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齊搖了搖頭,“榴心放走的那個人和死的那兩個人不是一夥的。”
“你怎麼知道?”
“因爲他身上的玫瑰香味。”
“容子殊的人?”
“玫瑰香氣最濃,清而不濁,和而不猛,此香是容子殊最愛,那人怕是與容子殊有過接觸纔會在不經意間沾上玫瑰香氣的。”慕容齊端起了茶盅抿了口茶繼續說道:“那人大概只是想探聽一下消息,倒是沒有什麼惡意。”
“那榴心到底與誰勾結了?”吳怨挑着眉看他,彷彿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半月前,她的家人到梅溪山進香,回去就突然鬧起了肚子,整個建康的大夫都請遍了卻依然整日都不得安生,榴心還爲此特地回去了一趟,奇怪的是她剛到一日,她的家人就突然都好了。”
“梅溪山,這不是瓦樓的老巢嗎?他們可真是頭頭撞到黑了,這不擺明便宜了瓦樓嘛,如果我是瓦樓的人我當下就把他們給劫瞭然後威脅榴心刺殺你。”吳怨頭頭是道的分析。
慕容齊突然一陣冷笑,目光中隱約透出了一絲殺氣,“這天底下恐怕還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與我青玉閣爲敵!”
“所以他們就暗地裡威脅你的人,不過榴心十歲便跟着你了,她應該不會輕易背叛你的。”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忠心,但不夠聰明當初會是她的優點現在也會是她的缺點。”慕容齊擡眸看向窗外清澈明淨的天空,輕揚的嘴角慢慢拉下,“快開春了,你讓冷風親自將她送回建康吧!”
吳怨順慕容齊的目光向窗外看去,一語不發,他知道慕容齊不殺榴心已是莫大的恩惠,她想繼續留在青玉閣已然不再可能。
良久,慕容齊方繼續開口,“袁清念往後就交由你調教了。”
“你就不怕……”
“艾枝已經查探過了,她左臂沒有刺青,而且蘇鼎也親自去了青州縣。”慕容齊突然嚴肅,一臉不容置喙地看着吳怨。
吳怨知道慕容齊一旦決定的事就連當今主上也不敢有所異議,他這個小跟班自然也敢反對了,最後他只好認命地點了點頭。
梅廬內
玉落踏着小碎步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屋內,“容郎君。”玉落迅速屈膝行了個禮,“那人回來了,但是青玉閣的人已經發現了他。”
“知道了。”容子殊神情平淡,不見一絲波動,雙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修剪梅枝。
“容郎君,派人探聽青玉閣的事既已敗露,他們會不會藉此向您發難?”玉落一臉擔心地看着容子殊,她恨不得即刻將容郎君送到明熹公主身邊,好求得庇護一二,畢竟慕容齊和主上都極其寵愛明熹公主這個妹妹,只要她開口,他們定不會爲難容郎君。
“青玉閣不會追究此事的,本郎君派人去探聽青玉閣慕容齊反而會更放心!”
玉落聽得一頭霧水,但她相信容郎君,容郎君說青玉閣不會追究,那就肯定不會追究,畢竟容郎君說話一向很準。
容子殊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把剪子放下,理了理衣袖,“老歐讓人看好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接近。”
“已經安排好了,他的住處極爲隱秘,沒我們的人帶路,憑他天高的本事也找不到。”
“袁清念呢?”容子殊繼續問。
“自打您把她救下後她就投奔了青玉閣。”玉落一五一十地回答。
“吩咐底下的人都準備準備,等開春了我們也上小重山。”
“諾”
雖然受了傷,但袁清唸的心情卻是極好的,回花房的時候畫屏遞了話過來,命她明日到天水苑報道。讓她卯時跟着吳老頭習武,晌午到慕容齊跟前伺候,夜裡便修習六藝。
袁清念滿心歡喜地應了下來,因天水苑的住處仍有人住着,所以袁清念仍回花房那邊,看着那倒了滿地的花棚,袁清念不禁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位藍衣女子,還有她飛身掛在棚上的那一朵夕顏,“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剛進青玉閣的時候袁清念在南湘閣見過她,她站在慕容齊的身邊,一身藍衣襯得她英姿颯爽,她是慕容齊的近侍,若她有了二心,袁清念便可趁機取而代之,於是她就賭了一把,沒想到卻賭贏了。
次日卯時,袁清念一到天水苑就被吳怨拉到了練武場,他命她紮了半個時辰馬步,緊接着又繞着練武場跑了了起來,可袁清念那瘦得皮包骨的身體,沒跑兩圈就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吳怨見她躬着身體叉着腰半死不活的,氣得他伸手給了她頭一下,“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模樣什麼時候才能練出個樣子?”
