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面色沉靜,環顧諸將,半響之後方沉聲道:“陛下有命,諸將起身恭聽。”
嘩啦一聲,數百名身着甲胃的將軍們一起起身,肅容躬身,卻聽岳飛又道:“着令岳飛提調所部,收復唐、鄧、宛、洛,相機收復開封,欽此。”
這所謂的聖命,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其中所包含的內容,卻令這些將軍熱血沸騰。
??毖u口若是以正常的歷史軌跡來發展,這個“北伐令”是絕對沒有可能出現在諸將耳中,無數熱血男兒,從岳飛到辛棄疾,一生困頓,英風豪氣盡付東流,而陸游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囑託,更是字字血淚。
待岳飛宣讀完畢,各人挺直腰身,抱拳答道:“謹遵聖命,末將等以死報效,絕不負陛下所託。”
“好。”岳飛神色不變,待各人又坐定後,拿眼一掃,見各人凜然而坐,均是滿臉的躍躍欲試,心中一喜,便道:“大夥兒甚是忠勇,我也不必多說。此次北伐,我軍正是主力,大丈夫報效國家,正在此時!”
他雖然並不刻意鼓動,衆人仍覺激動,當即齊聲答道:“是,請將軍發令!”
“自襄陽發兵,高憲率踏白爲先鋒,直擊蔡州,相機奪取穎昌;王貴、傅選諸將,領右翼三軍,往擊陳州;我領中軍在後策應,擊破僞齊主力後,相機奪取開封舊都!”
這樣的戰術安排,其實諸將也早就知道大概,此時岳飛吩咐下來,各人也不覺意外,被他點名的諸將立刻起身,凜然遵令。
至於其餘細務,自然有參謀軍官早就擬好命令,一個個下達到諸將手中,頃刻過後。各人已經將自己的行軍路線,攻取的目標,甚至負責上前補給的廂軍部隊,也自有命令,在哪裡建造倉儲,需得徵調多少民扶來修築道路,扛送糧食,軍械等物資。
待數十名參謀軍官在李若虛的帶領下。將計劃下達發畢,默然退往一邊後,岳飛在一旁看的清楚,他歷次征戰,最多領過三萬餘人的部隊,此次帶領十萬大軍,兵分幾路,其中有諸多問題都是他並沒有經歷過,比如各部之間地距離,呼應的速度。命令的傳達。後勤補給、傷患處理,在今晚之前,他都很少顧慮。若在以前。幾萬人拔營起寨,多半是跟隨在他大旗之後,命令所下,相隨征戰,並沒有特別的複雜。
而整個軍隊發展壯大到了此時,各部的參謀軍官都秉承着樞院參軍部的命令,將一整套的辦法發達下來,岳飛看到此時,才知道十餘萬大軍的行進與指揮,原本比當年更加複雜。也更需縝密行事,而李若虛平時並不見身影,到得此時,才發覺此人不僅是心思細密,見解高卓,而做起實事來,也遠在常人之上。
他原本滿腹心事,身爲主將壓力自然遠比常人來地大,而到得此時。只覺將士忠勇強悍,各級軍官才能卓越,各有長才,而諸多參謀、後勤、軍法、醫藥等軍官,又給他這個主將省了許多心事。
如此一來,只覺得滿腹豪氣,信心大增。
他略一示意,身邊親兵依次上前,將酒碗遞與諸將,然後將酒碗斟滿。岳飛自己手端一碗,目視衆將,溫言道:“你們其中有人跟隨我多年,在我還是散直時便跟隨我左右,還是我的老鄉,那麼就什麼也不必說。其餘諸將,有別部劃給我指揮的,也有投誠過來的,然而只要在我嶽某麾下,便只有一視同仁的道理,絕沒有先來後到之說,你們說,是不是?”
當世之時軍人征戰,多半是以鄉黨爲主,哪怕是趙桓手腕強硬,也絕不可能一下子改革千百年來的習慣,而十數萬人的大部隊,不但士兵不可能全部來自一地,各部將領也自然不可能全數是鄉黨出身,這樣一來,平時難免得要分幫結派,以地域來結爲一個個小的山頭,身爲主將的岳飛待其湯陰鄉黨自然也會更厚一些,這也無可厚非。然而在軍務處置與賞罰上,岳飛確實也能做到賞罰分明,絕不會因爲老鄉和舊部便親厚一些,少罰一點,如此一來,新投諸將自然心服口服,而岳飛的人格魅力也遠超其餘地高級將領,整支軍隊比起其餘諸軍來,自然要更加有地凝聚力。
聽得岳飛問話完畢,諸將都齊聲道:“大帥所說是實,末將等皆是信服。”
“好!”岳飛大聲道:“大夥兒滿飲此杯,此次攻伐中原,光復舊京,我等身爲武夫,國家養我等千日,只用在這一朝,安敢不竭力報效,唯死而已?”
