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忙碌的生活(上)
“好了,安心地住下罷,我已經吩咐人跟你阿瑪額娘說讓你住到臘月再回去了。”見丈夫一臉輕鬆地回了書房,知道了事情經過的富察氏也心情大好。
偌大一個鎮國公府除了她和丈夫及側福晉管氏、庶福晉李佳氏、多錦氏、妾姚氏、李氏之外沒有一個孩子,未免有空蕩蕩的感覺,有云珠在,她的日子可充實快活了許多。
也不知是不是天註定,丈夫嫡子及庶出子女都不少,可最終成活下來的竟只有庶福晉李佳氏所出的長女英蘭,可也在康熙六十年被指到了科爾沁,每年要見上一面都難。
等明年選秀再請皇嫂給指個好生養的進府吧,總不能讓爺沒了子嗣送終……富察氏滿心酸澀地想着。
“姐姐?”怎麼又不高興了?
“沒事。”富察氏摸了摸小堂妹的頭,心裡暖暖的,覺得就是自己生的姑娘也就如此了,不由柔聲道:“天也快冷了,不若再叫人給你裁幾身衣裳。”
“我正長身體呢,做那麼多穿不完多浪費呀。”額娘本就給她做了不少,再加上兩位伯母送來的、堂姐給做的……她每年的衣服穿都穿不完。
“哪會有穿不完的,你長大了,以後出門的機會多,自是要多做些。”雖說未出門的閨秀常露面不好,可她們滿洲姑奶奶也不大講究這個,再說了,有皇上的旨意在,怎麼也得走兩趟。“剛好我這裡有前陣子皇嫂賜下的不少皮子,順便給你做幾件冬天穿的袍子鬥蓬。”
“是。”雲珠無奈,只希望時間快快過去,好讓她回到府裡繼續過着宅女生活。其實平日裡她也是操心這操心那地顧着周邊人的身體的,可那畢竟是主動,與遵從皇帝意思去做的被動是完全不同的,後者給她一種使命的忙碌感。
其實日子過得沒什麼不同。
卯時三刻,雲珠就起牀,靜坐了一會兒後開始在地氈上做半個時辰的瑜伽吐納,完了梳洗穿戴,再到小廚房,將摘下的青色玉蘭果裡的汁放入跟杏仁一起煮的羊奶裡,並將易芽一早做好的金絲麥餅、荷葉卷、金銀饅頭等分成三分,一份自用,一份給姐姐、姐夫,一份着人送到三阿哥處。
用完早膳,時間差不多到了早上九點,雲珠到正院給允祹、富察氏請安,並跟在富察氏身邊看她處理府務;十點,雲珠回蘭院,看書(醫書、遊記之類)練字一個時辰;中午十一點,易芽開始準備午膳(份例比照早膳),雲珠用完午膳消完食時間一般在十二點四十分左右;歇午覺,下午兩點醒,繼續她的才藝訓練(諸如女紅、繪畫、彈琴等),有時會改成教養嬤嬤的選秀規矩或各種資料的補遺時間——感謝她出身滿洲著姓大族,家世不錯(與皇室、上層社會沒脫節),規矩禮儀從小學到大已經融入骨子裡,選秀前纔不必抱佛腳。下午五點到大廚房看看現有的新鮮食材有哪些,訂下晚膳食譜,晚上七點用完晚膳,消完食,再泡個澡,八點上牀睡覺。
不過一日三餐的吃食更上心了些,她時不時要問一下那位安養中的三阿哥身體如何,吃用了多少……
至於怡親王——
感謝末世前那本《夢迴大清》的小說,因爲它,雲珠曾上網查了不少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晉的資料,連帶“鶴膝風”這種病的症狀及中醫療法、食療也看了……就不知有用沒用。
雲珠的醫學知道大半是末世時迫不得已學的,缺乏理論,穿到清朝後,因爲預知命運,本着活命需要,下了力地研究學習一切與醫藥有關的知識特別是內宅爭鬥中可能用到的,可又理論多於實踐,所以現有實際水平如何實在難說。
爲保險起見,她央富察氏將爲怡親王主治的陳太醫請了來,跟他探討了不少醫藥上的問題,又關心了一下怡親王的症狀。
說到怡親王的病,陳太醫就一肚子的苦水,皇上關心他們這做太醫的自然要全力以赴,偏偏怡親王的“病”不好治不說,連“病人”自己都不上心,這什麼事啊?
陳太醫憋屈的表情雲珠深有體會,她現在也挺憋屈的,人家是太醫煩病人的身體健康是正常,可她一個八旗貴女操心這個算怎麼一回事啊?
強權就是真理,她只得笑着慢慢跟他聊,將記憶中看到過的療方提了出來,問陳太醫這樣是不是針對性比較強,對怡親王的病症是不是效果比較好?
