!
那“咚”得一聲,聽得跟在身後的秦無衣也替她疼了一下。唉也,大冬天的膝蓋被撞,還不知道怎麼淤青怎麼疼呢。
這新郎也着實沒良心,她就不信這一下他還扶不住了。眼看這貨就是故意的。
只聽就站在她前頭高兩個臺階的黎湛,居高臨下地看着出洋相的秦綠蘿,不僅沒有攙扶的意思,反而不緊不慢地背手問道:“王后,沒事吧?”
那聲音溫潤如海風,聽在秦綠蘿的耳朵裡,卻恍若一盆冷水澆下。沒事?怎麼會沒事?成婚之日,當衆羞辱她,還問她有沒有事?
也是她傻,纔會忘記她不過是秦無衣擋箭牌的事實……
而一邊的秦無衣,聽到這個聲音,同樣呆若木雞——她竟然,聽到了黎湛的聲音?!新郎是黎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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