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活氣。
蘇泉從昨天到現在,就一直躺在病牀上,除非樑言主動找她說話,或者餵飯,否則,她就是一動也不動,就這樣靜悄悄的躺着。
窗外,放的有綠植,在陽光的照耀下,腰肢伸展,迸發出勃勃生機。在它的映襯下,更趁的蘇泉面色蒼白。她像是徹底的失去了活力一樣,脣瓣泛白,交疊放在小腹上面的手,格外的瘦弱。
她本身就是一個瘦弱的人,短短的兩天時間內,她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就連那張漂亮的臉蛋都微微的下凹,像是失去了水分。
從光鮮亮麗到如今的狼狽不堪,僅僅是兩天的時間,精神上的折磨,遠遠大於其他。
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樑言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手機關機,像是徹底的與世隔絕一樣,可,蘇泉知道,這也僅僅是看着像。
樑言他,從來都不會因爲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放棄自己的仇恨,放棄自己報仇的步伐,唐天怡沒能改變他,她,更沒有這個能力。因爲,在樑言的心裡,她是怎樣都比不上唐天怡。
以前,這個事實讓蘇泉感到傷心難過,可是,現在,這個事實,卻讓蘇泉更加清楚自己接下來該怎樣做。
樑言進來後,一眼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粥碗,一點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在看她乾涸的都蛻皮的脣瓣,不知道是心疼,還是無奈。
他走過去,重新把粥碗給端過來,他坐在牀邊,用勺子,把粥送到蘇泉的脣邊,蘇泉並非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更何況,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所以,在樑言把勺子遞到她脣邊的時候,甚至不用樑言多說一句話,蘇泉自己就乖乖的張開口,嚥下了這口粥,態度乖巧的讓人找不出一點過錯。
她喝完後,樑言又舀了一勺子,送到蘇泉的脣邊,滿是無奈的開口道:“剛纔怎麼不吃。”
蘇泉不說話,乖乖的喝粥,她能說,她剛纔不吃飯,專門等樑言過來,就是想用自己如今瘦弱的模樣,激起樑言心中的愧疚嗎。
看着遞到脣邊的白粥,蘇泉低下頭,漆黑的眼珠冒着冷氣,脣角微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這樣的餵飯舉動,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她甚至連做夢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樑言會親自給她餵飯,態度親暱。可是,現在,這一幕卻無比真實的發生。
還真是格外的諷刺,長長的睫毛輕微的顫抖後,蘇泉再次一口把粥給喝完,她擡起頭,看向樑言。漆黑的眼珠,留下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空洞。
果不其然,這樣的眼神一出,樑言的表情又有輕微的變化,手下的動作也溫柔了許多,他對蘇泉心懷愧疚,儘管這個時候的蘇泉什麼都沒說,只是用着這樣一雙眼睛看着他。
她推開樑言繼續餵過來的粥,頭扭到一頭,眼中的空洞迅速消失,取而代替的是一種濃郁的幾乎化不開的嘲諷。
男人的愧疚心都是有限的,若是她大吵大鬧,雖然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但是,卻會徹底的失去了樑言,這樣的蠢事,她蘇泉纔不會幹,她要做的就是不言不語,從而不斷的加深樑言對自己的愧疚之心。
小手摩擦着腹部,蘇泉的嘲諷的眼眸中,多了一抹狠厲,就算是這個孩子沒有了,她也要把自己的利益給爭取到最大。
樑言害怕出現昨天嘔吐的事情,所以,縱使是覺得蘇泉吃的還是太少,卻也沒有在勉強她,而是細心的在蘇泉伸手可觸的地方,放了一些小零食,這樣,她就算是餓了,也能有東西吃。
他把粥碗放在桌子上後,一扭頭,就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頓時,以爲她是又想起了那個和自己無緣的孩子,脣瓣不由的緊抿了幾分。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蘇泉和自己大吵大鬧,也不願意看到她如今的模樣,是,自己一直在虧欠她。
在愧疚下,樑言忽然想起來很多以前的往事,比如,以前的蘇泉根本不是學臨牀,也更不會兼修心理,她,更喜歡的是畫畫,也因爲這一點,剛開始接觸蘇泉的時候,他從她的身上,隱約看到了老爸的影子,可是,從什麼時候起,蘇泉不在畫畫,而是學起了臨牀。
模糊的記憶中,樑言根本就沒辦法找到正確的答案,可,他內心很清楚,蘇泉是爲了自己,才放棄了她的最愛,爲了自己,才決定學了臨牀。
蘇泉,在心裡描繪了一遍這個名字,樑言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愧疚之心。
小小的病房內,兩人都沉默不語,心思各異,真的可以說是天下最遙遠的距離。
這份沉默,並沒有持續很久,而是很快就被楚墨的突然闖入給打斷了,看到在門口喘氣的楚墨。樑言有些驚訝,眉梢上揚了許多,而,唯一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的則是蘇泉了。