袁清念哎呦的一聲摸着頭就嘆起了氣,“奴婢也知道奴婢現在這身體不適合練武,但有志者事竟成嘛,您老就耐心點吧。”
“好了好了,念在你第一天練,今天就到此爲止吧,明日請早。”吳怨見她臉青脣白的真怕第一天就把她給練廢了,於是只練了一個時辰就放人了。
袁清念看時間還早於是用完早膳又去把花種給種上一直到晌午才又回到天水苑。
到了小廚房,畫屏正好不在,一小丫頭盈香一見着袁清念就給了她一個白眼,接着冷着臉指着那茶盒和香菸嫋嫋的香爐說道:“你就是那新來的?好像叫袁清念是吧,把這端進去吧,郎主等着呢!”
袁清念第一日剛來自然不好駁人面子,於是端着那茶盒和香爐就進了屋內。
“袁清念見過郎主。”袁清唸對着慕容齊屈膝行禮,但慕容齊正在專心致志地批閱着建康送來的奏章,連餘光都懶得給袁清念。
她擡眸偷偷地看了看他,見他不作反應,袁清念起來慢慢地走近他,小心翼翼地將香爐放在他的案角上,慕容齊大概是聞到了香味,他眉頭一皺,及時開囗叫住了剛要轉身的袁清念。
“把香爐撤走!”那冰冷的語氣讓袁清念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犯了錯了。
她應了一聲諾,端起香爐行了禮後就灰溜溜地出來了。回到小廚房畫屏見着她端着香爐,不解地問道:“你端着香爐做什麼?郎主他從來都不用香的。”
“哈哈哈……指不定是人家剛來想借此討好郎主,不料犯了郎主的忌諱,倒讓郎主給趕出來了。”盈香見袁清念吃了鱉,毫不忌諱地當衆嘲諷起她來。
袁清念倒也不惱但也不理她,她把香爐放下微微一笑接着回到屋內給慕容齊煮茶。
剛開始袁清念煮茶,慕容齊批閱奏章,兩人都是安安靜靜的。突然,慕容齊開了口,“人善良是好事,但太過善良了就成了軟弱可欺了。”
“郎主教訓得是。”
“研墨吧。”
“諾”
袁清念將煮好的茶端到慕容齊面前放好然後席坐在一旁研起了墨。
他端起茶盅飲茶,面前攤開的奏章內容盡入袁清唸的眼簾。
“祈縣雪災農民暴亂?今年雪災嚴重農民收成不好,若還要強加賦稅,他們暴亂豈不正常?”袁清念隨口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那你覺得該如何解決?”對於袁清唸的僭越慕容齊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對她的高論有了興趣。
“免、免稅不就好了。”對於慕容齊的突然發問袁清念顯得有些侷促。
面對袁清唸的回答,慕容齊眼裡笑意更濃了,“如果免稅了,那今年豈不是交不足國庫?”
“農民這邊免了,商戶那邊可以加徵嘛,反正他們也是趁着雪災囤糧高賣,多向他們徵點,然後回頭給多徵的商戶許個鄉試特免,他們指不定多高興呢。”袁清念輕揚下巴一句又一句的說得頭頭是道。
慕容齊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眼裡滿是讚許,在他衆多近侍中就數畫屏最聰慧,但她聰明之餘卻沒有袁清唸的眼界和見識,他本想袁清念最多是個能武的近侍,卻不料她文墨也通,這平白的就讓他找了個寶貝。
被慕容齊灼熱的目光注視着,袁清念刷的一下整個臉都紅了個通透,她垂眸低頭弱弱地問:“郎主,是不是奴婢說錯了?”
慕容齊眼裡盈着笑意彷彿寒冬裡的暖洋,“你的建議極好,主上會好好考慮的。”
袁清念一下子樂開了花,嘴巴就差沒咧到耳根子後面。
晚上在花房修習六藝的時候吳怨在一旁陪着。袁清念認認真真安安靜靜地藉着燈火練字帖,吳怨則像個猴子一樣左看看右蹦蹦,袁清念懶得理他,依然靜心練寫,她修習六藝的耐心可比習武好多了,整整兩個時辰一動不動的。
等她真的累了放下筆一看,吳怨已經趴在案桌上睡着了。她好心地取來一張毯子給他蓋上,可湊近一看,他的鬍子有一邊已經開始脫落了,袁清念伸手抓住那脫落的一邊一扯,那鬍子就整張掉了下來,再仔細一看,他的臉上好像也塗了東西。
袁清念一臉好奇地取來絹布輕輕地往他臉上擦了擦,不一會兒,一張年輕稚嫩的臉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我說呢,年近黃昏的小老頭眼裡怎會有如旭日般的神光,原來是喬裝打扮的!”
袁清念並沒有叫醒他,輕手輕腳地把門窗關好後就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