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菀口中的侯家真就出事了,正月十三的這天,侯家老太爺侯蔭昌早晨起來打打太極,忽然眼前一黑就昏倒在了地上,在這個時代能活到七十多歲都是高壽,即使本朝聖祖康熙豐盈體健,還有御醫伺候着,六十八歲就御宇殯天,何況七十四的侯蔭昌,府中的大夫稍一診斷就得出舊病復發的緣故,在去年十月之前楊旭幾乎每到月初通過侯家酒樓捎過來一份藥品,但是就在去年十月之後,與楊旭徹底鬧掰之後,藥品再也沒有了,不過侯蔭昌認爲自己的身子好的也八九不離十了,這藥不藥的也無關緊要了。卻不是當時楊旭看病的時候,就存了吊着侯家的念頭,都是療程減了一半不少,藥品都是一次一次的按月寄來,藥量也是刪減版。
怎麼辦,怎麼辦?全家人都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還在主事的侯從傑迅速擺正局面,當然不是首先聯繫鄉寧縣那邊,那是示弱的表現,堂堂侯家富比四海,怎麼可能低聲下氣的去哀求一個小小的知縣呢。侯從傑先讓大夫穩定病情,然後發動票號的關係從洋人那裡購藥,既然姓楊的小子可以從洋人那裡買來藥,那自己一代巨賈就沒道理不如一個小小的縣令。現在的西醫也跟沒有抗細胞病毒的藥物,即使最近的抗炎藥阿司匹林還在處於臨牀試驗階段,直到1898年才投產,抗菌類的藥品磺胺在1935年投入使用,楊旭手裡攥着的有限量的抗生素之一的青黴素在1943年才大批量投產。不過侯家還是把幾個太原的洋人傳教士請到家裡,傳教士大多會基本醫學,但是對待病毒性內疽還是一籌莫展,最多注射藥物保證身體機能。購置的藥品雖然有些用,但是沒有上次姓楊的小子治療那麼見效,這麼拖着後果是顯而易見的。侯家人商議先不與楊旭接觸,叫鄉寧酒樓的掌櫃子先去探探口風。
鄉寧的候掌櫃也是頭疼不已,自從侯家與楊知縣關係破裂之後,候掌櫃拒了幾次縣衙前來承辦酒席,給楊旭造成了一些麻煩。仗着後面有侯家坐鎮,候掌櫃是一點不虛。沒想到事情轉折到了現在這個樣子,東家交下來的任務怎麼着也得硬着頭皮辦下去。銀子禮品一準備,趕緊去楊家宅子門口候着求見。
侯家能找楊旭的事情,楊旭也是不知道,雖說自己會些醫術,也只是軍隊中急救知識培養出來的二把刀,對於治療侯家老太爺的時候,只是存着留一手的心思,不捨得用藥,但是對於治療的效果,自己還是覺得應該好的差不多了,結果候掌櫃一上門,楊旭就猜到侯蔭昌復發了,但是內疽在一開始並不致命,拖到後期也就是現在的狀況臥牀,用好藥吊着也是能 堅持兩三年的,誰也不想這樣拖着,侯家掌櫃子是不能見的,現在不拿捏一下侯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候掌櫃連着等了三天,實在沒轍,告信給家裡,侯家沒轍商議之下還是侯奎走一趟比較好,一則侯奎畢竟能代表侯家,二則侯從傑的兒子都是讀書人從來不問門面上的事,處世尚淺,說白了其實就是太爺侯蔭昌怕乾兒子一家做大,下手阻止侯從傑的兒女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侯奎百般不願意但是爲了二爺爺的身體被迫前往。
這時候楊家正在四下籌辦楊旭的婚事,侯奎拜門,楊旭壓根沒搭理他,壓了兩天,楊旭知道侯奎是個急性子,兩天就差不多了,時間太長怕這小子破罐子破摔,萬一雙方撕破臉楊旭真怕侯家背後的勢力。
雖然強忍着壓下怒氣,但是見到侯奎,楊旭照樣一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樣子,侯奎也是鐵青着臉,雙方還未開口,已經涌起劍拔弩張的氣氛。侯奎一行六七個人,楊旭讓管家給轟到門外,侯奎皺着眉頭答應了,晾他也不敢有動自己的勇氣。
侯奎三兩句把前來的事情說了一下,楊旭似所未聞,侯奎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吼道:“要給就給,不給老子拔腿就走!”
對於侯奎外厲內荏的樣子,楊旭都是胸有成竹,侯蔭昌就是侯奎在侯家錦衣玉食的保證,如果現在老爺子故去,看侯家乾兒子怎麼對付這小子。楊旭沉思了一會,強忍着不去看那張惹人心煩的臉,“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就你這態度,你家老爺子活不三月。”
侯奎慢騰騰的坐了回去,攥着拳頭沉聲吐道:“請楊……兄……”
楊旭一揮手打斷他,“咱倆稱不上兄弟!”
