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憤怒回頭看着趙傳薪:“你這人真是,搗什麼亂呀……”
卻被趙傳薪一巴掌將腦袋扇正:“他媽的,大敵當前,你竟然回頭,嘰嘰歪歪成何體統?快開槍。”
那人背對着趙傳薪帶着哭腔:“人家,人家開什麼槍嘛……”
砰砰砰……
口中說着不開槍,身體明明也沒動,但扳機卻被扣動。
二十六式轉輪手槍,這玩意兒威力很小,還容易走火。
而且雙動式轉輪,扣動扳機很費事兒。
可這人卻連開六槍,槍槍打中對面警察。
趙傳薪見後面那些女工有些害怕,有許多人要跑,趕忙說:“哎呀,看這位仁兄,嘴上說着不開槍,身體卻很誠實,他是在爲你們出頭,你們好意思跑麼?你們肯定不願受這等良心上的譴責。”
“這……”
趙傳薪趁熱打鐵:“別怕,既然要求減少工作時長增加薪水,索性鬧大,不然沒人理會你們,總不能天天上街遊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由咱們這位英雄一力承擔。對了,英雄,你叫什麼名字?”
英雄正懵逼的看着手裡槍口冒煙的轉輪呢。
他懷疑人生了:槍在手,人頭有,難道我就是老天註定爲民請命的硬骨頭漢子?
他本能的回答:“我叫佐藤正義。”
趙傳薪滿臉欽佩:“真是人如其名,大家說是不是?”
“哈衣。”
趙傳薪提醒:“佐藤正義,快去撿屍體上的槍,那邊有憲兵過來了,不然來不及了。”
佐藤正義回魂,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撿槍。
只是這次是三十式步槍,他端着步槍苦着臉:“我,我不知怎麼用……”
趙傳薪一把接過:“在下倒是略知一二,當然,比不得你那麼厲害。就這樣拉栓上膛,喏,給伱。”
佐藤正義暈乎乎接過。
趙傳薪擡了擡他的槍口,指着跑過來的憲兵:“可以扣動扳機了。”
砰。
佐藤正義此時腦袋是迷糊的,他都不確定有沒有扣動扳機,反正對面憲兵倒下了。
女工那邊有人振奮,有人不知所措。
趙傳薪將剩下的槍給女工分了,他站在一個女工身後,輔助女工將槍舉起:“來,我教你,就這樣拉栓,端着槍,用準具瞄準。好,這個角度剛剛好,扣這裡吧。”
砰。
又一個憲兵倒了。
老趙哪怕很菜,也餵了自己不計其數的彈藥了,況且他還算有天賦。
無論什麼槍,只要碰到了,就好像是身體的另一個器官一樣如臂指使般輕鬆操作。
女工眉清目秀,耳邊被趙傳薪吹氣,背靠着這個高大的男人,臉色羞紅。
開槍後,看見憲兵倒下,她忽然有了別樣的感受,那是將他人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權力。
她意猶未盡時,趙傳薪已經去指點下個女工了。
這女工把頭搖的好像撥浪鼓:“我不成的,我不敢開槍,我不能殺生,何況殺人……”
趙傳薪不由分說,拉栓上膛,架着她的手臂。
砰。
一個在掩體露頭的憲兵中彈。
“啊……”女工尖叫起來。
趙傳薪喊:“前面沒有憲兵了,佐藤正義英雄,你快下令,下令我們去將憲兵的槍奪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佐藤正義回頭,見趙傳薪滿臉信任和鼓勵。
這個角度很奇特,趙傳薪站在女工當中,可佐藤正義只注意趙傳薪一人,趙傳薪的態度,讓他錯以爲是所有女工的態度。
於是他平生一股勇氣:“所有人,聽我命令,去奪憲兵的槍。”
有的女工跟着佐藤正義,有的只是雲從大流,有的跟着趙傳薪,剩下的有心不參合,但好像處於泥石流中的一塊小木頭不由自主被裹挾前進。
佐藤正義,因爲性格或者說基因的關係,打小備受欺凌,人生全無認可。
此時搖身一變,成了英雄,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死了又怎樣?