“奴才覺得格格提的設想極好,若是病症初期始至少可以有效控制……只是,怡親王的病情已經影響到了肺,奴才也沒有把握……”陳太醫有些遲疑,這位格格對醫藥方面的知識懂得不少,在食療上的見解更是讓他驚豔,最讓他驚喜的是她沒有一般大夫的那些條條框框,思想極爲開闊靈活……她提的醫療、食療結合再加上合理的煅煉,極具見地。可惜,沒能早幾年知道,如今,設想的這些療方沒經臨牀也不知還適不適用。
允祹和富察氏的感覺是比較吃驚的,沒想到雲珠一個十三歲(實歲)的小姑娘竟懂得這麼多,儘管只是一些理論上的,可從她談到食療這一塊時小臉煥發出的自信神采,還是知道她是很有把握的……再一聯想到平日裡她給衆人制訂的食譜,兩人不由心有所悟,感情小姑娘一直是在用食物調理他們的身體健康啊,她是有目的性有針對性的,而不止是泛泛地做一些好吃的、滋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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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醫回去後,對怡親王的病症有些瞭解的雲珠開始想着要怎麼入手。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在乾清宮養心殿,雍正也正和怡親王說起她。
沒想到四哥留自己下來是請自己喝茶,允祥極爲訝異,以前做爲皇子的時候四哥可是一心向皇父表明自己“天下第一閒人”的意願,這種泡茶、做農活的事兒也常幹,可自登基後他勤政的勢頭連自己也看不下去,勸也勸不聽,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他估計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極古怪,不然四哥不會一臉沒好氣,將半滿的茶杯“啪”地一聲放到他面前。“怎麼,朕就不能沒事泡泡茶?”
“不知是什麼樣的好茶有這樣的待遇,臣弟可得好好品品。”允祥笑眯眯地,難得四哥有這樣輕鬆的時候。不過這茶味,還真一般般。
“不過是前日聽到一句‘休息,是爲了走更長遠的路’的話,心有所感罷了。”以前就沒少被皇父批評“急躁”,可不正是如此麼,登基後見着空空的國庫、腐敗的吏治、不穩的邊境,他怎麼不急?一口氣撲到政事上,身體也漸漸有崩垮的趨勢,再看看模樣顯得比自己還憔悴的老十三,真有些不是滋味啊。
允祥聞言一怔,慢慢地咀嚼着這話,覺得大有道理。
“十三,弘時跟朕說了,他既出了宗室就不想回了。”雍正有些悵然,對弘時他不是沒有懊悔沒有自責,可是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就算如今自己願意收回旨意,他那個自尊心強、跟自己一樣驕傲倔強的兒子也是不願回來了。
不過,他總算沒有真正地失去他。
十二哥居然能將弘時拗回來?允祥再次吃驚,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他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雍正苦笑:“他想‘死’。”這個兒子是真的什麼都看開了。自己悄悄前去鎮國公府探了他三次,就得了這麼個結果。
允祥好一會兒纔會意過來,弘時說的“死”是假死。有一瞬間,允祥覺得有些嫉妒起來,當年他被皇父那般厭棄的時候也沒想過脫離宗室永遠消失在“歷史”裡,弘時跟自己還是不一樣的,自己比他有野心,如果弘時是想向四哥證明自己,那自己除了想向皇父證明自己不遜於他的任何一個兒子外還想向天下人證明,他愛新覺羅.胤祥也有大抱負。
“然後呢?”
然後?“誰知道那個臭小子想幹什麼?也許出海吧。你覺得他能和弘曆處得好嗎?”雍正再次苦笑,他還是瞭解他的幾個兒子的,弘晝還好,那小子機靈,能屈能伸,可弘時,明着跟弘曆已經頂了這麼久了,果真讓他向弘曆伏首認低就能相安無事?
允祥一愣,沒有說話。做皇帝的能做到像四哥這麼信任自己的少吧?別人都說四哥刻薄寡恩,可是隻要是忠心跟着他的,他從沒虧待過,底子裡是個重感情的……弘曆,他如今能在四哥和大臣面前做到兄友弟恭,可誰知他心裡怎麼想呢,真是這樣兒四哥也不會選他繼承大統了吧。
弘時,不退也得退,只是這回,他是想透了,心甘情願了。只要他“死”,他對弘曆的威脅也就消失了,他的妻兒也纔能有個安穩生活。
“李榮保的女兒如今正住在鎮國公府,十二和十二弟妹的身子骨得她調理可好了不少。”雍正忽然又道。
想必皇兄那句“休息是爲了走更長遠的路”就是從她那兒聽來的吧,允祥莞爾。“小姑娘跟弘暾媳婦兒跟她交好,給了弘暾媳婦不少藥膳方子,臣弟這身子骨也沾了點光。”
“所以朕讓她多在老十二那兒住些日子。”雍正一點也不客氣地說道,“回頭讓弟妹邀她到府裡玩,我想讓小姑娘也幫你調理調理,她當初可是將李榮保生生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
“四哥——”允祥眼睛有些發紅。
“累了,就休息。四哥如今也想通了,這大清啊,想要治好了,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咱們得跟它慢慢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