侯奎吞嚥了一口氣,“請楊大人幫……我救我家老爺子,大恩不言謝!”
“別不言啊,要的就是個謝字,這樣我開藥,按照以前的藥量,一副藥一萬兩!”
侯奎目眥欲裂,吼道:“你怎麼不去搶?”
楊旭整理一下袖擺,慢騰騰的說道:“我就是搶啊!”
侯奎二話不說,起身就走,楊旭待他走到門口,輕聲說道:“錢重要還是人重要,自個得掂量清楚,人沒了錢還有嗎?”
侯奎止住腳步,轉過身來,“你也太狠了吧。”
楊旭搖搖手指頭,“比不過你,當初要不是要人幫襯着說話,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着出來。”
“五百兩一副,這已經是天價了。”侯奎伸出手掌。
“五千兩……”
“我在加一百兩,六百兩足赤銀子!”
“六千兩!”
侯奎驚詫道:“你咋還加價呢,會不會做生意?”
楊旭理了一下袍子,站起身來,“現在是賣方市場,我說的算!”
“那咱別來虛的,來個實在的!”
“好,就跟你實在的,兩千兩銀子,外帶把我在平陽籤的契約全部取消,如果不行,侯大人請回吧!”說着就要端茶送惡客。
侯奎一咬牙,“這樣咱們也不爭了,平陽的契我帶回來給你,那藥五百兩!”
“一千兩,少一個大子出門不送!”
侯奎心理琢磨了一會,“好,把這個月的藥給我,下個月的我讓掌櫃來取,契也讓他一塊捎過來。”說着拿着兩張銀票遞給楊旭。楊旭接手,瞟了一眼,五百兩一張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配好的油紙藥包遞給侯奎,“按老規矩用量!”
侯奎接過藥包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楊旭陰沉着臉目送其離開。
所謂年前禮年後跑,親事宜定之後,張家就給李蓮英送年前禮並附上婚事的請帖,作爲女婿的楊旭少不了報上一份禮,對於結識李蓮英楊旭的心理興奮的很,不是自己對這位老太監仰慕已久,實在在靠上一個大靠山。正義這東西在一段時間內,自己還是缺缺。一份正式的拜帖形式的含章,報上自己的年庚字號,附帶自己的作爲,剛好楊旭在這方面雖然不多,但是也是分量滿滿,比起其他縣令,什麼與民同休、安靖一方,勤懇用事這類的虛話強多了。
兩千兩銀子,李蓮英一到手,便高興的不行。人生活在世,總有些追求,沒有繁衍子嗣的能力,真金白銀往往就看的比較重,李蓮英是個愛錢的人,同時在這方面也是取之有道,自個明白,位置沒了,人沒了,錢再多也沒用。雖然是敬事房大總管,但是李蓮英一天都不去當班,一天到晚跑到慈禧的身邊爲其服侍,這就是恩寵一直不減的原因,還有就是誠實,一般的官員求官送銀子,李蓮英很少接洽,不是自己不想,是不敢。生怕哪句閒言碎語傳到老佛爺耳朵裡,自己這一輩子也就到頭了,所以收銀子都是孝敬的居多,當然那些碳敬,年節的自己收的還是不少。但是出手二千兩的,還不求事的這是第一樁。自己也收的心安理得,師傅的家人嘛就是自己人,有個有錢的自己人比什麼都強。
李蓮英號稱 從不爲別人跑官,不主動插手政務,所以名聲不錯。你以爲他真不插手就太年輕了。有時候在慈禧面前的一兩句話,就勝過別人的千言萬語。慈禧對待自己人還是很大方的。
拿人錢財替人美言幾句這個道理還是知曉的,乘着給慈禧梳頭的功夫,李蓮英跟慈禧嘮起了家常,慈禧正誇讚民間的生活有滋有味呢,李蓮英接道:“說道有滋有味,我那師傅可是不錯,最近定了日子也就這幾天,他那侄女的親事就辦了,我師傅這一下可就輕鬆多了。”
“哦,是嘛!上次說起老張,哀家還感嘆這日子過得真快,這一下你師傅的心願算是了了一件,是不是嫁個一個姓……姓什麼來着一個知縣!老了老了,瞧我這記性。”
“老佛爺可不敢這麼說,您日理萬機的都是軍國大事,這等鹹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可不能饒了您的事。”
慈禧轉頭笑着指着李蓮英說道:“你這張嘴啊!這知縣叫什麼來着?”慈禧當然不是傻子,李蓮英一撅屁股,慈禧就知道他想幹什麼,馭人之術就在於別人有所求,真的無慾無求,慈禧還不放心把你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