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受過很多次傷,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每次受傷,恢復速度都很快,但這次無疑快的離譜。
星月說:這是新星級代謝的好處。
趙傳薪終於對否極泰來的情形感到了一絲欣慰,下意識的想要掏煙,又停下了動作。
再這樣下去,或許連煙都要戒了。
臨去睡覺前,他對本傑明·戈德伯格說:“我明天就走,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我打算投資一個前所未有的媒體產業,我決定讓你負責經營蘭州府的區域,這是計劃書。”
趙傳薪將星月寫的計劃書交給徒弟,頓了頓又說:“不過,拿地皮,蓋房子的錢你出。你自己拿錢也好,募股也罷,總之事成後必然日進斗金。”
本傑明·戈德伯格對錢看的不是很重,他無所謂的拿起計劃書看,看着看着眼睛“唰”地亮了。
並非他認同師父說的日進斗金,也非見財起意,只是覺得好玩。
天才的腦袋總是與衆不同。
“師父,別說蘭州府,讓俺出全資都成。”
趙傳薪斜眼看他:“你能出得起麼?”
“師父,太小瞧俺了,俺站着就能把銀子掙了,如今頗有家資。”
“……”這讓趙傳薪想起了未來的一個人,聰明的大腦一直佔領高地,成天遊手好閒不工作,但從來不缺錢,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而且還能逆生長。
人稱——水哥。
人的參差感真的很強。
腹中蛔蟲星月立即說:彆氣餒,你徒弟聰明不假,可我的記憶力,他拍馬難及。等三百年後,我讓你飛昇仙界。
趙傳薪點點頭,深表贊同:三百年後,他可不是早就嘎了麼……
……
近趙者傳薪,衆所周知,孟德綜合徵的感染率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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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彥光上次偶然碰到了朝吹英二的遺孀——三枝明日香。
兇手跟受害者親屬見面,分外刺激。
如果擦身而過也就罷了,三枝明日香卻不知爲何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孫彥光第一時間想到了殺人滅口。
所以他邀請三枝明日香去吃火鍋。
孫彥光以超強的心理素質和訓練過的如簧巧舌,成功打消了三枝明日香的疑心。
他萌生了個想法:既然日本嚴查各個港口,既然朝吹常吉緊咬着不放,爲何不打入他們內部刺探消息呢?
趙隊長不是說過麼:與朋友親近,與敵人更要親近。
於是,孫彥光在火鍋店發出了再次見面的邀請。
這期間,他還不時地聯絡三枝明日香的兒媳婦長岡磯子,但他還沒有爲這段奇妙的關係鼓掌。
上次,孫彥光和三枝明日香吃的是明治三十年開的櫻鍋馬肉料理店,這次他來的是已經開了幾十年的九段下壽司政。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兩人在包間裡吃飯。
三枝明日香跪坐在榻榻米上,風韻猶存的她彎出了驚人的曲線。
對面的孫彥光盤膝而坐。
三枝明日香笑着說:“彥光桑,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神奇,起初我還把你當成別人了。”
孫彥光心裡一點也不虛,這種試探已經進行無數次了。他笑嘻嘻說:“奧奈醬,你知道嗎,伱在路上隨便見到的一個人,都是別人做夢都想見到的人。”
奧奈醬這個稱呼,如果出自於油膩男之口那就很冒昧,全是毒點。
可孫彥光叫出來,只會讓三枝明日香心曠神怡。
三枝明日香愣了愣,然後掩嘴笑:“你不經意的話,總是能充滿韻味。”
“那可能是因爲我的眼睛裡,只有姐姐與遠方。”
“……”
氣氛開始曖昧起來。
兩人頻頻舉杯,清酒度數雖低,但喝多了見風就倒。
當三枝明日香起身的時候,腳步都開始踉蹌。
孫彥光的眼睛卻還是那麼清澈,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這點酒量,呸,你跟我喝什麼酒?
三枝明日香看着近在咫尺的純淨眼睛,精神有些恍惚,身體變得更軟。
孫彥光順勢攬住了她的腰肢。
他疑惑,這個女人是怎麼做到讓自己的腰又細又豐腴的?
