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作並無損傷,藍初這才鬆了一口氣。緊接着她就想起了很重要的事,不知道這些畫到底能賣多少錢?
關在房間裡面畫畫的時候總是感覺很樂觀,覺得自己的話就是不值千兩,幾百兩銀子總是有的。眼下手裡的畫卷少說也有十幾副,賣個幾千兩銀子作爲開繡坊的啓動資金是沒問題了。可是事到臨頭了卻忍不住擔憂,萬一自己的這些畫別人不喜歡,每人花銀子買怎麼辦?那自己的繡坊不就開不成了?
哎呦,這還真是件大事呢!
謝覽看出藍初有些犯愁,開口問她:“畫卷完好無損,不知福丫你還在爲何事擔憂?”
藍初一面翻着自己的畫,一面回答說:“我是打算把畫賣出去換些銀子好自己開繡坊的。剛開始我還是挺有自信的,可是現在到了京城,看到能人能事那麼多,忽然就對自己沒信心了。”
謝覽微微一笑:“福丫也會對自己沒信心?不用擔憂,我等一會兒出去幫你問一問字畫的行情。”
藍初想了想,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先了解一下行情再說,於是點頭應了。
“我讓前面客棧的小二給你送些熱水來,你梳洗之後先休息一下,我出門去幫你問一問畫兒的價錢。”謝覽一面說一面很是利落的將小院裡面僅有的一間臥房整理了一下。
藍初這一路上急趕慢趕的趕路,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放鬆一下了,卻不想遇到了那麼一樁禍事,險些連命都沒了。又是疲累,又是驚嚇過度,這一會兒看到那整潔舒適的臥榻,心中早就想躺上面好好的睡一覺了。
就算以後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做,那也要等現在睡完了這一覺養好精神再說!
謝覽整理完臥房之後就拿了副畫卷出門了。過不多時果然有人來送飯菜和熱水,不過來人卻不是謝覽說的前面客棧的小二,客棧的老闆娘親自來招待了。
藍初忙帶笑迎接,要知道自己以後也是要和這位老闆娘一樣在京城裡面做生意了。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和老闆娘閒聊了一些話,很是客氣的應下了老闆娘的款待,吃着老闆娘送來的飯菜的時候話題便不由自主的聊到了謝覽的身上。
從前藍初知道謝覽是個性格極好,人緣極好的,當初萬府裡面的丫鬟都樂得聽他指揮,就連前院跑腿的夥計們似乎也都和他關係不錯。如今聽了客棧老闆娘的話,才知道當初萬府的情形當真不算什麼,如今謝覽來了京城不僅高中了狀元,而且還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和京城中的大小官員,各大商戶都處得很是不錯了!
藍初因爲忙着吃東西,所以話不多,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聽客棧老闆娘在說。一餐飯下來,藍初已經對謝覽在京城中的情況瞭解了個大概。
人緣極好自是不用說,據說京城中有意招他爲婿的官宦人家也很多,可是全都被謝覽一一婉拒。以至於有人開始在背後議論說謝覽不近女色,或許是因爲他好南風。流言剛傳出來不久謝覽便很是突然的從大街上領會了一個如花似玉年齡正好的姑娘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下老闆娘如何忍得住,這不親自送飯菜和熱水來,以求證一下謝覽帶姑娘回家的傳言是否屬實了。
不知爲何,聽到旁人的嘴裡說出來的謝覽從不近女色的話語,藍初的心裡便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安慰,這樣的安慰裡面甚至還帶了淡淡的喜悅。送走了老闆娘之後,她便在這種淡淡喜悅的心情下簡單地洗了個澡。時間已經快要到盛夏,衣衫薄了下來,洗個簡單的澡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吃飽了飯,洗完了澡,藍初終於如願以償的在臥榻上躺了下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睡得香甜了。睡夢中尤感覺到心中特別的安定舒坦,那久違了好多年的溫暖和踏實終於重新找了回來!
夏天裡面的溫度使得人們費盡心思的想要尋找涼爽,而睡夢中的藍初卻被那久違的溫暖給陶醉了。謝覽,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香甜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就這還是藍初被開門關門的聲音吵醒的,不然一口氣睡到明天晚上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睜開眼,看着朦朧的夜色,隱約聽到外間有人走動的腳步聲。藍初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萬府,也不是在趕路的馬車上,而是在謝覽的住處。他的住處並不寬裕,這樣的夜裡自己佔了他的臥房,他該要去哪裡過夜?
於是忙起身,隨便穿了鞋,穿過堂屋,來到燈火搖曳的小書房,看到謝覽果然剛剛回來,正在脫那件厚重的外衫。天氣太熱,他裡面的中衣已經汗溼透了。衣衫脫了一半,看到了門口站着的藍初,慌忙有略顯尷尬的將外衫套了回去,笑着說:“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藍初走到他的身邊,扯了下他外衫的衣襟:“這麼厚,還是脫了吧,你知道的,我從小就不拘小節。”
話雖這麼說,謝覽還是將外衫重新穿了回去,還很是仔細的繫好了衣帶。
這麼多年不見,這人的迂腐勁還是沒變啊。藍初懶得和他在衣衫上浪費口舌,言歸正傳,直接問他:“你出門去做什麼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吃過飯了沒有?”
