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上有巡檢,所以李忠奇的小隊人馬計劃半夜出發,免得打草驚蛇。雖然這時候大多數的人夜盲症比較嚴重,但是李忠奇的隊伍好歹也是經常劫掠牲畜打牙祭的,晚上大白的月光亮堂堂照着大地,寬廣的河面上,李忠奇帶着十幾個人操着小船,這次的目標是黃河巡檢駐地,巡檢在黃河東側,巡檢司自備五六艘快船便於稽查,李忠奇的目的就是奪取巡檢的船隻運送大部隊過河。
稀里嘩啦的水聲,使得一個睡眠淺的巡丁,尿意叢生,昨晚貪杯喝了太多的米酒,雖然不怎麼醉人,但是膀胱憋得不行。
巡丁住的是大通鋪,一鋪七個人,旁邊的人被吵醒了,看他又起身出去戲謔道:“老鍾,你行不行,才幾碗貓尿,你一晚上尿了三次,是不是不行了。”
被喊老鐘的人笑罵道:“要不要讓你家婆子試試?”
“去你大爺的!”
老鍾忽然聽到水聲大了一些,常年在黃河邊住巡,覺得有些反常,警覺的說道:“誰在大晚上行船啊,不是死催的嗎,千萬別出什麼事啊?咱們出去看看吧。”黃河這段流水比較急,加上黃河河底兩邊暗礁很多,晚上黑看不見行水道,容易翻船。
旁邊那人在暖和的被窩裡壓根不想出來,想着有什麼多大事啊!諷刺道:“你怎麼跟姓齊的學的個透,以前那個齊敏值班,稍一有動靜就折騰我們起來,好不容易那王八蛋走了,你怎麼開始跟他一樣,勞碌命還不討好。”
巡檢的房屋緊靠黃河,聽音聽得最清楚,巡丁在隔間,自從齊敏調走了,新來的巡檢壓根不值班,晚上宿在家裡。“說的是啊,以前他在的時候,咱們恨得牙癢癢,盯着我們,不讓我們撈油水,誰知道他一走,這心裡沒着沒落的,生怕出什麼事?”
旁邊的人笑着打趣道:“我知道你爲啥了,賤——唄!”
說話的聲音太大動靜把其餘的巡丁都吵醒了,都在玩笑起來。
他們說話的功夫,李忠奇已經上岸了,悄悄的摸到巡丁的房間,叫做老鐘的火急火燎的推開門衝了出來,到了旁邊的石階上,解下褲子,這時候身邊站起來一個人,明亮的月光下一個一個陸續站了起來,足有十四五人,明晃晃的大刀,在月光底下寒意鋥鋥,老鍾一個寒顫,滿嘴的話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尿卻不自主的順着褲子往下流,李忠奇大刀一揮,碩大的頭顱沿着石階飛出數米遠。
接着一行人衝進屋裡,簡直如狼進了兔子窩一般,巡丁如草芥一樣,轉瞬進入另一個世界。四處搜查,確保沒有一個活口,然後把黃河巡檢的船隻駛向對岸,由那些對岸的老百姓拖到上游,裝載人口,然後順流進入吉州境內,巡檢連同自己收集的船一次只能運載三百多人,所以只能一趟一趟的運,到了天光大亮的時候,全部四千多人全部運到吉州縣境內。
第一個發現流賊的不是官兵而是地方上的農戶,農戶上報給保長,保長迅速報給里長,等到吉州縣衙得知消息,李忠奇率領的流賊距離縣城不到十里地了。
鄉寧這邊還是平安無事,一個連隊駐紮在河口鎮,一個在“海龍寨”收過路費,還有兩個連隊駐紮在趙家甸訓練,趙河領着護衛的連隊在縣城保證楊旭的安危。楊旭也擔心流賊攻擊吉縣,一旦吉縣失落,下一個肯定是鄉寧。
護衛隊楊旭不會動,誰也不知道流賊會不會哪根筋搭錯了,攻擊鄉寧縣城,楊旭讓朱顧帶兩個排過來,順便把縣裡的鄉勇們帶上,湊齊一百二十人,帶上十杆槍以防萬一。那是流賊,都是一羣一觸即潰的渣子,楊旭根本沒往心裡去。
謝把總心底裡真把叔叔謝同知罵了一遍,不是說不會來嗎,自己這麼倒黴,沒辦法先擋一擋吧。跑回去朝廷饒不了自己,六七十個營兵,前面裝備五杆擡槍,後面的每人一把紅纓槍,謝把總就指着擡槍可以把亂賊嚇跑。
吉州縣令得到消息,一臉驚愕,怎麼回事?黃河的巡檢怎麼不放狼煙呢,趕緊命人在城裡放溼牛糞,火紅的煤炭上堆了上百斤的溼牛糞摻着柴禾,好大的一股黑煙,直衝天際。在吉州十里處的差役一看縣城方向放黑煙,知道流賊攻打過來了,趕緊接替點燃溼牛糞傳遞出去,然後巴巴地看着鄉寧方向,結果半個時辰過去了,對面也沒有動靜,一絲黑煙也沒有升起。
那差役一拍腦袋,直罵鄉寧的人不地道,一家老小都在吉州縣城呢!只好自己往鄉寧玩命的跑,去借援兵救吉縣。