“奧奈醬,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我……”三枝明日香目光迷離,語焉不詳。
“害,姐姐醉成了這樣,還是先去我家醒醒酒吧。”
孫彥光的住所風格簡約而清奇。
傢俱不多,只刷了清漆留有原木深色紋理的實木書架,四格,帶長條玻璃櫃門;邊緣帶簡約花紋包邊的三條腿的辦公室,很厚,帶抽屜,下面墊着有哈塔伊圖案的波斯羊毛編結地毯……
看起來特別低調,但明眼人能看出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特別有格調且價格高昂,與時下日式風格大爲迥異。
這都是跟趙傳薪學的。
而且孫彥光特別乾淨、整潔,那是在保險隊打熬出來的習慣,就和他總是穿戴整潔鬍子刮的乾乾淨淨、走路腰背挺直一樣。
據說女人的一見鍾情,靠的是一種叫作“苯乙胺”的物質,別管什麼年紀,都會產生那種大腦一片空白只想佔有對方的衝動。
孫彥光剛進門,身體就被三枝明日香纏住。
“奧奈醬,要冷靜呀……”
“我不要冷靜……”
“那好吧。”
孫彥光勉爲其難,或許一盤老豆腐,吃起來比鮮嫩小肉要攢勁的多。
在這個時候,長岡磯子正和朝吹常吉吵架。
“磯子,你最近很不正常。”
“我沒有。”
“在我心煩意亂的時候,你應當給予支持,而不是搗亂。”
“我會的。”
“可你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
……
趙傳薪離開天上飛,先去的涼州城城外,看看左右無人,讓星月將插在土牆不起眼縫隙處的6號銅眼拔下來。
又閃現到十-堰境內秦嶺餘脈上,看見那隻小金絲猴蹲在旁邊凍的瑟瑟發抖。
趙傳薪掏出一塊乾巴巴硬邦邦堪比板磚的大列巴,遞了過去。
小猴子拿起來嗅了嗅,咬了一口。
沒咬動。
它疑惑地撓撓頭,舔了一下大列巴,有些味道,挺香的,又咬了一口依舊沒咬動。
趙傳薪齜牙,原來野生動物牙口也不行,這樣他心裡就平衡了。
拔了7號銅眼,本想直接回臚濱府,星月卻提醒他:我已經寫好了三份計劃書,你最好回一趟漢口,一份交給劉華強,讓他動用立興洋行的資金提前動工改造,順便遣人將另外兩份計劃書分別送到澳島和港島。
趙傳薪如今這個樣子,真挺不願意拋頭露面的。
……
去年,湖廣總督還是趙傳薪老熟人趙爾巽。
要說趙傳薪和趙爾巽,早在多年前趙爾巽去奉天赴任時就認識了,在漢口因爲租界和列強對峙時,總算相逢一笑泯恩仇。
趙爾巽任湖廣總督,屁股沒坐熱,就又被趕回了四川。
這是爲何?
說出來能讓世人笑掉大牙。
此時的湖廣總督,名爲陳夔龍。
陳夔龍曾有過兩個老婆,都病死了。
陳夔龍爲人精明,擅長阿諛奉承。
他一路升遷,升到了兵部主事,受到了兵部尚書許庚身的青睞,聽說他是個鰥夫,長得還行,有點能耐,便將女兒嫁給了他。
軍機大臣廖壽恆,也是兵部尚書的女婿,陳夔龍和廖壽恆成了連襟後,算是攀上了高枝,加上他善於巴結,廖壽恆便將他推薦給了當時慈禧的心腹榮祿。
自此,陳夔龍一飛沖天,平步青雲,短短兩年從四品主事幹到了河南巡撫。
他能官運亨通,除了他本身會鑽營外,還有個原因——他的第三任妻子許禧身。
許禧身出身大戶,交際能力出色,和王公大臣眷屬向來能打的火熱。她甚至認了被趙傳薪坑了幾次的愛新覺羅·奕劻和其福晉爲乾爹乾媽。
有這個背景,陳夔龍哪裡敢得罪許禧身,恨不得立個牌位當祖宗供起來。
問題是許禧身出身江南,在河南水土不服,哭着嚷着說啥都不幹,非要讓陳夔龍走門路掉回老家。
大戶人家小姐,任性的很。
清朝有迴避制度,不能在出身地任職,陳夔龍算是江浙女婿,不能去當地赴任,於是只能求人調去了就近的江-蘇任巡撫,感情巡撫這玩意兒是可以選擇的。
問題來了,有時候官運來了擋也擋不住,很快清廷便提拔陳夔龍去任四川總督。
趙傳薪纔是知府,知府上有巡撫,巡撫後就是封疆大吏——總督。
陳夔龍算是一躍成爲封疆大吏。
本該高興纔對,這時候許禧身又鬧幺蛾子,說成-都那可比蘇州差遠了,不去。
任陳夔龍磨破了嘴皮子也說不通,可若是不去就相當於抗旨,那不是鬧着玩的。
趙爾巽原本頂替錫良爲四川總督,在1907年又被調任湖廣總督一職。
當陳夔龍找到了愛新覺羅·奕劻,靠這個門路花了不少銀子,硬生生讓清廷改了任命從四川總督改爲湖廣總督。
於是,趙爾巽屁股沒坐熱又回到了四川,陳夔龍成了湖廣總督。
可以說,許禧身連官身都沒有,卻牽動了數個地區的封疆大吏調動,讓許多人搖頭嘆息——因一女子朝令夕改,這個逼樣子大清不亡誰亡?
