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打青煙那得知了雯心的那些事,我便更加不敢讓她近身侍候,只也不想引起她的猜忌,便只說青煙打小跟在我身邊的,對我的生活起居最爲熟悉,在我身邊服侍最爲妥帖,爾後又命了她去管理庫房的收支,因着有了身孕的緣故,不說皇親貴族,便是宮外的那些誥命夫人亦是紛紛往我宮中敬獻法寶,一時之間庫房內堆積如山,雯心一向仔細,我讓她去整理庫房她倒也未有多想。我只暗自打算着,若是有機會,能將她遣離了鴛鸞殿才真的安心。
再說蘇雲瑤和司馬佶的事,那日與安景涼提過後,我便是讓青煙去垂拱殿找哥哥,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也好讓家裡準備準備。果然不出三日,安景涼便是傳了昭,父親那邊早已將蘇雲瑤自靈犀寺接了回來,收到聖旨便是未作停留進了宮,來的時候,我纔剛起,丫鬟進來稟告,我忙令着青煙替我梳妝,爾後匆匆趕往長秋殿。
遠遠的就瞧見父親和蘇雲瑤在長秋殿外等候,見我到來忙前來相迎。
“請皇后娘娘安。”
我伸手虛扶了一把,眼見蘇雲瑤面色蒼白,身子亦是軟弱的搖搖欲墜,不免有幾分擔憂,她朝我望了望,努了努嘴脣似要說些什麼,卻是發不出聲音來,只是一雙淚眸滿是悽楚,我拍了拍她的手,輕道:“妹妹別緊張,陛下會爲你做主的,你只管將實情說出來便好,明白嗎?”
蘇雲瑤忍了淚點了點頭,一旁的父親嘆了口氣道:“娘娘還是先進去吧。”
我唔了一聲,才放開她的手,由着青煙陪同入了殿內。
早有內侍稟告,進去後便見安景涼端坐在大殿正中央的軟墊上,我朝他行了禮,他便喚我過去,自他身旁坐定,才覺似乎司馬家的人一個都未到呢。
“陛下,司馬將軍還未來嗎?”我心裡直嘀咕,難道司馬鶴還能抗旨不成,縱使他再如何功高,卻也不過是個臣子,豈能當真違抗安景涼的旨意?只是,如今時辰也不算早了,他遲遲未到,便是今日來了,就衝他這樣的態度,安景涼心裡也肯定會不痛快。
我其實暗自有些高興,司馬鶴這般不懂察言觀色來挑戰安景涼的忍耐力,那麼安景涼很有可能等不到尋得寶藏就將他給滅了,如今留着他不過是還有用處罷了,果然司馬鶴也只是個只懂舞槍弄劍的武將,竟連聖意都弄不明白,也難怪安景涼要除他了,大蠍子豈能容得任何人踩到他頭上去,將他抽絲剝繭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如今他越猖狂倒越能對比出父親的低調,對我蘇家倒不失爲一件好事。
安景涼淺酌了一口茶,輕道:“蘇卿不必着急,他總會來的。”
他的話方纔落,便聽外頭內侍稟告說是司馬美人到了,我擡眼朝殿門口望去,一抹湖綠映入眼簾,她的腳步有些匆忙,直到距離我和安景涼不足一米的地方方纔停了下來,忍了焦躁行了禮,安景涼連着眼皮子都未擡,我便出聲喊了起,又命了宮人準備蒲墊令她坐下,司馬茹卻是站在原地不理會我的話,只對着安景涼道,“陛下,此事陛下爲何沒有通知臣妾,若不是今日一早有人來告知臣妾,陛下是準備令臣妾永遠矇在鼓裡嗎?”
