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頭子沒有得意,反而眯起了眼睛。
這人蠢是蠢,但做事能豁得出去臉,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待在原地,說:“烏爾基迪,我從槍聲判斷,對方僅有三人。只有一人是個老手,另外兩人不值一提。我讓你前後夾擊,是爲了分散那個約翰·康斯坦丁的注意力,讓他前後不能兼顧,這樣我們就能從薄弱的一面攻打進去。如果你現在浪費太多子彈,等你進去後,就只能靠刀子面對神槍手的子彈,懂?”
這樣一說,烏爾基迪·戈麥斯有概念了。
他喊道:“幾個槍法好的,輪流打,其餘人按兵不動,等待尼尼從後面進攻。”
保鏢頭子說的沒錯。
趙傳薪察覺有人從白房子酒館後面偷襲,他告訴阿居雷·伊達和胡斯蒂諾:“接下來,就要看你們兩人命夠不夠硬了,因爲他們分兵繞後,我要到後面去。”
胡斯蒂諾頓時慌亂不已。
他是那等挨欺負,不想着反抗,卻要找同類尋求安慰的人,他自甘於弱者身份。
阿居雷·伊達卻從來不缺豁出去的勇氣,更何況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個年紀,總認爲死亡永遠無法降臨到自己頭上。
而且剛剛射中一人,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天選之子。
沒問題的。
所以他“咔嚓”,脆生生的將栓拉上:“堂約翰·康斯坦丁,您就瞧好吧。”
趙傳薪好懸沒樂出聲來:“好好好,這個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但終歸是你的。”
阿居雷·伊達讓高手誇讚,備受鼓舞。
勇猛的探頭。
砰。
一槍過去,竟然瞎貓碰死耗子的讓子彈擦着一人眼珠子飛過去,那人眼睛被灼瞎,大叫起來。
阿居雷·伊達更加堅信:“這個世界,終歸是我的!”
趙傳薪其實已經沒子彈了。
這把自動步槍,彈夾中一共八發子彈,當初薩爾瓦多·溫貝託一共就帶了八發子彈。
趙傳薪收了槍,在庫存中選來選去,和泉守兼定不能用,那把西班牙托萊多大馬士革短劍,更不能使用,春光劍就別提了。
挑來挑去,他看見砧板上阿居雷·伊達常用的曹正興菜刀。
好好好,就是你了。
他拎起菜刀,走到窗邊。
尼尼帶着人繞後。
尼尼說:“外鄉人肯定是沒有發現我們,咱們悄悄從後窗跳進去。”
前頭一人開路,來到窗邊,輕輕一推,竟然推開了。
“呵呵,這個蠢貨,居然不關後窗。”
尼尼豎起食指:“噓……”
槍有些礙事,那人將槍橫放在窗臺上,開始往裡爬。
剛露頭,覺得不對勁,往右一看,便看見緊貼着牆的外鄉人,偏着頭戴着墨鏡正看他呢。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趙傳薪齜牙道。
那人亡魂大冒,萬萬沒料到轉角遇到愛。
趙傳薪一菜刀下去。
嗤……
噗通……
這人一頭栽進屋裡。
外面,尼尼也聽見了趙傳薪的聲音:“他發現了,他發現了……”
砰砰砰……
趙傳薪不慌不忙的靠着牆躲避子彈,將那把槍抽了進來,丟掉菜刀,耐心等待。
這些烏合之衆,稍微慌亂,便齊齊開槍。
趙傳薪等待開槍拉栓空隙,從容探身。
砰。
一人兜頭便倒。
尼尼大驚,可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
他歇斯底里吼道:“衝,否則咱們都得死。”
一行人嗷嗷叫着朝窗戶邊開槍邊衝鋒。
趙傳薪兩旁都是窗,左手邊窗戶先鑽進來個腦袋。
趙傳薪隨手一點,3級光刃入眉心三寸,中原一點紅絕技再現江湖。
那人眼睛頓時直了。
趙傳薪薅着他頭髮將他薅進來,從他腰間抽出一把彎刀,倒握,後退。
恰好右手邊窗戶一人將槍口探進來,趙傳薪倒握彎刀刀尖恰好刺入其手腕。
“嗷……”
趙傳薪抓住槍,抽了進來,以此人背部爲支撐點,探出槍口。
砰。
身後人胸口中彈。
左手邊此時又探進來一把槍。
趙傳薪抽出右手邊窗口人手腕上的彎刀,轉身,劈砍。
嗤!