卻說,去年發生的“二辰丸案”,趙傳薪坑了日本人,順便暴揍並敢跑了葡萄牙佔據了澳島後,粵地和南洋率先颳起了一陣抵制日貨的風氣。
抵制日貨,誰受損最嚴重?
必須是三井集團的三井物產,就是被孫彥光弄死的朝吹英二的老東家。
起初,三井物產認爲,中國人只是湊熱鬧,過段時間風聲平息,他們的生意會恢復如常。
然而,趙傳薪屢次三番壞他們好事,還在漢口占了許多租界地盤,包括他們日本租界。
趙傳薪趁勢而起的同時,抵制日貨的風氣也刮到了漢口,在劉華強衆學子帶動下愈演愈烈。
三井物產坐不住了。
朝吹英二膽大包天,敢炸鐵路謀害趙傳薪,其實不單單是他自己的主意。
三井物產四處蒐羅情報,不但用於自身發展決策,同時還將情報送給各地日本使館,由日本使館交送回日本外務省。
日當局十分依賴三井物產強大的情報蒐集能力。
外務大臣小村壽太郎多次委託三井物業蒐集有關中國人抵制日貨背後的原因。
並想要讓三井物業的人際關係,解決這個麻煩。
他們後來發現,趙傳薪就是根源之一,他好像喚醒了中國人血脈裡的某些東西。
所以,朝吹英二敢去炸趙傳薪,並且還能悄無聲息的撤離,靠的就是日本外務省的運作。
只是沒想到趙傳薪沒死,朝吹英二卻讓人給弄死了。
有些人難免膽寒。
再加上劉華強一羣學子抵制日貨運動不停,和港、粵、澳乃至南洋諸國華人遙相呼應,甚至這股風氣蔓延到了西北地區,例如蘭州府涼州城,更別提趙傳薪的崛起地關外……
日本人沒招了。
第一,他們讓日本駐廣領事賴川淺之,幾乎每天都要去找張人駿施壓,讓張人駿取締抵制日貨運動。
張人駿被他煩的不行。
他本身是贊成民間自發去抵制日貨的,他也很討厭小鬼子。
另外,他知道這件事跟趙傳薪有很大關係,他十分欣賞趙傳薪爲人,當初趙傳薪處理二辰丸案時,張人駿就和他暗中一唱一和,把日、葡兩國恨的咬牙切齒。
張人駿不勝其擾後,就找到了粵漢鐵路公司總辦樑誠,因爲粵漢鐵路公司是三井物產重要貿易對象,經常在他們那購買煤炭和枕木。
樑誠不慣着三井物產,上門警告了賴川淺之。
除了粵地,漢口這邊的麻煩也要解決。
因爲原日本駐漢領事讓趙傳薪弄死了,所以原日本駐廣領事上野專一赴任漢口總領事。
上野專一攜三井物產理事山本條太郎去了湖廣總督府,面見了現任總督陳夔龍。
“陳大人,我們對去歲的二辰丸號一事深感抱歉。”
兩人剛見面,就彎腰撅腚,狠狠地鞠了一躬。
陳夔龍:“……”
他對這個不感冒,鞠躬有個幾把用,還不如給錢銀子來的實在。
鞠躬完,上野專一又給他介紹了山本條太郎。
山本條太郎挺直後背,卻微微低頭說:“陳大人,今日冒昧叨擾,還請原諒。在下聽聞漢口多風災,又快到了風災季節,所謂防患於未然,我們三井物產願意提前捐贈1000元賑災款,這筆錢務必要要用在防災上面。對於大人,在下另有表示。”
陳夔龍皺着的眉頭這才微微放下:“好說好說,本官代漢口百姓先行謝過。”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上野專一順勢說:“陳大人,我相信漢口百姓通情達理,會看到我們的誠意。然而,卷王技術學院的一衆學子,如今依舊每週上街遊行,呼籲抵制日貨,還請陳大人解散此運動。”
說完,兩人又同時撅腚、鞠躬。
如果涉及到別的事還好,唯獨是卷王技術學院,陳夔龍還真不願意招惹。
他沉吟道:“這個嘛……一羣學生胡鬧罷了,不必理會他們。”
啥玩意兒?