我一愣,她原是不知的,怪不得會如此,我側眼瞧了瞧安景涼,他放下茶杯,努了努嘴,輕言道:“這件事情本也只是關乎司馬佶和蘇雲瑤,你又何必大動肝火,如今知道了也不晚,你且坐下吧,待得你父親和你弟弟入了宮,此事便也能明瞭了。”
“是啊,司馬美人就且先坐着吧,此事有陛下來定奪,定是極爲公平的。”我看着她,含着淺笑說道,
她臉上的不滿一覽無遺,這也便是個不懂隱藏的主兒,明知安景涼如今正爲此事頭疼不已,她卻還跑來質問,當真是以爲安景涼待她如寶了嗎?素日裡的寵愛也不過是牽扯着朝堂勢力罷了,若有一日他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剷除司馬鶴,那她司馬茹在他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算是看清了安景涼,這個男人,一國的天子,在他的眼裡什麼都比不過江山社稷,我已經看的很明白了,可憐司馬茹卻依舊含着期待,以爲自己可以佔據他的心,結果會怎樣我不知道,可有一點很明顯,若她司馬家再這般不知收斂,結局一定不會太好。
司馬茹冷冷撇了我一眼,見安景涼沒有想要再理會她的意思,她只能忿忿的朝我白了一眼往一邊坐去。
我覺得有些好笑,對於她的這種無端冒出來的敵視有些無可奈何,卻因知道安景涼的打算,故而並未放在心上,相反竟是有些同情她,尚不知真相的她將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不知道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會不會摔的心都碎掉?大概,這也是她的命吧。
好景不長,外頭終於有了騷動,莫習凜入了殿中,朝了我們幾人行了禮,方纔說道:“陛下,司馬佶已帶到,只是……”
我一怔,安景涼居然派了莫習凜去帶人,看來是早已料到司馬鶴不會輕易答應了。
安景涼冷聲問道:“只是什麼?”
莫習凜低了腦袋,清晰應道:“司馬將軍持劍入宮,如今在殿外也不曾將佩劍拿下,屬下……”莫習凜言語之間均是爲難,想來司馬鶴作爲二品安遠將軍,他定是無力阻止,此時卻不得不來徵詢安景涼的意見。
我微微蹙了蹙眉,這司馬鶴也當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這個樣子是做給安景涼看嗎?不過是個安遠將軍罷了,就連榮威,堂堂一品輔國大將軍也不曾在安景涼麪前擺這樣的架子,他又憑的什麼呢?我瞄了眼司馬茹,顯然她比她爹識時務多了,一聽莫習凜的話,她整個臉都僵住了。
安景涼的拳頭微微握緊,我能感覺到他強忍住的怒意,他的周身散發着讓人望而卻步的冷意,我抿了抿嘴,不發一語,我倒是要看看這場戲到底要如何收場。
在安景涼發怒之前,司馬茹已起了身,跪拜在地,顫着聲音道:“陛下息怒,父親他一定是糊塗了,並不是有意冒犯,臣妾即刻就去勸了父親,還請陛下息怒。”
到底她還是沒有迷糊到無知的地步,此話一出,安景涼也順勢給了她一個臺階下,冷聲對着莫習凜道:“隨司馬美人一同下去吧。”
司馬茹忙的磕頭謝恩,腳步凌亂的往殿外去。
我本想要說些話來刺激一下,只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想到接下來還要靠安景涼替蘇雲瑤周旋,便是閉了嘴,如今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吳庸便是帶了父親、蘇雲瑤、司馬鶴,以及司馬佶入了殿,這是我第一次見司馬鶴,瘦長的身子,穿着一襲墨綠色長袍,頭上豎着一隻銀冠,倒是有些書生氣,雙眸自始至終都是垂着的,所以我並不能瞧見他眼中的神色,只覺得跪着的身子有些許抖索,乍眼一看,怎麼都看不出他和司馬鶴有任何相像之處。
早前聽聞,司馬鶴一共有三個夫人,兒女卻不多,總共也就四個,大女兒和小女兒乃姨娘所出,而司馬茹和眼前的這位唯一的兒子司馬佶皆是正妻樊氏所出,我原以爲他司馬家唯一的嫡子必定是和司馬鶴一樣威武的,卻不曾想過司馬佶會是如此弱不禁風,此時跪在殿中亦如驚弓之鳥,忐忑
不安。
我不覺默默嘆了口氣,何曾想過蘇雲瑤竟會瞧上這樣的白面書生,也難怪他沒有一點擔當,司馬鶴一聲吼,估計就能把他嚇去半條命。
幾人均是默不作聲,我見安景涼亦是不說話,便是打破了沉默首先開口問道:“蘇相,司馬將軍,今日本宮同陛下命你們入宮是爲了蘇雲瑤和司馬佶之間的事,一位乃一品丞相的女兒,一位乃二品將軍的兒子,你們二位皆是我漓月國忠心耿耿的臣子,如今爲了此事鬧的兩家不甚和睦,陛下甚是頭疼,本宮同司馬美人亦是爲此事寢食難安,今日大家都在場,便是好好聽聽蘇雲瑤和司馬佶的陳詞,若是當真兩人無意,此事且就此散了,萬別再提起,若是二人兩情相悅,那麼陛下定也會全全做主,還望蘇相和司馬將軍能一切都應了陛下的安排,勿要再彼此中傷,可好?”