趙傳薪看見三十多個憲兵,在“太子造紙”專賣店前方聚集,他們本該北上,此時卻不得不掉頭來對付遊行暴亂的女工。
趙傳薪見佐藤正義直愣愣的就想衝上去,似乎真將自己視爲神選之子,趕忙勸說:“佐藤正義,我們需要掩體,你看那邊晾曬鹹魚的木刻楞,咱們就去那裡吧。”
佐藤正義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好,咱們去那邊。”
這人真是,身強體壯,懂得很多,卻對自己唯命是從。
棒棒滴。
當憲兵隊靠近,佐藤正義率先起身開槍。
砰。
子彈不知飄哪去了。
趙傳薪發現佐藤正義開始懷疑自己,就說:“大夥別讓英雄一人流血又流淚,一起開槍。”
說完,他跑到一排吊着的鹹魚後,遮住衆人視線,取出一杆李恩菲爾德短步槍,專等佐藤正義開槍時開槍。
砰。
兩個槍聲迭加,不分前後。
一個憲兵倒下。
但佐藤正義上膛速度太慢,憲兵卻來勢洶洶,趙傳薪不得不繼續穿插在女工開槍時一起開槍。
佐藤正義,幾個女工,還道是自己打中憲兵,激動的手腳顫抖,但槍越開越溜。
佐藤正義大吼:“啊……受死吧……”
媽的,戰場上咋咋呼呼,那還得了?
砰砰砰……
佐藤正義被集火。
他所在之處的掩體被打的木屑亂飛,一塊斷茬鋒利的木頭崩飛,劃破了佐藤正義的臉,但他恍若未覺。
對面憲兵起初沒將這些烏合之衆當回事。
但是,一輪彈藥打完,人家對面毫髮無傷,他們這邊倒下了七八個。
“八嘎,蠢貨,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沒有多少槍,咱們一半人掩護,其餘人冒死衝過去,一舉拿下這些該死的女人。”
於是,憲兵隊分兵。
後面人輪流方向掩護,當敢死隊在槍上掛着刺刀衝鋒的時候,佐藤正義和女工看着憲兵猙獰的臉,都有點慌。
有女工對佐藤正義喊:“英雄,我們沒子彈了。”
佐藤正義趕忙尋找趙傳薪,趙傳薪不負所望,從如林的鹹魚中鑽出:“別怕,咱們也上刺刀,我相信你。”
佐藤正義牙關緊咬,將刺刀裝上,已經抱着必死決心。
憲兵端着刺刀衝來,佐藤正義抱着刺刀正面剛。
忽然,憲兵彷彿被什麼絆倒,朝前面撲去。
佐藤正義瞠目結舌:我果然是天選之子。
他急忙抱着刺刀,從憲兵背後紮下。
第二個憲兵想要去找女工,佐藤正義有了鼓勵,端刺刀平伸刺去。
憲兵獰笑,見佐藤正義皮膚白皙,手腳無力的樣子,決定挑飛他的刺刀,然後給他補上一刀。
然而,憲兵的刺刀剛碰到佐藤正義的刺刀,憲兵刺刀“被磕飛”。
佐藤正義一刀過去,卡在憲兵骨頭上,他用力拔出。
然後舉着槍和刺刀大笑:“誰敢與我一戰?”
說完嗷嗷朝其餘人衝去。
他如有神助,趙傳薪卻額頭見汗。
好傢伙,配合演出這比他自己上陣要吃力的多。
趙傳薪適時喊話配合:“佐藤正義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大夥併肩子上。”
女工被刺死了兩人,佐藤正義左衝右突,連連馳援,所向披靡,不可一世。
片刻,衝鋒來的憲兵,讓他殺了七八個,剩下兩個跑了。
佐藤正義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佐藤正義,無人能匹敵!你們不要怕,跟隨我,保準叫你們得償所願。”
這時候,趙傳薪擦着額頭的汗水出來說:“剩下的憲兵都跑了,我猜他們一定求援去了。一旦大部隊來,咱們這點人這點槍不夠看。”
佐藤正義笑容收斂,緊張道:“那如何是好?”