上野專一連忙給山本條太郎打了個眼色。
你光用嘴皮子出溜,不得把真金白銀奉上麼?
於是,山本條太郎便從包裡先取出了1000日元。
這差不多相當於1400塊大洋。
然後又取出了個如意金把件,雙手遞給陳夔龍。
陳夔龍隨手接了,在手裡把玩。
嘴上卻道:“本官可與卷王技術學院協商一二。”
話沒說死。
在他看來,趙傳薪多少要給他些面子,就好像張人駿就和趙傳薪關係處的很不錯的樣子,沒道理自己就不行。
上野專一和山本條太郎趕忙再次鞠躬:“那就拜託陳大人了。”
陳夔龍端起了茶杯,卻沒喝。
上野專一趕忙說:“那我們便告辭。”
等兩人走了,陳夔龍回到裡間兒,這道門沒關,原來許禧身一直在偷聽談話。
見陳夔龍迴轉,許禧身說:“你豈可貪這等便宜?此事因日本人給亂黨走私軍火而起,近一年,三井物產連同大倉組、高田商會成立泰平組,給朝廷兜售軍械,以此來劃清與亂黨關係。百姓認不清也就罷了,趙傳薪又豈會認不清?既然他了然於胸,還放任學生抵制日貨,你又如何能說服他放棄?”
顯然,像受災捐款這種事,自從二辰丸事件後日本人不是第一次幹了。
這個小恩小惠來分化國人的手段,小鬼子乾的極爲熟稔。
“額……”許禧身經常干涉陳夔龍的政事,久而久之竟然有種受虐的快感。“這我倒是沒想到,不過已經答應了,就去一趟吧,料那趙傳薪也得給本官幾分薄面。”
許禧身皮膚白皙,額頭飽滿,有明顯的江南大家閨秀氣質,又有水鄉小家碧玉的面相特徵。
但她的神情顯得有些鬱鬱寡歡。
她咬了咬紅潤飽滿的下脣,忽然說:“傳聞趙傳薪有鬼神莫測之能,我倒是也想跟着你出去見識見識。”
“啊這……不妥吧?趙傳薪在臚濱府任職,不在漢口。”
“胡說,不久前他還奪了比利時的租界,不在漢口在哪?”
“可不久前,還有報紙聲稱在臚濱府採訪了趙傳薪,他說他熱愛和平,難道他分身有術?”
“呵呵……你就說,帶不帶我去吧,我還沒見過活神仙……”
任性勁兒上來,誰也攔不住。
……
活神仙趙傳薪在一樓專門空出來的會客室等待劉華強呢。
據說今天又到了遊行抵制日貨的日子,劉華強帶人出去拉橫幅進行愛國宣傳演講去了。
如今趙傳薪又戴了眼鏡,口鼻還遮了紗,衆學子都很古怪的看着他。
趙傳薪被看的惱羞成怒:“星月,走,給我種個貼口罩,這紗嫂裡嫂氣的。”
星月在審美上,或許是被趙傳薪灌輸了太多具有他特點的數據,竟然用軟金和銅,給他種了個造型奇特的金屬口罩。
面具通體爲黑色軟金,薄如紙張,輕若無物。
鼻樑和鼻尖部位隆起,完美銜接他的鼻子,上下嘴脣的部位卻用黃銅銅皮嵌入。
嘴是咧開的,還齜着牙,牙齒白色軟金,很整齊,這表情很趙傳薪。
中間帶着點透氣孔。
軟金很輕,所以輕鬆用繩子掛在耳朵上。
等趙傳薪戴着新的“口罩”出來,衆人就不只是覺得古怪了。
“校長,能否摘掉?我看着您的笑容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