謝覽在小書房那張簡單的書桌後面坐了下來,然後指了指書桌一側的圓凳說:“福丫,你也坐。”
藍初依言坐下來的時候聽到謝覽說:“你的畫兒我已經打聽過了,有個鋪子願意一千兩銀子起價,先買兩幅。若是賣得好,日後還會漲價。”
“此話當真?一千兩?”藍初喜出望外。一千兩啊!已經高出她的預期很多了!她以爲自己的畫最多也就賣個幾百兩,畢竟“藍初”這個藝名下的作品算不得什麼名家手筆。
謝覽跟着她開心的笑了:“這才只是開始,明天我繼續出去打聽打聽,我覺得你的畫少說也得賣到萬兩銀子才配得上你的才華。”
藍初連忙擺手:“不用萬兩,千兩銀子就夠了,做人可不能太貪心。”一面說一面在心裡盤算,假如一幅畫可以賣一千兩銀子,那麼自己帶來的那十多卷畫少說也能賣一萬多兩銀子。一萬多兩銀子開一個多大規模的繡坊都不會有問題的。哈哈,沒想到事情進展的這麼順利,果然謝覽是自己的貴人,只要有他,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藍初一個人高興了許久,才稍稍地將內心的喜悅平息了下來。她藉着燭火看了眼謝覽的臉,不由問他:“你這是怎麼了?我的畫能賣出去你不高興?瞧這眉頭皺的。”
謝覽聞言搖頭說:“沒有,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不太明白。”
藍初欠了欠身,趴在了書桌上,靠近謝覽問:“什麼事情是連你這樣的狀元郎都想不明白的?”
夜深人靜,謝覽也不藏着,直接將今日打探來的事情告訴了藍初:“你可還記得今天白天的時候那個砍了你馬車的刀客?”
藍初點頭,與此同時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果然那樁禍事的出現並不是偶然。
“那個刀客其實是刑部大牢裡面的要犯,只是因爲最近朝廷事多,一直沒有審訊他,今天大約就是有人鑽了這個空子,將那個大家幾乎快要忘記的要犯私自放了出來,並且還和那個要犯交換了條件,只要那個要犯幫着殺一個人,那麼那個要犯就可以獲得自由。”謝覽將今日探聽來的事情如實和藍初說了。
藍初心中一陣陣的發冷,可是她並不畏縮,人家都找上門了,自己若是隻顧着害怕恐怕早就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只是她有些事情想不太明白:“我想不明白,我一個來自江州的小人物,如何就勞動京城中的人如此大費周章的僱了刑部大牢的要犯殺我?”
謝覽再次皺了眉頭,這其實也是他今天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因爲一直想不明白,所以纔在外面多見了幾個人,這才一直等到半夜三更纔回來。這刑部大牢裡面的要犯,牽涉的案子,關係到當今朝局中最爲關鍵的幾個大人物的紛爭。
多方探訪外加謝覽自己縝密的推測之後得出,這個要犯是當今皇上手中證明九王一黨通敵叛國的證人。可是謝覽如何想都想不出來九王通敵的案子會和福丫有什麼關係。
謝覽愁思之中無意問了藍初一句:“這京城中可有你的仇家?或者是和你不對付的人?”
藍初想了一下,一拍桌子:“萬太太最是看我不順眼,她的孃家不就是京城的昌安侯府?”
謝覽聞言,瞭然大悟。拍了下腦袋:“原來如此!”九王干涉朝政多年,早就根深蒂固,一個小小的證人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哪怕他當着皇上的面通敵叛國,以當今皇上軟弱的性格和虛脫的病體也不能拿他怎樣。所以今天的這個犯人的潛逃可能和九王根本就沒關係。那麼會和誰有關係呢?
