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那兵愣了一會兒,便拱手問道:“您如此興師動衆……所來何事?”
萬和順大怒道:“我管領南京多年,來自家的地盤還要向下級稟報不成?什麼東西,讓開!”
說罷,他一把將其推開,身後的人緊跟着趕上來,這兵連句話都來不及勸,哪能擋得住,眼睜睜地看他們進了大牢。
“牢頭!牢頭!”萬和順扶着牆壁,一步步地走下石梯,大聲呼喊着牢頭。
牢頭此時正在睡夢中,耳邊忽聽見萬和順的聲音,便打了個激靈,吩咐衆人道:“點燈,快點燈!”
當值的獄卒連忙掌了燈,萬和順的身影在微弱的燈光裡探出來。
“萬大人,萬郡王誒!”牢頭撲似的跪下去,直滑到萬和順的腳邊,利索地磕了兩個響頭,“這幾日魏爺被那樣污衊,我心中苦悶得很,可卻畏怕葉永甲那狗仗人勢的玩意兒,不敢出聲;還以爲咱南京就要完了的……郡王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別的話少時再提,”萬和順笑着將他扶起,“先帶本官去找魏衝的牢房,放了他。”
魏衝睡得並不沉,聽到獄門吱吱地一響,立即警惕地睜開眼睛。
他雙手合十,默禱數句,纔敢伸頭去問獄吏:“是要臨刑了麼?”
“魏書辦,不用緊張,是萬大人想與你一見。”
“真的?”魏衝的聲音不大,但那期盼的神色已溢於言表。
獄吏沒有回答,轉身請了一個人進來,正是萬和順。
“我的萬郡王呀……”魏沖喜極而泣,趴在地上便哭。
“書辦,知道你不容易,”萬和順拍了拍他的頭,“可現在事不宜遲,等回了王府再訴訴苦。”
魏衝含淚點了頭,官兵們上來取了木枷,架住他,慢慢走出牢房。
“什麼,去的時候牢房就空了?!”葉永甲慌忙轉過身,面對着蔣巡檢,“萬黨還比咱們早算了一步!”
“大概是剛出皇宮,就……就把魏衝強行擄走了。”
“探得萬和順走向何處,繼續給我追!”葉永甲堅信自己能抓住最後的一絲希望,仍不打算放手。
因魏衝多日被捆縛手腳,行動不便,萬和順只好給他乘了馬,叫人牽着,故而耽誤了許多時間。蔣添則帶人沿路詢問,疾馳奔進,此時已隱隱約約看見了萬和順的後隊。
“你拿個火把上去,看看情況。”蔣巡檢從旁人手中借過火把,遞給一名兵丁,那官兵乘馬而去,高舉着火把,像是在空中飛舞。
“誰的人!”萬和順看見遠處耀眼的火光,雙手一抖。
“我是巡檢司蔣添大人派來的,想討要魏衝回去!”那人一邊跑,一邊朝這裡喊道。
“我聽不清楚,煩請他本人近前答話!”萬和順道。
此話一出,但見身後火光騰起,蔣添騎着高頭大馬,向他欠了個身:“卑職無意冒犯郡王,實在此係死犯,不得不嚴加看管。郡王私自將其帶走,便是有違法度了。”
“此案經陛下聖詔,已是停止追究。”萬和順漲紅了臉,辯駁道。
“陛下只說了齊諮的事情,魏衝罪過應死乃是定論!”蔣添望見了躲在他身後的魏衝,嗔目怒視。
萬和順不屑地冷笑:“巡檢不必大喊大叫,令人耳朵發疼。齊諮的案子是魏衝這件事連帶的,怎能搞得涇渭分明?焉有案子沒處理完就將犯人正法的事?”
蔣添頓時被這話噎住,欲再思考一陣,擡眼卻看見魏衝的竊笑,一股無名之火衝上頭來。他咬着牙,拔起劍直指魏衝:“魏衝小兒,你這廝害了多少人的命,不滾下馬來聽從發落,更待何時!”
萬和順臉色爲之一變:“蔣巡檢,請你不要着急,把劍放下!”
手下的軍兵也知不是動手的時候,都去抱住他那匹馬脖子,拉着轡勸道:“郡王乃此處長官,望巡檢不要動怒,千萬要心平氣和地商議。”
蔣添眼睛裡都佈滿了血絲,最終只得長嘆一聲,將劍收回鞘裡。
“……回軍!”他的氣息已不平穩,但還是勉強地下了命令。魏衝終於鬆了口氣,亦陪同萬和順回了王府。
蔣添經此一遭,弄得心緒大亂,以致於給葉永甲彙報的事也免了,回到司裡,安排了士兵睡下,自己就隨便揀了塊席子,連盔甲都不脫,枕着劍,愣愣地瞪着眼睛,就這麼熬過了半夜。
天一早,太監們便忙忙活活地準備搬離行宮,裡裡外外不停地搬着東西,柳鎮年就在殿內,叫人拿過清單,一一比對。
窗外的公雞此時方纔仰頭叫起來。
“別叫了,別叫了!”
晏良走進宮門,伸手便朝站在杆子上的公雞拍去,那公雞嚇得一跳,不再啼了。
他徑直走進殿內,望柳鎮年一行禮。
萬和順用餘光一乜他,便一面看着清單,一面問道:“葉廷龍昨日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麼?”
晏良遲疑了片刻,便笑道:“他。他哪有什麼事?自從他那條計策失敗後,就悶了罷。”
“這個葉永甲,怎麼如此心性……”柳鎮年默默嘀咕了一句。
“話說皇上準備動身沒有?”晏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借了一本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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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先讓部分軍馬出城,再請陛下動身,倒也不急。”
“好,那我去叫南京百官隨之出城,送別聖駕。”晏良說罷,將清單一丟,出了大殿,便與呂司禁講道:“你去通知府衙,叫葉永甲率百官出送。”
“有何還需另說的?”呂迎山問。
晏良略加沉吟,即言道:“你就跟他說,到時候別多說話,柳大將軍十分忙了,不要再添亂子。”
“可我看柳將軍……”
呂迎山尚未說完,就聽晏良‘嘖’地一聲:“呂司禁,朝廷內亂成一鍋粥了,這裡焉得留戀?這也是我的一片好心,又非瞞着他做事。”
呂迎山便放下心來,起身去了。
“鳴炮——”
葉永甲一聲令下,城外的炮沖天響了幾聲。
“萬歲!”
這次又是萬和順起頭,朝着緩緩行來的鑾駕恭敬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