司馬鶴冷哼了一聲,卻也不敢造次,許是方纔司馬茹已經叮囑了他,父親雖有不悅,卻是恭敬的應道:“老臣多謝陛下和娘娘,一切聽憑陛下安排,老臣絕無半句怨言。”
我收回眼神,轉頭朝了安景涼道:“陛下,您來問話吧。”
安景涼擡頭朝底下四人望了望,片刻後卻是開口道:“朕在問話之前還請蘇相和將軍先回避一下。”
“陛下……”司馬鶴猛然擡頭,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臉上滿是震驚。
我亦有些不明瞭,安景涼把玩着手中的杯盞,又道:“你們二位在場,恐怕有人是不肯說實話的,朕既然管了這件事情,必然要查的清清楚楚,難道朕的指示你們覺得有何不妥嗎?”
父親自然不會說什麼,早前該說的我都跟他說了,他也已經做好了雲瑤嫁入司馬家的準備,安景涼這麼說,他自然是應了。
司馬鶴卻是不明就裡,盯了眼身旁的司馬佶,又朝了司馬茹撇了眼,爾後對着安景涼道:“陛下,此事關乎臣司馬家的聲譽,陛下萬別受人蠱惑,事實不分,臣蒙冤不要緊,卻不想令陛下受人擺佈。臣就這麼一個兒子,不想讓他做錯誤的決定,還望陛下能留臣在場,臣也想聽聽對方口中到底是什麼樣的事實真相。”
他的話讓我生出幾絲不悅來,這話說的含糊不清,卻也能聽出他話中之意,將父親罵進去的同時也將我也罵了進去,難道在他眼裡,我這個皇后還能左右得了安景涼的決定嗎?
我不說話,安景涼卻是突地一拍桌子,冷聲直逼司馬鶴,“將軍此話可也是說朕有意包庇蘇家嗎?事實真相如何自有他們二人稟明與朕,司馬將軍這般不放心,可也是對朕的決策不放心嗎?先前晉陽太守張邑之事朕還未同你算賬,如今你竟越發的不知尊卑,朕是天子,豈容你這般放肆,來人,給朕拉出去。”
莫習凜應了一聲,立馬上前去拉司馬鶴,司馬鶴的一張黑臉瞬間爆紅,羞的無地自容,司馬茹慌忙出列求饒道:“陛下,父親他只是擔心弟弟,並不是有意冒犯陛下,還望陛下看在他素日裡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吧,陛下……”
司馬鶴便是再不服,到了這個時候卻也不敢再多嘴,我不想事態再惡化下去,便是出聲勸阻道:“陛下,司馬將軍勞苦功高,想來並非有意如此,陛下且先消消氣,萬別傷了身子。”爾後轉頭朝了莫習凜吩咐道,“莫侍衛,帶着蘇相和司馬將軍先去偏殿等候吧。”
我瞭解安景涼對司馬鶴的態度,所以纔敢私自下決定,在沒有把握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動司馬鶴的,我也當是順水推舟在此時給他一個臺階下,也好在這件事上能讓他更傾向於幫助雲瑤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