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小妾
一隻珠釵歪了,斜掛過來,擋了麗娥的眼。
頭飾本來就是蔣呈錦亂□□去的,之後又是一頓疾走,就有些顛三倒四了。
麗娥從來沒有進過這個小院,也沒有見過代蘿儀。雖說那是一個失寵的女人了。可是她還是要拿出一副大牌的氣勢,居高臨下地藐視她一番。所以臨進門,她掙脫蔣呈錦的大手,靠着院裡天井的大石魚缸,對着水裡的倒影扶正了頭飾,理了理紛亂的鬢角。方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廳裡沒人,又繼續往廂房走。
蔣呈錦正靜立在簾前,望着裡面不出聲。麗娥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掀簾進屋了。
看來這裡是一間書房。滿壁都掛着素絹白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塗了好多字。麗娥也不識得,只覺得那些大大小小的蚯蚓在跳舞,扭得自己眼花。
一個女人正伏在案前寫字。聽見聲響住了手,擡起頭。
女人家家,搞這些不正經的有用麼?還不是被貶入冷宮!
麗娥心裡鄙視着,一雙細長妖豔的狐狸眼不屑地朝那個女人睇去,一時間卻凍住了。
麗娥會唱好多出戲。戲裡的男女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男的把女人愛得死去活來,還不皆因那是一個美貌女子!什麼國色天香、沉魚落雁,羞花閉月的。真是誇誇其談!人世間哪有這麼天生麗質的女子!可是這樣一個人兒當下偏偏立在她的對面。除開這些,她還有一番不沾煙火的仙氣,彷彿月宮裡的美娥下凡。此時她蹙眉微嗔,好似在責怪麗娥打擾了自己行書。
麗娥頃刻間呼啦啦地低到了塵埃,無比渺小地仰望着蔣呈錦的原配,忘記了呼吸。
蔣呈錦進來了,他在後面低聲說道:“這是我新娶的二房。”
代蘿儀早已低下頭,重新寫字。好似這兩人的到來並沒有擾到她。
“她已懷有身孕,蔣家不日便會有第一個孫子了。”
代蘿儀寫得行雲流水,宛若失聰。
“爹孃已囑,擇日就會立她爲正房。”蔣呈錦仍然不棄,自說自話。旁邊被震得發愣的麗娥回過神來,聽到這話,立時忘了開始的不愉,內心輕狂起來,壓不住地得意從兩個酒窩裡暴露了出來。
“你的事,也該有個交代了!”代蘿儀仍然低頭專心寫字。蔣呈錦的臉開始僵木起來。
麗娥有些腳不沾地了,她浪聲笑道:“少爺,她明明不是聾子就是啞巴,你何必費這個勁?”說着,她慢慢搖了過去,出其不然地一把奪過代蘿儀手中的筆。代蘿儀不防,筆被抽走了,手裡沾了一片黑。
麗娥一雙鬥目挑釁着代蘿儀。蔣呈錦不料她如此大膽出手,立在那裡不動聲色,他倒有些想看看代蘿儀的反應。
代蘿儀緩緩擡起頭,盯着眼前這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她冰晶雪珠般的黑瞳立時射出萬道尖鋒霜劍,霎時刺破了麗娥一顆膨脹急跳的心。麗娥只覺面前壓迫難熬,不得不接連後退幾步,躲到了蔣呈錦的背後。
代蘿儀不再看第二眼,兀自起身緩緩步出房。
她到伙房內去舀水洗手,也不使喚院裡唯一的丫鬟晚霞。
蔣呈錦默默埋頭步出小院,麗娥緊緊隨着他,唯恐落得太遠,被後面的厲鬼追到吃掉。
出了小院子,兩人重新回到了陽光燦爛的天地裡。
麗娥長出了一口氣,嘆道:“媽呀!嚇死我了!那哪裡是活人的眼睛呀!起初我還納悶,那麼美的一個人兒,少爺怎生捨得?”
這邊蔣呈錦卻已經又陷入了魔症。他一耳光掃在麗娥的臉上,吼道:“誰借你的狗膽?你竟然去抽她的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打斷寫字!”
麗娥臉上頓時腫起一道紅印,她心裡又酸又澀,也發了瘋起了性,她不顧眼前的丈夫已經變身爲另一個惡人。麗娥尖聲叫道:“你沒瞧見自己的熱臉貼到了她的冷屁股上了。她那樣不理你,你還一個勁地貼上去,低聲下氣的叫人輕賤了!”
蔣呈錦一把揪住麗娥的頭,扯散了她的發,把她帶倒在地,竟拖着往回走。可惜麗娥一頭的貴重金玉“叮叮哐哐”地撒了一地。
所幸,早在兩人極不尋常地一塊往代蘿儀的小院走時,就有那機靈的人往老爺太太跟前報信去了。這會兒,兩老也及時趕到了,哭喊着把懷有身孕的媳婦給攔救了下來。
麗娥在公婆的院裡呆了十日,蔣呈錦纔來接了她回去。他沒有說一個歉字,但言語間也溫和不少。麗娥方順着臺階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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