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從軟轎上下了來,便是見着一幫子人立在門口候着,這排場可着實嚇了我一跳。丞相,果然是個肥差,只見丞相府富麗堂皇的門面便可知,大門上用來銜門環的金屬底座,裝飾華麗,龍蛇形紋盤繞曲折,彩繪裝飾的屋樑,高聳的屋脊,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無不昭示着丞相府的高貴。
纔剛緩過神來,還未仔仔細細查看情況,便是見着一位面目慈祥着着一襲寶藍色散花錦衣的大媽上了前來,抱着我直哭,“歌兒,孩子,你可總算回來了,爲娘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我直愣在那,聽她口中所言,估計這便是丞相府的主母了,好在還算慈祥,以後若是相處估計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想起現世早已過世的父母,心中一下子亦泛起幾許相思之痛,竟不知不覺隨着她一道哭起來。
“夫人,你看你,歌兒回來是好事,怎的與她一道哭起來了,像什麼樣子。”一聲中氣的男音響起,我這才擡頭望向說話中人,一身正氣凜然,倒不似印象中的貪官模樣,難不成這便宜爹爹是個正義的清官?只看這丞相府的門庭結構便知不管如何正直清廉,卻也是家財萬貫。
“恭迎大小姐回府!”齊刷刷的家僕一溜煙的全跪了下來,一大片,又是把我嚇了一大跳,看來這大小姐在家中地位不錯啊,以後怕是有的好日子過拉,思及此,雖臉上仍掛着眼淚,只心裡卻已是千江翻滾,奔騰不息啊。
隨後被簇擁着進了內府,一邊朝裡走,一邊細細的觀察着周圍,這丞相府可真是出奇大,進了大門,便是一片廣闊的場地,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四面抄手遊廊。一屋連着一屋,似永遠沒了盡頭,與紅樓夢中的大觀園相比,卻也遜色不了多少。
陽光絲絲縷縷,如同細雨般滴落在眼前這好似夢幻的院落中,空氣中瀰漫着花草清新香氣,我只管微張着嘴巴隨着他們一道往裡去,也不知走了多少,過了多少亭廊,這纔到了主屋正堂,鑲嵌着鎏金字體的橫匾高高懸掛着,匾上寫着斗大的三個字‘榮恩堂’,後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丞相蘇源。
大紫檀雕螭案上,設着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着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彝,一邊是玻璃。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對聯,乃烏木聯牌,鑲着鏨銀的字體。
便宜爹爹在最上位的楠木椅上坐了下來,便宜孃親坐於左手邊,我便是在丫鬟的扶持下坐在了下首第一個位置,這時我才注意到坐於我正對面的還有一個婦人,打扮的那是花枝招展,只到底是上了年紀的,再怎麼濃妝豔抹也折不去逐漸衰老的臉面。眼神一轉,坐於我下首的是個年齡約莫與我相差不多的
女子,神情樣貌倒是與對面的婦人如出一轍,此時雖嘴角懸着微笑,眼裡卻是一陣凜冽的望着我。
我打了個寒,隨即轉過頭不再對着她,卻仍覺得背後一陣陰冷,如芒刺在背般的難受。
“老爺,好在咱們的大小姐總算回來了,不然的話,太后那邊……”對面的媚婦細聲細氣的開了口,卻是被便宜爹爹一記眼神掃視,隨即閉了嘴,只端起丫鬟上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歌兒,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這麼多時日,可有受了傷?”便宜爹爹慈祥的朝我問道,先前在酒家時,聽那兩個小家僕說我是偷偷跟去龍吟寺纔出了這檔子事,現下到底該怎麼說纔好呢,萬一說漏了嘴,可不是要被懷疑的。
心裡細細想着,卻是難以開口,邊上的便宜孃親倒是替我解了圍,“老爺,歌兒纔剛回來,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還是先讓她下去歇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是啊,爹,妹妹定是受了驚嚇,倒不如讓大娘好好陪着安慰安慰,現下這麼多人在,怕是不妥。”一旁帶我回來的哥哥也爲我開了口,哎,看來我是備受疼惜,我定會好好珍惜這份情誼的。只是我先前還以爲那便宜哥哥該是同我一母所出呢,卻不想並非與我同父同母,能對我這麼好,真是難得。
