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法租界,趙傳薪又帶人去了英租界。
原租界入口處英國士兵照例是不敢攔的。
一羣人橫衝直撞,進了英國佬建的牆欄之內。
一座拜占庭式東正教教堂前,俄國的傳教者操着大舌頭英語對趙傳薪說:“先生,這裡是教堂,不能胡亂闖入。不若諸位入我教會……”
趙傳薪打斷他,雙手合十說:“哦,萬能的上帝,請讓趙某發大財,請讓小日本鬼子統統去死,請讓列強全部下地獄……”
傳教者立即擺手:“不不不,我們應當讚美主,而不是支使主。”
趙傳薪立刻翻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麼都沒爲老子做,憑啥讓老子讚美他?滾犢子!”
傳教者:“……”
身後劉華強笑噴了,趙先生果真是實用主義者。
趙傳薪帶人蔘觀完四國的租界後,趙爾巽在日租界入口處攔住了他。
“公讓,你鬍子都白了,咋還奔赴第一線呢?”趙傳薪笑嘻嘻說:“日本人學當年刺殺李鴻章,指不定在哪埋伏準備向我放冷槍呢,小心濺一身血。”
趙爾巽大義凜然道:“老夫斷然不會怕,以血報國而已。”
“吹牛逼誰不會?這裡沒有外人,別裝了,快說你來找我啥事兒?”
“……”一羣學生直勾勾的盯着,你說沒外人?趙爾巽咳嗽一聲:“伱得到的租界土地,要如何管理?各國租界會撤回巡捕。”
“你們漢口的衙門口不是還有巡捕麼?讓他們來這些地區巡邏偵緝。”
趙爾巽面色一肅:“靡費之錢糧從何來?”
趙傳薪立刻翻臉:“別看咱們都姓趙,但你老小子也不能佔我便宜。所獲土地,要建許多學院。培養的人才,最後還不是流入漢口各行各業?我這是造福社會,你卻來薅羊毛?你的道德呢?社會責任感呢?我還沒找你討要建學院的錢呢……”
趙爾巽:“……”
他背對着衆學生,小聲而無奈道:“派遣巡捕巡防也不打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趙炭工得了如此多的租界土地,萬不可立國中之國。”
趙傳薪目光閃爍:“這樣吧,列強心懷叵測,土地就算交由爾等廢物之手,也定會被蠶食回去。不如就由我代爲掌管,等到了1912年,就交還給國家。但此前,所收賦稅,皆歸我所有。”
趙爾巽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
這不還等於是國中之國麼?
他皺眉道:“怕是朝廷不會同意。”
“你想多了。”趙傳薪拍拍趙爾巽肩膀:“我這是通知你們,不是商量。”
趙爾巽掰着手指頭,暗自計算,也不過是五年時間,想必朝廷能看清如今形勢。
他卻不知道,五年後,會有一場劇烈的風暴自漢口席捲全國,然後天翻地覆改朝換代……
趙傳薪打發了趙爾巽,掏出一沓大洋對劉華強說:“強子,挑選機靈能幹的學生,組織學生會,去給學院選址。我以卷王技術學院第一任院長身份,任命你爲學生會主席。這點小錢是給學生會吃喝的公款,可不要貪墨!”
“請趙先生放心。”劉華強大喜,權力誰不愛呢?他拍胸脯保證,然後猶豫說:“可若是選中了租界的洋人樓房,洋人不願賣呢?”
租界劃歸趙傳薪名下,但其內建築並不等於就全都是趙傳薪的了。
趙傳薪想了想說:“如果不願意,你就用道德綁架他們,你們不是擅長這個嗎?”
一羣學生:“……”
有人解釋道:“趙先生,恕我直言,洋人粗鄙,不會顧及道德……”
“哦……”趙傳薪拉長音:“感情道德都是用來綁架自己人的啊?”
那學生聽的臉紅。
趙傳薪說:“如果他們沒道德,你們就用仁義禮智信去感化他們,有道德之後再綁架。強子,我相信你一定行。”
劉華強苦笑:“我盡力而爲。”
“媽了個巴子的。”趙傳薪抽了他腦袋一巴掌:“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重新說一次。”
劉華強趕忙立正:“保證完成!”
