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愛

虐愛

萬物生機閉藏潛伏一個冬了,天地間皆是一片陰盛極寒之景象,春的氣息遲遲不肯到來。

梅園並沒有種梅樹,而是植了幾叢臘梅。臘梅花期盛的時候開得很歡,恰若滿樹點點繁星,香氣在園子裡四溢開來,令人聞之心醉。不過現在已經凋謝得差不多了,只在地上有些零落的殘片,依然存些淡淡的暗香。

梅鑫夫婦戰戰兢兢地立於一旁,聽着母親責罵,彷彿犯了大罪一樣的面無人色。大少爺恭迎母親入暖屋,她也不進。佇在院子裡就罵。久了梅鑫就經受不住寒氣,站立不穩,開始有點偏倒。

原來蔣府裡出了一宗事:三少爺寶鬆的貼身丫鬟鬆珍珠胎暗結,懷了他的孩子。三少爺小小年紀就要當爹了!丫鬟鬆珍大他四歲,鬆園裡除開一個老媽子就沒有旁的人了。主僕二人整日耳磨鬢擦的,格外親密。沒想到竟然結果了。

此事雖然不甚光彩,但蔣府在這方面也不盡拘。打老爺蔣呈錦起,只有大奶奶代蘿儀是出自書香門第的。二奶奶麗娥是唱戲的小旦,三奶奶好蓮也是低下出身的藥農女兒。至於三少爺的親孃,根本就是外面的流鶯,未進過蔣府半步。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只知當年在府外產下三少爺後,就被逼將兒子交進府內。人也不知所蹤了。

這蔣府的三個少爺:庶出的待遇的確比不上那正出的。單從僕傭講,二少爺園內就有兩個老媽子、兩個粗使丫頭和一個貼身丫頭。大少爺也是因病,才比老三多派了一個老媽子。二少爺的蘭園不論面積大小、擺飾繁簡、主僕的吃穿用度皆佔三園之首。

老爺蔣呈錦一直盼着抱孫子。以前,因爲大兒子梅鑫多病體弱,遲遲說不上媳婦。二少爺蘭軒一天逍遙自在,完全沒有娶妻的心思。這個胖孫子憑空出不來,蔣呈錦只能乾着急。他自覺身子不好,陳疾頻發,心怕來不及享受天倫之樂。

這年末好了,大媳婦進府了,未過門的二媳婦也“進府”了。白胖胖,年畫一般的大孫子指日可待了。蔣呈錦格外地高興,早就撂下話來,要把西城碼頭,緊挨着廠子的那一所宅子賞給第一個出世的男孫。

老爺蔣呈錦聽聞三少爺丫鬟有喜,又吩咐三奶奶好蓮着手準備一對大金鐲子、兩串銀花絲珊瑚鑲綠寶手鍊送過去。叫不日收了房。還宣了:“如果是男丁,還要重重加賞!”

二少爺蘭軒纔剛訂婚,二房的中獎機會就要大得多。麗娥每回看那媳婦慧珍,臉盤子塗抹得咋樣還真沒有留意清楚,肚子上那塊肉卻是被她瞧得凹下去一大塊了,遲遲沒有鼓起來。麗娥警惕的目光原本一直對着二少爺,不曾想到這邊老三搶先弄出來了。

麗娥此刻氣得面寒心火竄,臉色比這天氣還要冰三分。老爺是盼孫盼慌了吧!平時老爺也沒見有多看重三少爺。府上的人這回也都跟着圍去鬆園問長問短的,全都倒了方向!

看着兒子那一副不爭氣的模樣,二奶奶黑着臉甩手而去。

其實母親幾次暗示以後,梅鑫不顧身子,多弄了幾次。每次都心力不足,弄得雙方都要哭天喊地了。二奶奶所贈的壯陽之物,與凡人來講是好的。但梅鑫那底子!即使下面的物件燒旺了,也是溼木頭上的一根幹稻草——不禁一燃。反而讓他自身的精元一次次掏空。這情形,無異於蠟燭兩頭往當中燒。梅鑫很清楚,然母親的不滿如大山壓來,他只能提起蠟頭銀槍,硬着頭皮上陣。

夜幕又降臨了,朦朧的月色用泛着銀光的絲線織了一張大大的網,將一切都籠絡到了它的懷裡。

慧珍自行脫光衣衫躺在被子下,靜靜地候着。梅鑫額冒大汗,揹着慧珍,兩手在腿間搗鼓許久。忽地,他自語道:“得了!”一個翻身撲到慧珍身上,一邊使力掰開慧珍的大腿。慧珍溫順地隨着他動作。

下身澀痛。梅鑫進去了,他眉頭舒展,正要趁勢聳動,忽而一軟,又癱了。他的頭重重埋到慧珍的胸前。良久,發出了哽咽之聲。

慧珍照舊默然。突然,梅鑫張開嘴,在慧珍豐滿綿軟之處狠狠地咬了一口。慧珍措手不及,又驚又痛,“啊”地叫出聲來。梅鑫聽她第一次發出聲音,感覺五臟六腑裡亂躥的痛楚意外地得以抒發。他控制不住地再咬了一口。這次又體會到了一種滑嫩彈牙的口齒之爽。梅鑫一發不可收拾,瞬間變成一頭赤目白眼的餓狼,摁住慧珍又撕又咬。

慧珍被折騰得眼冒淚花。她死命地咬住嘴脣,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昏暗的燭光搖晃不停。慧珍忍着疼痛,哆嗦着洗淨了身子。看不清那雪白的胴體上到底有多少青青紫紫的虐痕!