他頓了一頓,將手中酒碗一舉,笑道:“我早就戒酒,然而今日此酒非飲不可,待收復開封后,再飲一杯,將來直搗黃龍府時,再飲一碗,今日與諸位就此約定!”
說罷,仰脖痛飲,一碗酒瞬間而下,諸將見他一飲而盡,亦都舉碗飲盡。
發兵一事交待完畢,前軍踏白其實早就出發,王貴等人領命而回後,第二日天明時分,也是全軍開動,先期渡江尋找戰機。
而在兩日之後,其餘諸軍已經到位,岳飛親率六萬人左右的主力,拔營起寨,渡江北上。
他的主力也是整支大軍最爲精銳地部份,兩萬多人的騎兵,除了踏白做爲前鋒早就出發外,還有遊奕與背危兩隻騎兵隊伍,在本陣的前頭開路,哨探敵情,護衛兩翼。
而除了這支花費重金,費盡心血的精騎之外,兩萬人的步人甲重步兵結成的選鋒與勝捷兩軍,亦在他的本陣之內。
而趙桓單獨賜給的數千大車結成的車陣,亦在軍中,也正好負擔起運輸步人戰甲的作用,到是一舉兩得。
其餘部隊,有相當部分地刀牌手,除此之外,便是手持神臂弩,或是揹着強弓的弓箭手,而幾十面碩大的牀弩也慢悠悠的跟隨在後,經過改良之後,牀弩也可用於野戰,在臨敵之際,這數十面牀弩,足可頂得幾千弓手給敵人帶來的壓力。
可以說,這支行走在荊湖大地,向着中原開拔的鐵甲洪流,是整個岳飛所部兵馬的精銳,也是近六十萬宋軍的精銳,整場北伐戰役的成功或是失敗,就取決於它。
岳飛駐紮地襄陽與樊城各府,原本就與僞齊接界,平時偶有接觸,僞齊在邊境部署的少量防守部隊,多半就是一觸即潰,此次大軍梯次展形,迅猛進擊,僞齊初時尚在懵懂之間,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迅速丟城失地,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
待到十餘日後,高寵所部早就攻下蔡州與穎昌各地,而王貴等人攻下陳州,兩支早期展開的部隊形成犄角之勢,掩護着岳飛本陣的兩翼,而岳飛雖然渡江較遲,到現在也並沒有與敵人接戰,不過首要的目標,卻是直插洛陽,要在洛陽戰場附近,將僞齊的主力打跨。
他一邊行軍,一邊隨時注意僞齊與金兵主力的動向,在岳飛所部行動之初,僞齊反應極慢,這原本就是一個造血不全,先天不足的兒皇帝建立的王朝,僞帝劉豫原本不過是宋朝的濟南知府,人品卑下,不過適逢亂世,又投靠的快,得到了宗瀚歡心,力排衆議,在張邦昌倒臺之後,扶立他爲中原及山東的代理,做爲金國與宋朝的緩衝勢力。
此人自知不見容於宋朝,稱帝之後,便使出了全力扶持自己的勢力,任用了不少漢奸,建立州府與軍隊,幾年時間下來,居然也有數十萬大軍可以指使,州府也基本運作正常。只是他畢竟只是個兒皇帝,金國一旦征戰,便得派兵相助,糧餉不足,便得加意搜刮,加上能力不足,德望更是負數,雖然努力折騰,也不過只是紙糊的一般,在與宋朝的爭鬥中,基本沒有勝績。
而以僞齊這樣的實力,自然無力應對宋軍在沿江兩準數千裡戰線上的同時進攻,四處報警,處處失敗,由岳飛所部發動,韓世忠等各部也依照約定,一起進軍,十幾天時間,打的僞齊雞飛狗跳,丟城失地,少量的駐防金兵也無法可想,只得與僞齊敗軍一起撤退,相機而動。
與此同時,渣關的宋軍也開始出動,一路打跨了幾路駐軍,進逼洛陽,最多再過五六日時間,合可與岳飛的主力會合。
雖然形式順遂,岳飛也並不敢掉以輕心,現下打擊的不過是僞齊的邊地駐軍,並沒有打敗它的主力,更何況金兵主力也在河北燕京等地集結,此時也是騎兵用兵的好時候,平原地帶馳援迅速,從金京主力出發,到趕到中原戰場,其前鋒只需十餘日時間,整個主力彙集起來,也絕不會超過一個月。
因此,掌握金兵主力的動向,抓緊時間,在金兵主力到來之前打跨僞齊的主力,也就成爲現在這個時段的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