便宜爹爹見我不開口又聽聞孃親與哥哥的話,便是吩咐了人帶我下去。
出了榮恩堂便是九曲迴廊,往東轉彎,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便又見一個大院落,院落雅緻秀氣,東廂房百竿翠竹,西牆邊兩株青松,南檐下十幾盆百合、木槿,含苞待放,院中央是一大片碧池,池中荷花競相開放,滿滿望去一片碧綠,好不愜意。
院落正對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鑽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隨着丫鬟引至正中一間,橫匾上‘蕙蘭軒’三個大字流光溢彩。
進了大門,一陣香氣襲來,細細聞來卻是蘭花香,四周的牆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黃金雕成的蘭花在白石之間嬌嫩的綻放,青色的紗簾隨風而漾,正中放着一張花梨木大理石桌子,桌上右邊放着一個白玉青瓷花囊,插着滿滿的一囊蘭花,左邊紫檀架上放着一個大盤,盤內盛着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西牆上當衆掛着一大幅《煙雨圖》,左右掛着一副對聯,其詞雲: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東邊便設着臥榻,撥步牀上懸着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這擺設倒是極對我的胃口,便是那蘭花就已經叫我歡喜的不得了了,看來,這當真是註定的了,若說先前還一直存着冒名頂替的念頭,現下倒是放了心,便是安安心心的做蘇府的大小姐,好好的把從前的蘇羽歌未完成的心願都一一完成,這首要的自然是要對府中
的二老盡下孝心,萬不能再讓他們擔心了。
“歌兒,你這屋子裡頭的東西,孃親着人沒有動過半毫,便是想着歌兒會有回來的那日。”孃親拉着我的手進了裡頭的暖閣,引我坐上了軟坑,抹着眼淚說着。
這時候,我要是再不說點什麼就真過不去了,於是我便起了身往孃親身前一跪,重重的嗑了個頭,“歌兒不孝,不聽爹爹之言,私自出府,害的娘爲歌兒擔心受怕,歌兒以後定好好聽爹爹孃親的話,絕對不再任意妄爲了。”
孃親一把拉住我,剛止住的眼淚又是流了出來,將我拉入懷中說着,“好孩子,這幾日你也受苦了,你爹爹也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們只怕你要是再也回不來,讓我們怎麼辦纔好。”
“夫人,小姐回來了是好事,夫人萬不要再哭了,小心自己的身子。”一旁站立着的婦人出聲道,我這纔想起阿旺他們說的話,忙的起了身,擦掉臉上的淚花說道:“聽聞,娘身子得了病,都是女兒的錯,現下可如何了?”
便宜孃親卻是朝我和藹的笑了笑,摸着我長至腰間的青絲,回道:“歌兒回來了,孃的病可就好了,歌兒萬不要再責怪自己了,娘看到歌兒比從前懂事多了,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遂轉身對着身旁的人說道,“映霞,去廚房看看給小姐燉的人蔘八寶雞湯好了沒?我瞧着歌兒身子瘦了一大圈,回來了自當要好好補補纔是。”身邊之人應了聲便是下去了。
“娘,以後我就乖乖待在府裡,不再給爹爹添亂了。”我挽着便宜孃親的胳膊撒嬌道,上天對我不薄,當年父母早逝,我一人努力堅持了下來,每每埋怨上天不公爲何如此待我,如今卻是隨了我的意,空降給了我一對爹媽,還不是普通的爹媽,如是,我定不負上蒼給我的恩賜,好好享受這難得的親情。
“哎……”孃親卻是微微嘆了口氣,替我整了整因着亂動而凌亂的衣角,“如若當真能如此便好了。”
我只當她嘆氣是以爲我說乖乖待在府裡必是爲了討她歡心才說,怕是她不相信我,看來以前的蘇家大小姐真不是個省心的人,我以後,定會好好履行這承諾的!
孃親又問了我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情,我自然是忽略了妖孽抓我去的百花宮,只說是半路上被他救了下,卻是一時大腦受了刺激,想不起來,便是拖到了現在纔回來,她便心疼的抱着我說了很久的話,直到看着我乖乖將那人蔘八寶雞湯一絲不留的喝下了肚,才滿意的離了蕙蘭軒,只叮囑着我好生休息。
於是這蕙蘭軒中除了在外頭幹活的小丫鬟家僕,近身在的便只有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丫鬟。我伸了個懶腰,便是往內室的梨花雕木牀榻上一躺,這一睡便是睡的天昏地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