慧珍心裡充滿了悽苦、欲哭無淚。一絲不安隱隱約約從她心底升起,不斷放大、放大:丈夫變了!從今往後,自己也許就是一片沒根的浮萍,失了依靠,不知飄向何方?從前那些溫馨,以後與她再無牽連!

二早晨,天灰濛濛的。慧珍已經醒來了,她全身不適得很,翻了好幾下才起來。春巧聽見屋裡有了動靜就進來候着。梅紅丫頭也跟進來,她低聲問春巧:“今日給大少奶奶準備的衣衫拿來我看看。”春巧不得其意,問道:“怎麼了?”梅紅說:“今日是大奶奶的忌日。不能穿得太豔了!”說着,她把春巧從頭到尾地掃了一遍:“你這件襖子有紅邊,去換了吧,我來伺候大少奶奶。 哎呀!快去呀!一會兒再給你說道理。”

梅紅丫鬟每日都是伺候大少爺起身、早餐、煎藥什麼的。兩個主子的作息時間不一樣,得各自管各自的。

此時,梅紅給慧珍梳頭。雖然慧珍的髮絲順滑,但是很細,睡了一夜,有些就亂亂地結成了團。尤其昨晚被梅鑫撕咬的時候,她抓緊被單都忍不住疼,不由得扯了自己的頭髮。

梅紅梳的時候,就不小心把慧珍的頭皮給掛扯了一下。顯然她有些不適應伺候大少奶奶,這樣一來就更慌手慌腳了。

怕吵醒大少爺,慧珍輕輕開口問道:“剛剛聽見你跟春巧在嘀咕,什麼衣衫不能穿?”

梅紅也壓低嗓門,回道:“今日是大奶奶的忌日……”

牀上睡着的人不耐煩地翻了幾下身,嘟噥道:“說什麼?一大早的,吵得人不安寧!”

慧珍和梅紅不敢說話了。

主僕兩個踮着腳,輕輕移身到外間。

“大奶奶就是二少爺的娘。”梅紅怕慧珍不明白,解釋說。

“聽說都已經去世好多年了。這忌日有哪些講究?快快說與我。”這時,春巧來了,換了一件灰邊的藍夾襖,也站在一旁聽梅紅講話。

“剛剛說了的,別穿太豔的衣裳。還有:不準聽戲唱曲,不準喝酒打牌,總之不做那些玩樂的事就好。還有,今晚吃飯的時候,大少奶奶就會見着了,吃得很簡單,不如平常那樣複雜。”梅紅想着想着地說出來,怕遺漏掉了什麼。

“這就怪了!老爺爲什麼把大奶奶的忌日弄得這般隆重,反倒沒有重視老太爺和太夫人?”

“這倒也並不是老爺規定的。聽園裡的吳大娘說,大奶奶去世後的第一個忌日裡,老爺在園子裡撞見一個下人抱着一個丫頭在……親嘴。喔唷娘也!我看他們也是活該!這種事情,在什麼日可都不能幹!老爺當場就令把人綁了,杖得兩人呼爹叫孃的,給擡出了府了。以後但逢這天,大家連笑都不敢笑了!逐年逐年的,就變成今天這個規矩了!”

“怎麼如此重要的事,大少爺都沒有提點我一下。”慧珍有些怨氣,細究起來還有絲絲的後怕!

“我正想起來呢!梅紅都說與你聽了,我就不講了!”

旁邊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把悄悄說話的幾個人嚇了一下。

原來是大少爺梅鑫,內衣外就披了一件黑貂披風,倚在門口。這得多冷啊!慧珍怕他凍着,連忙扶他又回了牀。蓋上厚被子,梅鑫對慧珍說:“爹也是,由得這些人作。大娘都去了那麼多年了,還跟昨日剛死一般!依我說,咱們照樣過咱們的,跟平日一般模樣。大不了不出這個園子。”

語調裡憋着一股氣,竟是比慧珍還有委屈惱恨!片刻,他一把扯住離去的慧珍,低低問道:“還疼麼?……昨晚……我也不知道自己發的是哪股瘋!”

心情好不容易纔平復下來,被人這麼一挑,淚花子匯成了一股股,“唰唰”地順着臉龐流了下來。

晚飯時節,慧珍坐上席一看。果然如梅紅丫頭所言,盤碟比素日減了過半,長翅膀的飛了,有尾巴的也遊走了,統統不見蹤影,都萬幸地逃過了一劫。二奶奶麗娥稱頭疼,沒有來吃飯。三少爺寶鬆也沒有胃口,碗裡的飯只動了一點點。其實他來之前已經在自個的園子裡吃飽了,山珍海味填了一肚子,正忍着不要打出嗝來纔好!餘下的人都習慣了,低頭默不作聲地專心吃飯。

二少爺蘭軒纔回來。他踏進前園子,就看見一個小子跪在搓衣板上,頭上還頂着一個乘滿水的木盆。兩手吃力地扶着。哭喪着一張臉,眼見着是撐不下去了,咧着一張大嘴,想哭得當緊。

蘭軒走過去,問道:“小子。幹什麼壞事,被罰住了?”

小子見是二少爺,更生了一絲恐懼,忙合上嘴,不答。

二少爺不懷好意地笑了:“還不說!你娘今天得幫你洗褲子了,尿憋不住了吧?”

小子猛點頭,眼淚花花地乞求着主子:“都因小人一時大意,忘了今天是大奶奶的忌日……在廚房裡講笑話,被管家拿住了。”

“狗奴才!拿了雞毛當令箭!這麼一點子事,也值得罰?小子,你是沒把管家拍好馬屁,今天他乘機撒蹄子踢你呢!把盆放下來,端了水去,劈頭蓋臉澆管家去,就說是我說的。”

小子哪有那樣的膽量,他起了身,撇着腿,七扭八拐地往茅廁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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