左邊窗戶進來的人手腕被斬斷。
趙傳薪如法炮製,抽槍,墊背,射擊。
шшш◆ T Tκan◆ co 砰。
後面一人倒地。
尼尼看的大腦一片空白。
焯,世上竟然還有這等高手?
換個人,早手忙腳亂,嚇也嚇死了。
可這人殺人,條清縷析,頭頭是道,四平八穩的。
頗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尼尼手腳發抖,踉蹌後退,萌生退意。
剩下四個人見他如此,跑的更快:“快逃。”
趙傳薪跳窗而出,拉栓,射擊。
砰。
一人倒地。
趙傳薪一步,邁了一米高,四米多遠才落地,瞬間到剛死去那人身前,彎腰將他腰間的一把柯爾特單動轉輪取出。
“都散開,老子要裝逼了。”
砰砰砰砰砰砰。
六發子彈,瞬息全發。
現在只剩下一個尼尼,躲在土崗崗後面,嚇的尿了褲子。
還沒等他回神,忽然看見前面一個兩眼通紅的漢子,死死的盯着他看,手裡還握着一把圓剷刀。
尼尼認得這人,正是米格爾·埃斯特萬。
當時,烏爾基迪·戈麥斯讓他殺了米格爾·埃斯特萬的兒子,但尼尼下不去手。
烏爾基迪·戈麥斯不管那些,當即開了一槍。
尼尼擔心烏爾基迪·戈麥斯會找他麻煩,後來開槍射殺了米格爾·埃斯特萬的妻子。
看見米格爾·埃斯特萬,尼尼頓感不妙,當即想要舉槍。
然而米格爾·埃斯特萬先下手爲強,掄了半輩子的龍舌蘭圓剷刀迅速一戳,就好像戳龍舌蘭的葉片那樣,輕鬆的剷斷了尼尼的手臂。
“嗷……”尼尼慘叫。
他看着噴血的手臂,沒疼死,好懸被自己慘狀嚇死。
許多人是這樣,能看得別人悽慘,卻受不了自己悽慘。
米格爾·埃斯特萬覺得被堵的死死的心竅,終於開了些。
遮在胸口的陰雲,終於散了些。
他再次舉起圓剷刀,精準的朝尼尼的另一條手臂鏟去。
“嗷……”
之後,米格爾·埃斯特萬舉起圓剷刀,對準了尼尼的脖子。
尼尼:“不要殺我,不要,額……”
聲音戛然而止。
……
前面,阿居雷·伊達起初信心百倍。
可接連開了數槍,都沒有打中人以後,他有些慌了。
最重要的是,當白房子酒館房後槍聲響起,前面的人發起了衝鋒。
阿居雷·伊達和胡斯蒂諾趕忙開槍。
阿居雷·伊達沒擊中,這次反而是胡斯蒂諾擊中了一人。
但對方也反擊了,一發子彈擦着胡斯蒂諾大臂外壁而過,將手臂豁開一條口子,因被脂肪向外撐,皮肉翻卷,十分駭人。
“啊……”胡斯蒂諾嚇得大喊大叫。
阿居雷·伊達聽的心煩:“閉嘴。”
胡斯蒂諾被少年的兇狠狀嚇到了。
阿居雷·伊達手忙腳亂的給步槍上彈藥,好不容易裝進去一發,就趕忙拉栓。
這會兒,烏爾基迪·戈麥斯的人馬已經衝到了院子裡。
阿居雷·伊達胡亂開了一槍,又打中一人。
但是此時他已經沒了之前的興奮,但覺手腳冰涼:“媽的,跟他們拼了。”
正說着,房後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不光是阿居雷·伊達發愣,烏爾基迪·戈麥斯等人同樣發怔。
突然,白房子側面傳來槍聲。
這邊再次有人倒下。“是外鄉人,是外鄉人……”
外鄉人的神射,給他們帶來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以至於,他們都衝進了院子,這會兒卻又一股腦的往外跑。
烏爾基迪·戈麥斯連滾帶爬,在斜坡處直接滾了下去。
砰砰。
又是連着兩聲槍響。
槍槍都有人倒下。
烏爾基迪·戈麥斯滾到下面,發現州長的保鏢頭子已經不見了。
“媽的,跑的真快!”烏爾基迪·戈麥斯破口大罵。
然後他也麻溜解開繮繩,打馬就跑。
