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葉開這鏗鏘有力的話語後,所有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漲紅了起來,呼吸變得微微急促的同時,神眼中透着一股使命加身的迷離感,這是一種從心底由然而生的亢奮。
葉開就是用這樣毫無掩飾的方式告訴在座的所有人,帝國的版圖雖然遼闊,但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不是最高層的幾個人一紙合約就可以永久的割讓,更不是列強眼中的蛋糕,隨便拿一把刀就可以切走的,如果可以的話,葉開真想把這個意思清晰地傳遞給每一個人,不管是那些手拿刀叉的東西方強盜還是最普通的中國民衆。
另外,他的話似乎還有這樣一層潛臺詞,我們的江山是祖輩用血肉和軍刀打下來的,從戰場上失去的,就要同樣的方式奪回來,無關乎政客的嘴臉,這是獨屬於軍人的尊嚴。
“百里,繪製地圖,事關重大,你一定要盡心盡責,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你了。”話後,葉開還是用這樣的話勉勵蔣百里,這位日後在中國現代軍事史上佔有赫赫地位的軍事理論家,現如今跟所有人一樣,都還是一名年輕但朝氣蓬勃的熱血軍官。
當然,葉開這話也多少透露些無奈,由於上層的短視,清末的地圖資料堪稱匱乏到了極點,甚至一直到新-中-國成立之後,諸如東北某些地方用的居然還是當年日本關東軍繪製的地圖。
“兩年之內,我蔣百里一定將這份地圖原原本本的交到軍使大人的手上。”
蔣百里拍着胸脯保證道,考慮到中國國土面積的遼闊性和複雜性,這樣的速度已經是極爲驚人,葉開點點頭,他的發言順序直接越過了哈漢章,乾脆自己親自往下說。
“下一步,就是往各地軍隊中調任軍諮官,軍諮官在軍隊中的地位將僅次於統制,並且在調兵權的問題上,除了軍諮官,任何人沒有權力指揮一兵一卒。”
葉開的話無異於將各鎮統制的兵權完全架空,的確,這樣的意思他也毫無掩飾,所以不出意料,當他把話緩緩說完的時候,底下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議論紛紛。
除了葉開和事先已經知道的哈漢章,底下所有人幾乎都有些不大理解,如果真按葉開所說的做的話,這次的動作不亞於在軍隊系統中做一次開顱手術。
“這樣是不是有些...”
一直沒有發言的作戰廳廳長馮耿光,想了片刻,終於忍不住的發問。
“馮軍廳,你是想說軍諮官越俎代庖嗎?”
非常清楚他的做法會引起怎麼樣的動盪和疑慮,既然是閉門會議,葉開也不介意徹底把話點開,他知道眼前的這些人,曾經都在軍隊中擔任高級軍官,所以自己的命令會對整個部隊產生什麼影響,自然一清二楚。
“良軍使,請恕我直言,這恐怕很難辦啊。”半天后,馮耿光小心斟酌着說道。
“再難辦也要做!”
絲毫不給任何提出異議的機會,葉開毫不拖泥帶水的給出了他的回覆,說話的口吻已經不再是商量,而是措辭強硬的命令。
如果他們也跟葉開一樣,以這種特殊的身份,站在歷史的大潮邊上,看着未來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大事小事,或許他們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然而,這終究不過是一句笑話,想要改變這一切,就需要一隻強有力的手,去斬斷所有荊棘,撥動歷史的車輪改變前行的方向。
清末的軍隊已經不再是拱衛國門,捍衛民衆的盾牌和長矛,而是獨立王國下私人武裝,如果他們的眼光再放遠些,能夠穿透時空,看到那一場歷時三十多年軍閥混戰留下的浩劫,看到軍隊成爲劊子手和獨裁者手中的利刃,或許,他們就知道葉開這樣做的緊迫性和必要性,以及良苦用心。
“耿光,這件事就交給你的作戰廳了,具體的安排和行程,你的人要制定出詳細的計劃,我會不定期的過目。”
葉開以近乎獨裁者的語氣說道,在他看來,軍隊的基因中就應該寫滿忠誠這兩個字,這在個問題上,任何人不容置喙。
葉開的話,讓馮耿光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硬着頭皮問道:“良軍使,如果軍諮官到任之後沒人聽令怎麼辦,這種事也不是不....”
