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熱,什麼東西都沒辦法長久的儲存,尤其是屍體。
孟宗被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已經發出臭味,屍身也腫脹的如同發酵的饅頭一樣,異常可怕。孟欣被嚇的半死,拼命的往外面爬,手腳並用。
這個纔不是她爸爸,不是!
可,就算她想逃避,其他的人也不允許孟欣逃避,李警官直接道:“你也別墨跡,也別耽誤我們大家的時間,他是不是孟宗,咱們都心知肚明,叫你過來,不過是走個過長,算了,你去簽字,領走吧。”
孟宗之前好歹還算是一個公衆人物,認識他的人也很多,此時,屍體雖然腫脹的有點沒辦法見人,但,大致的五官還在,想要判斷出他是誰,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孟欣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僵硬點頭,她現在已經清楚的認識到,無論她承認與否,孟宗都是劃在她身上的一道印子,怎麼都弄不掉。
不,憑什麼就她自己一個人負責,還有秦深深,秦深深這個賤人在他們家裡吃喝這麼多年,她也有責任替他收拾屍體。
“給秦深深打電話,她是孟家的養女,也有責任和義務替處理後事。”孟欣像是抓住了一塊浮木一樣,精緻的面孔扭曲的讓人覺得可怕,眼神瘋狂。
秦深深,我不好過,怎麼會讓你好過!
聞言,李警官眼神閃過一抹猶豫,半響後,猶豫的點點頭:“我給她打個電話,你現在已經在這了,就先聯繫着辦後事的人。”
說着,他出去打電話,內心唏噓一片,無論生前是多麼了不起的一個人物,死後,都不過是一把白骨,一堆黃土。
秦深深是在第二天早上七點接通電話的,她睡覺前有手機關機的習慣,只要到了她睡覺的時候,誰的電話都打不過來。
比起孟欣的暴躁,秦深深的聲音格外的溫柔,只是,在溫柔,淡定的人在乍然接受到孟宗去世的消息時,依然沒辦法保持冷靜。
這段充實的時間,都已經讓孟宗逐漸從她的記憶中消退了,但是,此時,一提起孟宗,那些褪去的記憶,又如同潮水般涌上來,清晰的令秦深深都有些吃驚。
原來,有些東西不是被忘記,而是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等待一個巧合的時間點,被重新挖掘出來。
但,秦深深還是沒辦法接受孟宗的死亡消息,孟宗怎麼可能死了,不是經常有一句老話叫做壞人活千歲嗎!孟氏倒閉破產,他沒死,和秦語鬧離婚,財產被捲走的時候,他也沒死,現在,怎麼可能就死了!
但,警察是不會騙人的,一時間,秦深深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也給不出一個反應,只是神色怔中,大腦完全空白。
得不到迴應,李警官語氣有些不好,腦子把秦深深歸根到孟欣這一類:“秦小姐,你有在聽嗎,你妹妹孟欣已經在我們警局待了一晚上了,你趕快過來一下吧。”
原以爲姐姐會比妹妹好上一點,但是,見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李警官覺得自己要推翻自己剛纔的想法,什麼好上一點,而是半斤對八兩,都差不多。
“我知道了。”秦深深強撐着說出最後一句話,臉上最初的笑容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智能手機的聲音都大,秦深深的聲音又是外放,躺在她身旁的楚墨把他們的談話聽了個乾淨,此時,他安撫的摟住秦深深的肩頭,語氣溫和的問道:“深深,你準備怎麼做。”
無論秦深深的做法是什麼,他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秦深深看着他,狹長的眼睛裡一片深情,好像無論自己做什麼,他都會永遠在自己的身邊,保護自己一樣,只是,秦深深卻茫然了,因爲,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做。
從個人的感情和立場上來說,她是一點點都不想見到孟欣,更不想插手這件事,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孟宗沒人收屍,屍體腐爛在大馬路上,都和她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但,若是從其他方面來說,無論她內心有多麼不甘心,又多麼的不情願,她都必須參合進去,死者爲大,在死者的面前,所有的行爲都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她被孟家撫養的這幾年,可以說是衆所皆知,若是,她真的撒手不管,一定會有人給她扣上冷血,無情無義等稱呼。
也正是因爲這兩點,秦深深始終都沒辦法做出真正的選擇,而是夾在這兩個選擇中爲難。
“楚墨,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秦深深頹廢的用手捂住臉,剛起牀的好心情被破壞的乾乾淨淨。
很多事情,就是因爲看的太清楚了,所以,纔沒辦法做出選擇,秦深深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而,這一點,楚墨也是心知肚明。
他攥緊了秦深深手,像是給予她無窮的力量一樣,聲音也溫和到極致:“深深,這件事,不要去問我,也不要去問其他人,遵從你自己的內心,你想要怎樣做,就怎樣做,我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行爲。”
秦深深一怔,貝齒咬緊了紅脣,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房間內格外的明顯,此時,他們兩個誰都沒在說話,腦子裡面是天人交戰。
片刻後,秦深深深呼了一口氣,一鼓作氣掀起被子:“我去一趟警局。”
言外之意,就是插手管了。
就如同楚墨衝動的像她求婚的時候,秦深深還能保持住理智,拒絕了他一樣,此時的秦深深寫滿了不情願,卻還必須去警局把這個爛攤子給解決掉了,因爲,她不能,也不會在讓一點點髒水潑在楚墨,潑在這個家庭身上。
她可以被人唾罵,被人指着脊樑骨,可,這個家庭不行,樂樂更不行!