趙傳薪從房子一側走進院子裡,魚尾風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墨鏡後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舉着槍,對一個想要上馬的人開了一槍。
那人墜馬。
趙傳薪再次拉栓,發現已經沒了子彈。
他很想閃現追擊,但是星月告訴他:“有鎮民在附近偷偷觀望。”
趙傳薪笑了笑,也不着急。
這時候,米格爾·埃斯特萬從白房子酒館側面,拎着一把槍跑了出來:“堂約翰·康斯坦丁,我來幫您了。”
趙傳薪朝他點點頭,說:“看誰沒死透,拿傢伙上去補刀。”
說完,他腳邊就有一個被胡斯蒂諾擊中,卻沒打到要害的選手,趙傳薪微微低頭。
那人可憐兮兮的說:“求求你,放過我吧……”
趙傳薪衝他微微一笑:“今天不行。”
說完,擡腿。
砰。
咣。
這人死的不能再死。
米格爾·埃斯特萬已經過了報仇雪恨的腎上腺激增的勁頭,見狀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和這些人有滅家之仇,也只能做到最激動時候殺人。
可眼前的堂約翰·康斯坦丁,簡直就是殺人不眨眼。
趙傳薪進屋,拖出來一把椅子進院子,大馬金刀的坐下。
“都愣着幹啥,還不他媽去補刀?”趙傳薪見他們發愣,吼了一嗓子。“記得,槍支彈藥和錢都收出來,不準自己私藏。”
胡斯蒂諾在那哼哼唧唧,生怕趙傳薪不知道他受傷了。
熟料被趙傳薪一通臭罵:“馬勒戈壁的,伱就破了點皮,哼哼個幾把?趕緊幹活!”
胡斯蒂諾:“……”
這種活,阿居雷·伊達和胡斯蒂諾已經駕輕就熟。
他們開始培訓米格爾·埃斯特萬:“看見沒,這種斷了的手指頭不要落下,都要裝收起來,待會用驢車拉到後山的亂葬崗子裡。”
“靴子裡可能藏着錢哩,要檢查一遍。”
“那根皮帶留着,那麼好的皮帶,埋了可惜。”
“這人沒死,你要是不敢,讓我來……”
好一通忙活,三人滿頭大汗。
趙傳薪只是優哉遊哉坐在椅子上抽菸。
等粗略的打掃完戰場,將屍體堆成堆,趙傳薪將剛剛裝完子彈的三把步槍丟給三人:“一人一馬,走,咱們去托裡克莊園去。”
胡斯蒂諾立刻反對:“堂約翰·康斯坦丁,咱們不能去,州長在那裡做客呢……”
趙傳薪啐了口唾沫:“啊……tui!州長在那裡做客,烏爾基迪·戈麥斯和鄉村騎巡隊來這裡和咱們發生槍戰,你覺得州長會不知道嗎?”
三人沉默。
事情鬧大發了。
如果州長知道,說不定就是州長授意,州長和卡米洛·托裡克狼狽爲奸。
如果州長不知道,那麼現在也知道了。
無論如何,他們至少是從犯。
這裡最死心塌地的,反而是米格爾·埃斯特萬。
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家破人亡,再退一步,就相當於將最後的一點田產也無償給了卡米洛·托裡克。
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他一狠心,站出來說:“堂約翰·康斯坦丁,我願意追隨你,哪怕面對州長。”
趙傳薪還不知道他家的變故,錯愕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
阿居雷·伊達一咬牙:“我也不怕,反正我沒有家人,大不了亡命天涯,說不定臨州還會收我進鄉村騎巡隊哩。”
最後剩下胡斯蒂諾:“我,我,我認爲我可以向州長解釋,我是迫不得已的。”
趙傳薪:“那好,上馬跟我們一起走,正好你去解釋,我們乾點別的事。”
“……”
跟你們一起,那還能解釋清楚嗎?
……
烏爾基迪·戈麥斯、保鏢頭子,另外還僅有三人回到了托裡克莊園。
卡米洛·托裡克聽了烏爾基迪·戈麥斯的講述後,當真是又驚又怒:“該死的,在奎特沙蘭,沒人敢反抗我,沒有人!”