吉州城下,五個擡槍彎彎扭扭的擺在最前面,謝把總找了一個凳子,站在最後面指揮,對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涌動,徑直的奔向這邊過來。謝把總深嚥了一口唾沫,兩腿止不住的抖動,不僅是他,下面的營兵也是一樣,還有幾個扔下紅纓槍想跑,但是被謝把總的親隨上前砍了幾刀穩定軍心,看着這幾個人出氣多吸氣少的模樣,營兵們有些左右彷徨的意思,不敢跑也不敢打。四千多人那是一大片黑雲壓城的感覺,莫名一股強烈的壓力,直壓得人喘不過起來,後面吉州縣城破損的城牆上,縣令趙敘文也是嚇得不輕。看看左右這一百多號人,心理直抽抽,城牆四處損毀,很多地方可以直接進人,趙敘文心裡發涼,口舌發苦,一邊趕緊吩咐捕頭和主簿等人去招呼那些士紳大家大戶,去組織人手幫忙守城,一面期望着鄉寧那邊趕緊來人救命。
吉州縣方向發的狼煙,守城的衙役早就瞧見了,飛快報給縣令大人。楊旭一方面組織人手,讓朱成帶頭,領着一百二十人,五十個鄉勇使用尖銳的臘木杆長槍,朱顧帶來的連隊都是制式長刀,最後從護衛隊抽出是個好槍手,持槍跟着自己。楊旭囑咐趙河領着護衛隊和縣衙差役守好鄉寧縣城,縣衙由縣丞薛成章主持,齊敏輔助。趙河拉着楊旭低聲說道:“六叔,我帶人去吧,你留着守城。”看着趙河擔心自己,楊旭還是心理一暖。
楊旭爽朗的笑了幾聲,“放心吧,一羣土雞瓦狗而已,你的任務也不輕,守住城池,就是大功。”
剛準備好,吉州的差役氣喘吁吁的跑到鄉寧縣衙,“大人……大人……,救命……啊,流……流賊……打過……打過來了。”說完竟然累暈過去了。
楊旭大手一揮,自己騎在馬上向吉州方向前進。
流賊的行進速度不快,老人婦女孩子嚴重拖延了行軍速度,李忠奇只好帶着精幹的力量率先出擊,一千多精幹的流賊,很快就到了距離城下一千米的距離。李忠奇大喊一聲,接着二十個人扛着十杆擡槍衝到陣仗最前面。
謝把總定睛一看,直接從高凳子上摔了一個狗吃屎,周圍的親隨上前扶起他,謝把總身如抖糠,聲音似哭,結結巴巴的說道:“賊……賊人,居然……居然有……十……十杆擡槍,咱們完了。”
旁邊的親隨小聲說道:“咱們跑——吧?”
謝把總歇了一會鎮定下來,“等會打起來,咱們趁亂……趁亂跑。”
李忠奇帶着流賊加快步伐,很快逼近四百米的距離,那些綠營營丁受不住壓力,前面的擡槍“砰砰”黑煙四起,距離太遠根本沒有準頭,一個流賊也沒有打中,這時候開始慌忙的清理槍筒,安裝火 藥,最後裝上鉛子,李忠奇的流賊快速的往這邊奔跑,營兵徹底慌了,有的把火藥裝在鉛子後面,有的乾脆丟下槍撒腿就跑,距離只有兩百米了,流賊的擡槍開始發射,25毫米的鉛子彈,直接打穿三四個人才失去動能,這一下,綠營開始更加慌亂了,城牆的上的差役、民壯和縣令大聲喊叫助威。總算有兩支擡槍還擊了回去,有六七個流賊被擊倒在地。從城上到城下一片叫好聲,營兵的心理稍安。
流賊很快就接近五六十米的距離,對面的擡槍開始再次射擊,營兵紛亂,其實沒打死幾個,但是鋪天的煙氣,轟轟而來的人羣徹底把營兵的心理防線擊潰了,謝把總率先騎上準備好的馬匹帶着幾個親隨撒腿朝府城方向狂奔。一看把總都跑了,剩餘的營兵一鬨而散。
趙敘文看着身邊的百號嚇得臉色蒼白的差役、民壯,讓縣丞指揮,自己匆匆下了城牆。縣丞心理直罵趙敘文混蛋,要死了叫自己上前。
擡槍的準確度實在不怎麼樣,李忠奇帶着流賊從城牆破損的小道往縣城裡衝,城牆的上的差役民壯趕緊下城防守,那些士紳大戶們的家丁也紛紛趕到,脣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流賊拼命往城裡攻,家丁、差役和民壯拼命堵住口子。山西兵不行,但是老百姓也是頗爲悍勇,沒有兵器的很多家丁拿着木棍,鋤頭、鐵鍬,死死的擋住口子。
李忠奇看着快要陷入混戰,趕緊找來擡槍對着擋住口子的家丁差役等人,直接射擊,城牆的口子不大,加上擡槍就在三四米外射擊,如同小炮一般,一槍直接轟死了對面七八個人。四五個口子處處都是鮮血淋漓,殘肢斷臂。
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再悍勇,遇到不可抵禦的火器,心態馬上崩潰了,流賊蜂擁四起涌進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