她,一直就這樣靜靜的躺在牀上,目視遠方,好像,什麼東西都沒辦法入了她的眼,亂了她的心。可是,若觀察的仔細,就會發現,蘇泉也並沒有想象中的平靜,她的瞳孔快速的收縮了一下。就連放在小腹上的雙手都用力的掐了一下,可她這一系列的動作都進行的非常快。
以至於,在這兩人都沒有察覺到時候,就已經面色如常了。
樑言看了一眼楚墨,對於他過來的原因,心知肚明,他衝楚墨指了指門外,示意外面說話,隨後,當着楚墨的面子,重新替蘇泉整理了一下被子,他甚至很有閒情雅緻的又給蘇泉梳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長髮。
等這一切做完後,他纔出去。
出去後,兩人也沒有走遠,直接在門口的走廊上坐下,來來往往的病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都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楚墨眉心緊皺,凝聚成一個小山峰,他率先問道:“深深呢,她在哪裡。”
剛纔看到的場面,楚墨的心中同樣有着疑問,只是,他清楚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深深,纔是他過來找樑言的關鍵。
樑言坐下後,就從兜裡掏出香菸,打火機,在這兩天陪伴蘇泉的日子,這兩樣東西一直陪伴着他,他用打火機,點着香菸,卻並沒有吸,而是放在手裡把玩,對於楚墨的問題,權當是沒聽到。
不得不說,樑言此刻的這幅模樣,是極爲欠揍的,可是,就算是這樣,楚墨也不得不忍下內心的火氣,又沉聲重複了一遍。
他,不能讓深深出現一點風險,而,眼前的這個人是唯一知道深深在哪,甚至可以聯繫到她的人,所以,不能生氣,更不能衝動。
蘇泉像是才聽到一樣,在煙霧繚繞間,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可是,那上揚的脣角,楚墨卻看的清清楚楚,眉心皺的越發的厲害,身上不由自主的帶着一股肅殺的氣息。
他,莫名的感覺到,樑言的這個笑容是對他的嘲諷。
片刻後,樑言終於開口了,可,他卻沒有直接回答楚墨的問題,而是無比篤定的說道“你沒打通深深的電話。”
他這幅自信的模樣,落在楚墨的眼中,別提是多麼的欠揍了。
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楚墨努力剋制住自己的脾氣,冷聲道:“這和你無關,我只是想把深深接回家,有段時間沒見面了,家裡人都想她了。”
聞言,蘇泉卻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的用力,身子都有些晃盪,夾在手指間的香菸,都隨着他的動作而搖晃,在他這樣明顯沒有好意的笑容中,楚墨的臉黑了,他現在無比確定,樑言剛纔的表情就是一種對自己的嘲諷。
可是,自己並不記得他哪裡的罪過蘇泉,這甚至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正面交鋒。可,蘇泉爲什麼從開始到現在,都對他充滿了惡意。
“你的家人真的是想念她嗎!”樑言玩味的問道,幽深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一切,可是,楚墨是誰,這樣的眼神壓力,他從小到大,遇到的多了去了。
於是,在樑言的眼神中,楚墨無比淡定的點點頭,重複了一下剛纔的話:“我的家人都很想念她。所以,還麻煩你告訴我一下,深深如今在哪。”
有些東西,是可在骨子裡面磨損不掉的,就如同楚墨此時對樑言的話,縱使是有着一份求情的意思存在,可,語氣中依舊是夾雜了一絲命令。
樑言嘴角上的玩味笑容越發的大了,他吸了口香菸,在空氣中吐出個圈後,緩慢的說道:“就算我告訴你深深在哪裡,就算是你找到了她,可是,她也不會跟你回去的。”
因爲,秦深深知道,怎樣做,纔是真正的對楚墨好,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在心裡一定已經有了答案。
沉穩而自信的話語,讓楚墨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樑言此刻在他的眼中,是怎麼看,怎麼都不順眼。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捏成了拳頭,楚墨的聲音冰冷的像是雪渣子:“深深在哪裡。”
他再次這樣問,擺明了是不相信樑言剛纔說的話。沒有親眼見到秦深深,沒喲親耳聽到她說出這些話,楚墨是怎樣都不會相信的。
樑言在地板上磕了磕香菸燃燒後的灰燼,淺灰色的香菸灰在地板上留下一個小圓點,就像是一個污垢一般,有點礙眼。
此刻,樑言的眼中一點惱火都沒有,反而是一種看好戲的眼神,他道:“深深不肯接你的電話,不就是說明了一切問題嗎,什麼時候,你楚墨,還有這麼稀罕自欺欺人的一天。”
楚墨脣瓣緊緊的抿在一起,深邃的五官緊繃,露出一股無形的倔強,他,還是不相信樑言說的話。
“嘖嘖,看起來,某人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了。”樑言在病房內,有些糟糕的心情,因爲楚墨此時的表現,而愉悅起來。
他沒再多說,而是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當着楚墨的面子,撥通了秦深深的電話。然後,滿意的看到了對面的那人,原本沉穩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果然,收穫到復仇的成果,心情不是一般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