趙傳薪佯裝思考,半晌一拍巴掌:“有了。我聽聞,在敷香郡有一間維和局。那裡是軍事空白區,軍隊不敢去。諸位前去維和局尋求庇護,定能逢凶化吉。”
佐藤正義光棍道:“好,咱們就去那裡。”
根本不管許多女工臉上的爲難之色。
她們許多有家有業,豈能隨便離開?
這時候,趙傳薪舉着拳頭喊:“跟隨佐藤正義,戰鬥到底。”
有女工大腦一片空白,不由自主跟着一起喊。
而佐藤正義得意極了。
接下來,趙傳薪就不陪他們一起玩了,傳送回維和局。
波羅乃河谷的戰鬥居然停了,黑田利良熱鍋螞蟻般團團轉,等待趙傳薪。
“哎呦,你去哪了,讓我一頓好找。”黑田利良看見趙傳薪出現,急忙上前:“快,我來尋求維和局幫助,我要你幫忙調和戰爭。”
趙傳薪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淡淡道:“維和是可以的,你幫我約毛子談話,畢竟我現在代表維和局,不願意參與戰鬥,貿然出現,發生誤會就不好了。”
……
臚濱府,姚佳召喚一衆商賈開會。
關外有些名氣的商賈都來了,吉-林首富牛子厚甚至親自到場捧場,他兒子牛翰章,和牛家大掌櫃孫毓堂也都在場。
姚佳咳嗽一聲靜場:“這次會議,是討論關於組建關外商幫,組團進入韓國經商的事情。”
王荊山皺眉:“去韓國經商?山高水長,兵荒馬亂,去棒子那經商是否不妥?”
姚佳點點頭:“山高水長不是問題。臚濱府銀行,鹿崗鎮銀行已經審批貸款,修橋補路不在話下。至於安全保障,正是今天的主題。關外商幫,要有自己的護商隊。依我看,5000人規模大差不差。”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他媽哪裡是組建護商隊?
這分明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另一種方式出兵。
牛子厚心中念頭急轉。
這等事,沒有趙傳薪授意,姚世傑斷不敢擅作主張。
背水軍已經佔領了沿江地區,現在豈不是多此一舉?
旋即,他想到了海牙軍備限制委員會派人來,聯合十國限制解除趙傳薪武裝的事情。
牛子厚懂了。
在別人還嗡嗡嗡的議論時,牛子厚拍板:“牛家同意去棒子那開分號!”
鹿崗鎮商賈代表也拍桌子:“我也同意。”
杜立三哈哈一笑:“日本人怕什麼?杜某也去了。”
……
徐世昌和吳祿貞通電,他問吳祿貞:“趙傳薪現今在何處?”
吳祿貞說:“屬下不知,背水軍延邊一應事務,均由葛雲鵬處理,背水軍得了一筆銀子,招募士兵,還換了新裝備。”
徐世昌嘆口氣:“如不獲悉趙傳薪行蹤,我這心裡始終不踏實。”
“……”
……
黑田利良已經聯繫上了俄人,俄人代表波亞爾科夫約定明日前去維和局談判。
趙傳薪在高塔外,建了個螺旋階梯,直通二、三、四樓。
尤其頂樓,趙傳薪開了大窗,擺設了兩排實木長桌和椅子,專爲談判所用。
第二天,黑田利良來的時候,發現維和局高塔變化,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建築好像泥捏的,任由趙傳薪變化。
這人一夜起高樓的能力,用在戰場上,快速營造軍事建築,恐怕讓人防不勝防。
怪不得他總打勝仗。
試想,百米一碉堡,步兵想要推進一里地都難如登天。
俄方代表波亞爾科夫,日方代表鬆平昆陽,在黑田利良的勸說下都沒有帶兵,只帶着隨行文員前來。
他們看見趙傳薪穿着雙宮絲面料西裝,真絲襯衫,手腕上戴着山度士飛行員腕錶,十分正式的在維和局外迎接。
“趙先生你好。”
來的人不敢造次,老實打招呼。
趙傳薪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上了四樓,雙方坐定,黑田利良發現居然還有幾個服務人員,穿的人模狗樣端茶送水。
明顯是日本人,手腳粗糙,看樣子是碼頭工人,被趙傳薪臨時拉了壯丁。
黑田利良突然有了見日奸的不好感覺,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這些人權當沒看見。
畢竟得罪黑田利良最多穿小鞋,得罪趙傳薪會死。
趙傳薪開口:“是這樣,昨日,我收到黑田利良的消息,說日本可能會對你們俄國開戰……”
旁邊的黑田利良整個人跳了起來:“趙先生,你不能這樣胡言亂語……”
好幾夥,一個帽子扣過來,他承擔不起責任。
他分明是叫日軍做戲。
趙傳薪雙手虛壓:“好了好了坐下吧。是這樣,黑田利良說讓我幫忙調停。結果我還在路上,便聽見你們雙方的槍炮聲。我想問問,你們因爲什麼打起來了?”
