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在沙土下,盤根錯節異常發達的根系,它們板結凝實的好像巨大的儲水網。
沙漠植被,根系永遠比露出土皮的部分要大。
因爲乾旱,它們都有很強的趨水性導致根系發達。
它們似乎很焦渴,盼望天降甘霖。
到了趙傳薪每天澆灌臭液的時間,這種渴盼達到了巔峰。
這就好像家畜一樣,它們被馴化了。
在一棵沙棗上,趙傳薪感受到了一隻更強烈的生命屬性。
他睜開眼,這是一隻藏在灌木叢中的黑尾地鴉。
這是聖靈之心帶給他的能力。
他“咦”了一聲,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終於有鳥來拉屎了。
他朝那隻地鴉走去。
換做以前,地鴉肯定會被驚的逃走。
但此時,當趙傳薪靠近一米外,地鴉只是好奇的擡頭看,卻並沒有急着飛走。
趙傳薪俯身摸了摸它的腦袋,它都沒跑。
趙傳薪起身,長嘆一口氣:“哎,以後吃野味,未免太簡單,沒有挑戰性啊。”
正捉摸着,他看見遠方出現三道瘦小的身影。
此時夜裡的溫度也能達到零上,白天沙漠裡能達到二十多度,可這三個瘦小的身軀,依舊被放地上可以站起來的打鐵破襖包裹的嚴嚴實實。
他們的小臉髒兮兮的,看人的時候,腦袋低垂,眼睛卻上挑,那是一種既要自我防禦,又要看清陌生人的神情。
爲首的一個孩子,個頭反而最矮,還有些齙牙。
趙傳薪雙手掐腰,看着三個孩子將黑尾地鴉嚇的飛到了羊圈那邊,問:“三位有何貴幹?”
齙牙小盆友左右看看,好像沒人能替他發言,只得鼓起勇氣:“我們要撿糞。”
趙傳薪看了看他們的來路,詫異道:“誰告訴你們這裡有糞?”
如果沒人說,打死趙傳薪也不信,三個孩子能找到這裡來。
“驛道上,有人告訴我們的。”
“男人女人?”
“男子。”
既然不是古麗扎爾乾的好事,趙傳薪心生疑竇,莫不是被土匪盯上了?
但他還是指了指羊圈:“那裡有一頭犛牛,兩匹馬,別招惹它們,去撿就是了。”
三個小孩,揹着掛着屎沫子的揹簍,二話不說朝羊圈走去。
趙傳薪和郭禿娃,眯着眼睛看着三個孩子撿糞。
郭禿娃搖頭:“掌櫃的,不像是土匪的眼線。”
“是也沒關係,咱們天上飛來者不拒。”
“掌櫃的,古麗扎爾姑娘有段時間沒來了。”
“哦,那正好,反正她也不交伙食費。”趙傳薪看着周圍的植被:“當務之急,怎麼搞點針茅和苔草、黑麥之類的牧草回來。真是傷腦筋……”
郭禿娃看着周圍已經綠草成蔭,天上飛的溫度都比別處要低幾度,哪裡還有沙漠的樣子。
他撓撓頭:心說還要種草?
而齙牙孩子小聲對同伴說:“他們說咱們是給土匪盯梢的,這種話,都不避着咱們麼?”
“噓……咱們只是來撿糞,又沒做壞事。”
“聽,那人失心瘋了,竟然想要野草。我看他們有兩個茅房,要不咱們用草和他換些肥料吧。”
燒火,牛糞最佳,因爲纖維多,易燃。
馬糞差,太細了,不容易燃燒。
一般都是用牛糞將火燒旺了,再丟裡面馬糞。
而人的糞便,則是帶回去給田裡增加肥力。
西北地區土地貧瘠,莊稼普遍長勢不佳。
“你去說。”
“你去。”
“伱去。”
最後還是齙牙小孩,顛顛跑到趙傳薪面前,仰頭商量道:“我們可用草換你茅房裡的糞嗎?”
趙傳薪一愣:“行,都被風吹的乾乾的,撿去吧。對了,我要帶根的草,黑麥你知道嗎?牛羊吃的牧草你知道嗎?”