她的這個選擇,楚墨並不意外,因爲,他知道這個女人的心真的很軟,他也掀開被子,下牀換衣服,在秦深深驚訝的眉眼中,沉聲道:“我陪你去。”
他能爲秦深深做的不多,但,他願意,心甘情願的抓住一切可以爲她付出的機會。
秦深深眉眼一彎,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她聲音輕輕的說道:“好。“
有着他的陪伴,就算前面有着再多,再多的磨難,她也不害怕,因爲,有他在。
派出所和楚墨現在的位置有些遠,需要轉過三個告訴,整整行駛了四十分鐘,楚墨和秦深深纔到達派出所。
因爲快接近派出所的時候,秦深深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聯繫,因此,他們剛進大門,就有年輕的警察在那裡等候他們。
招待室內,孟欣裹着一件有些破舊的淺紅色外套,此時,她端坐在長凳子上,看上去有些呆愣的,一夜未睡,眼下青紫一片,甚至那被糊花的妝容都沒來的及擦洗,這樣的她,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秦深深進去的時候,第一眼硬生生的沒有認出來這麼一個落魄的女人,就是曾經高傲的如同公主一般的孟欣。頓時,內心是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想法與感受。
李警官看着,也覺得奇怪,這個妹妹打扮的就想是不良少女,穿衣暴露,妝容花裡胡哨,相反,這個姐姐打扮的格外年輕,姣好的容顏上只畫了一個淡妝,看上去溫婉又幹練,像是典型的乖乖女,這兩個女孩,真的是一個家庭出來的嗎!
這一刻,李警官深深的懷疑了。
不過,無論是不是,和他都沒關係,李警官理清楚思路後,輕咳了一下,示意某個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你們過來,就是爲了處理孟宗先生的屍體,以及後事,這是手續,需要簽字的,你們看着討論一下,別忘了籤。”
說着,李警官拿出來幾個文件夾,遞給了秦深深,事實上,這些東西,昨晚李警官也給了孟欣,只是,她死活都不肯簽字,口口聲聲說什麼非要等秦深深過來。
現在,應該沒有逃避的理由了吧。
雖說文件夾足足有五個,但,裡面的東西並不是很多,粗粗的略過了幾眼後,秦深深直接下筆簽字,動作乾淨利落,讓已經做好勸她的李警官,瞬間對她印象好了很多。
簽好字後,秦深深扭頭看像孟欣,卻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正在像自己瞅去,四目相對,孟欣是如此清楚的在秦深深的瞳孔裡面,看清楚了自己是多麼的狼狽。
憑什麼,秦深深現在活的如此滋潤,如此自在,而她已經落魄到和地痞流氓爲伍,這,一點點都不公平!
孟欣的眼神太過於狠毒,讓秦深深下意識的不喜,她側開臉,試圖躲開孟欣毒蛇般的眼神,可,她剛有這個動作,楚墨就靠在她的耳畔前,輕輕的說:“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在清楚的知道秦深深以前在孟家過的怎樣日子的時候,楚墨就明白了秦深深對孟欣抱着的是怎樣一種複雜的感情。
她是極討厭,又有點畏懼。
這樣的秦深深,讓楚墨感到心疼,又想幫她改掉,因此,他一直都在尋找合適的機會,眼下,就無比的合適。
冷不丁的聽到這麼一句話,秦深深內心的複雜更深了,扭頭看向楚墨,只見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面,有的只有對自己的深情與支持。
頓時,心中像是被注入了涌起一樣,再次看像孟欣,褪去孟宗寵愛的掌上明珠這一光環,她就是一個平凡而驕縱的存在,
有些話,說出來,也就變得格外的容易:“我會負責孟宗身後事,但,也只是盡我應盡的一部分,孟欣,你是他最寵愛的女兒,理所應當的多孝順一點,現在,警局裡的事情,就先麻煩你了,我去聯繫其他的人,準備舉行葬禮,畢竟,人死了,還是趕快入土爲安纔是最好的。”
就算這次被設計攬下這個擔子,秦深深也不會傻乎乎的攬下一切,她,只會做自己應該做的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