葉開心中冷笑一聲,他的頭腦並不莽撞,想要打破利益格局,除了要下重拳,還要講究策略,既然形成了某種利益共生體,那麼新產生的軍諮官勢必會遭到聯合抵制,如果強行暗插進去,到那個時候,有可能架空的不是陸軍統制,而是根基薄弱的軍諮官。
“當然了,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可以從最底層開始,比如一個營,一個協,然後在逐步上升到鎮和軍。”
溫水煮青蛙的手法,葉開幾乎手到擒來,他就是要在這種潛移默化中,一點點樹立軍諮官以及軍諮處的權威,如果做得不夠,結果必然是將來軍隊尾大不掉,他想了想,接着說:“就從京畿的北洋軍開始吧。”
“對了,我們可以在軍隊中設立一個軍諮會議,作爲最高軍事會議,決策權在軍諮官手中,統制只有旁聽而沒有下令的權力。”在做出了針對北洋軍殺雞儆猴的安排後,葉開接着給出了具體的措施,以及進一步更實際的樹立軍諮官權威的方法。
“耿光,清楚了嗎?”葉開微笑着問道。
在葉開堅決的目光中,馮耿光也只能苦笑着點點頭,他清楚接下來將會面臨怎樣棘手的局面,以及數不清的麻煩。
不過,讓他稍稍放心的是,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軍諮處,以及在這個問題上展現出近乎強人姿態的葉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現在的帝國更需要這樣的角色,如果前者所有決定都正確的話,他們不介意把葉開交代的都竭盡全力完成。
“末將領命。”馮耿光下定了決心。
“今天的會議還有最後一件事。”
解決完軍諮官的問題後,葉開馬不停蹄的把目光朝向了寶瑛,後者在軍諮處中擔任的職務是史志廳廳長。
僅僅從名字上看,在軍諮處所有的七大廳當中,史志廳的地位似乎相對來說處於弱勢,但是,在葉開的計劃中,沒有一個部門會處於閒置狀態,就像一個人,要想發揮所有的實力,除了手腳並用,耳聰目明也是必不可少,而史志廳恰恰扮演這樣的角色。
如果清楚的掌握史志廳的人事安排和基本運作的話,它完全可以用另一個名字來代替,宣傳廳,這也就意味着看似毫無實權的史志廳,將會成爲軍諮處乃至整個軍隊系統的喉舌。
“寶軍廳,你的任務是籌辦《帝國陸軍報》,以及在營以上的軍制裡派遣隨軍記者,定期摘錄一些軍隊的資料,廣佈於民...”
非常清楚輿論戰在未來的戰爭中扮演何種角色,葉開一口氣吩咐了十幾項必不可少的宣傳手段,其中不乏一些超出當時時代的現代輿論措施,而這些聽得寶瑛是雲裡霧裡,不過後者在略作思考後,還是全盤接受。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要最先辦理。”葉開擡起頭,望着正在努力跟上葉開說話節奏的寶瑛,鄭重地補充道。
“末將謹聽良軍使吩咐。”
“編錄一冊《軍人手札》,要做到隨身攜帶,人手一本,上面的內容要包括軍人紀律,帝國版圖,陸軍軍歌,以及歷朝歷代開疆拓土的賢君聖王,武將名臣...”
話到末尾,葉開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伸出了一隻手指,眼睛直直地看着座下的寶瑛,着重的要求:“寶軍廳,手札的最後一頁要特別註明一句話。”
此刻的寶瑛滿腦子都在轉錄着葉開的話,艱難地在記事紙謄抄着前者剛纔的說話要點,他甚至都顧不上擡頭,然而,再聽到下一句話時,他的腦袋猛然擡了起來。
“國運懸於我輩之肩上,古訓刻於我輩之胸膛,茲中**人當謹記,常系盔帶者勝,常拭槍膛者強,常握繮繩者靡四方。”
他看到前者伸出的手掌緩緩捲曲成了一個拳頭,然後緊緊的貼在胸口上,剎那間,鮮血似乎以一種超乎常理的速度和熱量遊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