“知道。”齙牙點頭。
等他們的揹簍撿滿,齙牙小孩被壓彎了腰,卻咬牙撐着,又找到了趙傳薪:“掌櫃,我們過幾日還能來麼?還有糞沒撿完。”
趙傳薪和郭禿娃面面相覷。
得了,郭禿娃又少了一些活。
原本他是要掏茅房的。趙傳薪齜牙:“可以,帶着草來換,記得帶根。對了,我這有三塊糖球,給你們用油紙包好了,回去一人一塊。”
齙牙接過油紙,當即打開,塞自己嘴裡一塊,又分給小夥伴。
趙傳薪看着他們沾滿了牛糞渣渣的手,欲言又止,最後憋住了沒說。
“掌櫃的,我們能換糖嗎?”
趙傳薪想了想:“換糖你們得拿種子換,什麼種子都要。”
三個孩子忙不迭點頭,揹着簍子向南而去。
尼古拉·特斯拉從實驗室鑽了出來,又到了他徒步走的時間。
尼古拉·特斯拉深深呼吸一口帶着青草味道的空氣:“趙,你乾的最出色的一件事,就是讓這裡充滿了綠色。”
“錯了,我乾的最出色的,是很快就能清理掉堆積如山的糞堆了。”
這裡缺少屎殼郎,沒有生物幫忙分解……
那些牛糞可以肥地,但有舊神夜壺,根本用不着其它肥料。
趙傳薪想起了那隻黑尾地鴉,就去灌木叢附近被植物包圍的一塊沙地處,建了岩石小湖泊。
當然說湖泊很勉強,也只有小型泳池那麼大的面積,一米深而已。
趙傳薪清空秘境,裝滿了水注入其中。
看來好像沙漠裡的一汪小湖。
郭禿娃不得不提醒:“掌櫃,我們井水水位下降了不少,水泵抽不上來了。”
水泵是趙傳薪和尼古拉·特斯拉合力造的。
趙傳薪當工具人,尼古拉·特斯拉指揮。
管道和密封倉,都是用熔融石英玻璃,僅有少量橡膠當密封圈。
趙傳薪擺擺手:“無礙,等等就恢復了。”
種田這種事是會上癮的。
比如擴大綠植面積。
今天擴大一米固沙防風,明日中心的天上飛門前就能少掃幾粒沙子。
到了如今,每天上午,郭禿娃只需敷衍了事的應付一下就行了。
可越是如此,趙傳薪就恨不得讓天上飛周圍一塵不染纔好。
種子都用完了,他每天下午在尼古拉·特斯拉散步的時間,就會準時去折枝扦插,澆灌臭液。
到了第二天,扦插的植物保準都能存活。
此外,趙傳薪向南延伸的綠地中間部分,他會築建岩石路。
只要植被防風固沙,岩石路能不被沙子埋沒,路就會通到哪裡。
如今已經有了數十米遠。
今天的扦插任務完成,趙傳薪直了直腰背,看着黑尾地鴉在他剛造的“人工湖”邊喝水,他心說:該多造些纔是。
但不能繼續抽井水了,萬一抽乾了那口井,趙傳薪哭都沒地方哭去。
趙傳薪心裡一動,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巴丹吉林沙漠裡有很多泉眼,在阿拉善那邊還有不少沙漠湖泊。
後世科學家認爲,在沙漠下面應當有一個大型的水網,水網源頭,或許是西南500公里外的祁連山。
他看看天上飛中心地帶,早已被綠植包圍,不虞風沙。
於是第二天上午,趙傳薪找了塊空地,聚沙成塔,圍出高於地面兩米的岩石筒。
他一直向下,掏空內部。
大半沙子,用來構造厚厚的岩石壁,少半沙子,則建造出螺旋階梯,一路向下。
挖到兩米的時候,幹沙變成了溼沙。
挖到了五米,下面竟然露出了岩石層。
趙傳薪震驚,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沙漠裡的沙子厚度可能僅僅才幾米深。
幸好是岩石,不是泥土。
岩石溼漉漉的,看的趙傳薪又驚又喜。
他開始反向操作化塔成沙,沙子繼續凝固爲筒形內壁,剩下的收入秘境。
向下又挖了一米半,岩石一空,下方出現嘩嘩的流水聲。
竟然真的被他挖出了一條水道。
水流淌的方向是東北。
趙傳薪構建階梯,走了下去,伸手撈了一把,藉着馬燈和天光看看,水很清澈,拔涼拔涼的。
他淺淺地吸了一口,十分清冽,無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