趙傳薪這才滿意,揹着手往俄租界走去。
俄租界,大巴諾夫等待多時。 看見他,趕忙小跑着過來:“趙先生。”
趙傳薪矜持的點點頭:“原來是老彼得堡正三-旗貴族大巴公啊。”
大巴諾夫:“……”
他尷尬一笑說:“趙先生,合約簽訂的匆忙,尚有細節需要規劃,比如租界交界路權管轄權等問題……”
原本俄租界是一個整體,可是被趙傳薪強行分割後,本來好好地一條路就截斷了。
這涉及到了路燈照明所耗的電力,路燈損毀更換,此後馬路路面保養以及其它路政的事宜。
別看各國租界的總盤子不大,但卻是漢口精華所在。
管理起來,遠沒有趙傳薪想象的那麼容易。
大巴諾夫只是率先找上了他,後續英、日、法三國租界定然也有類似的管理問題。
趙傳薪真的不擅長這個,但不能露怯,他說:“老子分分鐘幾角錢上下,哪裡有功夫跟你閒扯這個?等着吧,我會派人與你溝通。”
說完,就回了筒子樓。
別看他在談判桌上手段時而強硬時而妥協,脣槍舌劍遊刃有餘,實際上卻是身心疲憊。
當時在場沒一個傻子,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計較,趙傳薪絞盡腦汁纔給出了最優解。
他將房門鎖好,取出椅子剛躺下就迷瞪過去……
……
張人駿和袁大頭此時的關係還很鐵。
四年後,他們還會結爲兒女親家。
他在談判結束後,給袁大頭詳細的解釋了場中各種利益糾葛,然後說:“此事還沒完。”
袁大頭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如今真是不敢小覷趙傳薪了。
他好奇問:“還有何事?”
張人駿嘆口氣:“去歲,我督撫河南,有消暑聖地雞公山者,經由商人廣而告之宣傳,自光緒二十九年至三十一年,已建有英、美、法、俄、日各國洋式房屋二十七處之多。寓居外僑,統計男女大小約六七十口,次第擴充,日進無已矣。張香帥聞之大怒,一紙奏章遞上朝廷,不但請求追回土地,還責處數人,連我也遭到了牽連。當時制定了收回雞公山地另議租屋避暑章程,可洋人驕縱慣了,並不好打交道,自是不允……”
張香帥,即張之洞,和楚留香沒啥關係,反而應當是楚留香的香帥之名借鑑了張之洞。
袁大頭恍然,這件事他略有耳聞:“那你要怎麼辦?”
“趙炭工風頭一時無兩,正好借他東風,將這把火一併燒完……”
果然,兩人帶着齊耀珊和金世和,去找英領事法磊斯。
法磊斯聽了張人駿的來意,直接選擇了讓步。後續會派人協同清廷丈量雞公山土地,不日將共同簽署生效。
袁大頭嘆息說:“趙傳薪大勢已成,在漢口一地將如萬家生佛……”
齊耀珊與金世和大喜,沒想到事情這般容易就成了,暗地裡對趙傳薪感激。
尤其是齊耀珊,他是漢黃德道江漢關監督,當日就提着禮物去巴公筒子樓登門拜訪道謝,說不定以後打交道的機會還有很多。
數日後,有一艘江輪緩緩駛入漢口。
江輪上,下來了一行人。
爲首者戴着罕見的方框眼鏡,臉上鬍鬚刮的乾淨利索,兩側頭髮鏟短,上面髮絲蓬鬆的向後梳出具有紋理感的背頭,身着大衣,文質彬彬。
後面一個白人小老頭,形銷骨立,髮型怪異,亦步亦趨的跟着。
再往後,是一個個精壯有力的漢子作爲護衛。
最前邊的漢子身形如同水缸,橫着長,大冷天的襯衫開了三顆釦子,鼓鼓囊囊肌肉虯結。
他們先下船,然後有碼頭工人吊上岸一輛拉風的勞斯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