昌安候是九王的黨羽,可是卻沒有九王那麼深的根基,萬一事情被那個證人說出來,九王或許會沒事,但是爲了面子上的好看,定然會除掉一些黨羽來給皇上一些交代。皇上也絕不會坐視不管,那麼昌安候到時候就慘了。
爲了自保,昌安候一定會在人犯上做文章。只要沒有證據和證人,那麼所有的罪名都將不成立。
“怎麼了?你想到什麼了?”藍初急切地問。
謝覽回說:“我猜,今天白天的事情,說不定是昌安候的人安排的。只是堂堂一個侯爺,如何會蠢到當街鬧事殺人?這其中一定還有一些原委。”
藍初遇上這樣事關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也不敢馬虎大意。早在離開萬府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太太安排的這趟京城
之行有些蹊蹺,可是當時又想不出來到底哪裡不對勁,現在看來,那個時候太太分明就已經在心裡起了殺心。
只是太太遠在江州,想要讓京城中的孃家人幫她殺人,只能通過送信的方式通知。飛鴿傳書之類的傳信方式不太牢穩,所以只能讓郵差送信。這麼一來,就有一個時間差的問題。
想到這裡,藍初已經明白了些什麼了:“其實昌安候的人並不蠢,只是他們沒有料準我進京的時間罷了。假如按照正常趕路的速度,今日我或許剛到距離京城百里外的那個小鎮,小鎮上殺人,肯定是人不知鬼不覺萬無一失。”
“可是萬少爺從小嬌生慣養,最是害怕那烈日當頭的炎熱天氣,寧願夜裡不睡覺,他也要趕在盛夏之前來到京城。我們比預期早進京了好幾天,昌安候的人所料未及,所以這才只能在京城裡面勉強下手。本來一刀下去結果了人命然後逃脫,就沒事了。誰知道官府巡街的趙統領撞見了這件事……”
事情這麼一解釋,一切就都說得通了。謝覽無聲地點頭。藍初推理完了剛纔的事情,心中嚇得冰涼一片,估計最近幾天她是不管出門了。真沒想到太太的忍耐力是越來越好了,相安無事了好幾年,突然使了個殺招還真讓人措手不及。
小書房裡面安靜了片刻之後,謝覽這才恢復了常態,淡淡的笑着:“福丫啊,你可真是個有福的,被昌安候的人盯上了,還能毫髮無損。”
藍初看着謝覽的笑容,心中亦放鬆許多,迴應說:“怎麼?你怕了?現在趕我出去呢還來得及……”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謝覽攥住,但見他一雙眼眸在朦朧的燈光中格外的閃亮,他情意切切的看着她:“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怕,這些年來,沒到逢年過節我都會想你,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你,我只害怕自己不能好好的保護你。”
被他情意切切的目光注視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藍初挪開眼睛,一面感受着臉頰上不斷升起的溫度,一面小聲說:“昌安候的人要殺我,難不成你比昌安候還要厲害?”這麼說純粹是一句打趣他的玩笑話。想着他一介文弱書生,置身京城之中能夠自保已然不易。
不想謝覽卻很是激動的回答說:“如何見得我不如他厲害?”
藍初被這句簡單的話唬得一愣。再次對上他的目光,只感覺那雙剛剛還情意切切的眸子此刻充滿了堅定的決絕。這是一個男人,置身權力的漩渦中,本能的會出現的果敢勇猛。
“謝覽,你想做什麼?我剛纔那話是瞎扯的,你當我沒說好了。”藍初有些害怕這樣的謝覽。這樣的十八歲的,成年了的,散發着剛毅果敢的謝覽,讓她感覺好陌生。
謝覽的眸子在她的擔憂中重新恢復了溫柔,他擡手撫摸了一下藍初的腦袋,低聲說:“福丫,以前因爲我的無能,已經錯過了你這麼多年。幸好今天老天讓我再見到你,這一次,我保證,我不會再無能,我可以保護你了!”
心中有個地方轟然塌方了,藍初感覺自己快要沉淪了,沉淪到謝覽的溫柔與果敢之中,以往只猜想十二歲的謝覽長大後會更加迷人眼睛,沒想到的是,長大了的人,更加讓人着迷的不僅僅是眼睛,二是心啊!
隨着時間推移,他能溫暖她的越來越多。藍初前後活了兩世,從來都沒有那個時候像現在這一刻這樣的踏實和幸福。
也許,早在六年前,自己就已經愛上他了吧?只是那個時候年紀還小……
藍初癡癡的看着謝覽的時候,謝覽亦深情的看着她。燭光搖曳,周圍是深沉到聽不見一絲聲響的黑夜,謝覽握着藍初的手一帶,順勢將她帶到了懷裡。
藍初只感覺眼前一花,再定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坐在他懷裡了。感覺怪彆扭的,想要掙扎,卻被他緊緊環住腰身。同時耳邊想起他溫柔卻不容拒絕的聲音:“萬亦桓他……有沒有欺負你?”
藍初不由笑了起來:“在你的眼裡,我就這麼沒用?怎麼可能會讓他隨便欺負了去?”
謝覽低低的笑:“是啊,你這個古怪的小丫頭,只有你欺負他的份兒……可是我還是擔心,你這樣美麗,聰慧,萬一他先我一步……”
藍初用吻打斷了他的話。夜色晨晨,燭影搖搖,而且自己還如此親近的坐在他懷裡,假如不做點什麼白天不能做的事情的話,當真是辜負瞭如此的良辰美景。她能感覺到,她吻上他的時候,他的身子輕輕的震動了一下,隨後他的雙臂更緊的抱住了她……
藍初很滿意的試探出謝覽的吻技還是挺生澀的,如此便說明這些年來他當真一心讀書,不近女色。嗯,很好。這纔不辜負她對他的一片心嘛。
“表現不錯,繼續保持。剛纔呢只是將我的印記蓋在你的身上,從此以後呢,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