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區區一個外來戶,就能殺的他們屁滾尿流。
然後又去抽打烏爾基迪·戈麥斯:“你這個廢物……”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在旁邊等他發泄完,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卡米洛,憤怒只會讓你喪失理智。”
烏爾基迪·戈麥斯聽了,小雞啄米的點頭:“是的是的,州長先生說的對極了,您會喪失理智的。”
卡米洛·托裡克舉起手:“我喪失尼瑪了個逼……”
烏爾基迪·戈麥斯一縮脖子。
但卡米洛·托裡克的巴掌終究沒落下去。
現在雞飛蛋打,損失慘重,他依仗烏爾基迪·戈麥斯的地方還有很多。
他焦躁的來回踱步,想着該如何找回場子。
這外鄉人不知何方神聖,是個神槍手。
那麼,就需要找一些槍法精準的人對付他。
墨西哥連年戰亂,散兵遊勇和大莊園主的鏢客比比皆是。
這些人到處流竄,打家劫舍,滋擾地方。
想找到一些會打仗的人並不難,只要錢給的足夠就行了。
人命最不值錢。
卡米洛·托裡克雖然吃驚趙傳薪一個人就將他搞的狼狽不堪。
但是也並沒有正八經將趙傳薪放在心上。
可這時,有人匆匆來報:“不好了,堂卡米洛·托裡克,那外鄉人帶着鎮子上的阿居雷·伊達、胡斯蒂諾和米格爾·埃斯特萬殺到咱們莊園外邊了,正讓你出去見他。”
卡米洛·托裡克剛剛還想着報復,是因爲他在奎特沙蘭這地方作威作福多年,已經威風習慣了。
此時纔想起,自己能上門打人家,人家過江龍爲何不能來攻打他呢?
我焯,卡米洛·托裡克暗道失算了。
這時候,烏爾基迪·戈麥斯叫囂道:“咱們莊園上還有人,大不了和他們拼了。”
“拼?你他媽拿什麼拼?三四十人都拼不過他,現在怎麼拼?”卡米洛·托裡克破口大罵,然後忽然看向了州長的保鏢頭子。
保鏢頭子笑了笑,看向州長。
沒有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發話,他不會做任何承諾。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搖頭:“卡米洛,你在地方待久了,只想消滅敵人,但那是不成的。咱們的總-統先生,如果一味地消滅敵人,那這個國家剩不了幾個人。當強大的敵人出現,你得給點甜頭才行,讓敵人變成你的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間或許存在矛盾,但你和朋友之間不能有矛盾。”
誰都不是傻子,迪亞斯的做法,老油條們並非不知道,只是不說罷了。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好。
國家就是這樣爛透的。
正如州長所言,卡米洛·托裡克霸道慣了,就算明白,心裡也拐不過那道彎。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見狀,沉思片刻,他不打算以身犯險,讓手槍隊保鏢和那人硬拼。
他說:“這樣吧,讓我去跟他談談。”
說罷,帶着保鏢頭子和一衆保鏢出門。
二月的狂風怒號。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稀疏的頭髮被風吹亂,露出的光禿禿的腦門。
他那荷槍實彈的保鏢隊伍衆星拱月寸步不離,凝神戒備。
那四個人已經來到了莊園內,在院子裡,雙方擺開了陣勢。
卡米洛·托裡克站在了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身後。
莊園外,還有一羣遠遠觀望看熱鬧的鎮民,對這邊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見了這一幕,卡米洛·托裡克覺得顏面盡失,如果不將這外鄉人徹底弄死,他在奎特沙蘭將再無威信,再也無法吞併鎮民的土地了。
地主家的傻兒子胡文西奧·托裡克,見了趙傳薪,還笑着打招呼:“康斯坦丁先生,你看,我姑姑送給我一個笛子。”
趙傳薪勾勾手,面對手槍隊保鏢團視若無睹,說:“拿過來我看看。”
胡文西奧·托裡克將笛子交給了趙傳薪,還教了他幾個吹笛子的要點。
很快,趙傳薪就搞明白了。
現在老趙也是個通樂理的藝術家,將笛子擦了擦,送到嘴邊。
這是一把蓋那笛。
趙傳薪原本以爲瞎吹幾下,卻發現能掌握3級光刃符文的腦袋,面對這種新鮮樂器手到擒來,毫不費力。
加上他服用六識藥劑後,對身體的每一處掌控達到了巔峰,無論是嘴還是手指頭。
才吹了一聲,蓋那笛的聲音便讓他想起了一首曲子《最後的莫西幹人》。
狂風捲起了他的衣襬,趙傳薪戴着墨鏡,端坐與馬背,笛聲被風送到了在場每個人耳中。
蒼涼,遒勁,好像是誰在抗爭,好像是對掠奪者的詛咒,好像是對失去土地和家園的不甘,好像是血與淚,好像是哭泣的女人,好像是無助的歷史,好像是幾個戰士拎着刀槍斧頭面對一個龐大難以抵抗的敵人羣體正在無聲的嘲諷,一如眼前這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