鬆平昆陽:“這……”
他想說,演戲演過頭了。
波亞爾科夫卻指着鬆平昆陽大罵:“一雞拿慧!”
趙傳薪用俄語說:“好好說話,不準罵人。”
雙方一聽,好傢伙,這趙傳薪不但會一口流利日語,甚至還能說彈舌頭的俄語。
他們不知道,趙傳薪的英語和西班牙語更溜,還能說點簡單的韓語。
也算是通六國之語的奇才。
見波亞爾科夫情緒平穩,趙傳薪對鬆平昆陽說:“你先說。”
鬆平昆陽組織語言:“事情是這樣,我們的一門火炮走火了,不小心打到他們的陣地。他們攻擊我們,我們只好還擊,我們是受害者……”
好一個無恥之徒。
將自己過錯一筆帶過。
趙傳薪義憤填膺,對波亞爾科夫說:“你們怎麼能這樣?他們只是走火,又不是真打,說不定只是做戲呢,你們就開槍,太過分了。”
波亞爾科夫一肚子火氣:“什麼?這個該死的鬼子,他說謊。他們開炮,打死我們五人,打傷兩人,我們纔是受害者。當我們反擊,他們沒有解釋,直接和我們開戰。還早早的派遣敢死隊,偷襲我們炮兵陣地……”
趙傳薪暗樂。
鬆平昆陽不甘示弱:“放屁,我們沒有偷襲你們炮兵陣地,我哪知道走火的火炮,會打到人呢?我們分明已經給了你們好處,你們卻不依不饒……”
“等等……”趙傳薪打斷他的話:“你爲什麼給他們好處呢?”
“還不是……”話說一半,黑田利良劇烈咳嗽,鬆平昆陽自知失言,及時住口:“爲了和平,我們願意給點好處。趙先生,你知道,毛子脾氣暴躁,容易發生誤會。這不,他們就在冤枉好人。”
“冤枉好人?”波亞爾科夫拍案而起,朝鬆平昆陽衝去,掄起拳頭就要打人。
然而,趙傳薪一伸手,輕鬆將他攔住:“不要激動,喝喝茶消消火氣,繼續談。”
波亞爾科夫吃驚。
這人力氣好大。
趙傳薪說:“說說你們的訴求,鬆平昆陽你先說。”
“憑什麼他先說?”波亞爾科夫憤怒道。
“那好,你先說。”
波亞爾科夫唾沫橫飛青筋直跳的吼:“我要他們賠償,賠償五十萬日元。”
“什麼?”鬆平昆陽氣笑了:“五十萬?你怎麼不去搶?我們最多賠付5000日元。”
雙方討價還價,吵的不可開交。
黑田利良汗流如瀑,對趙傳薪說:“趙先生,找你是來調停的,你不能不說話呀。”
趙傳薪在秘境裡找了找,發現雪茄抽沒了,只好拿出茄力克點上,抽了一口敲敲桌子:“好了好了,先不要吵。波羅乃河谷,是非之地也。我身爲維和局局長,不能坐視你們擦槍走火的危險。所以我有個決定,我決定將波羅乃河谷暫時收歸爲維和局所有。這對你們雙方都好。我決定,向北到斯米爾內赫,向南到敷香郡,以後全都是維和局地盤。”
“不行。”
雙方異口同聲。
好傢伙,來不來,讓趙傳薪割了六十公里的土地,那還得了?
黑田利良不可置信的看着趙傳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