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外的軍營裡最近幾天頗有些人心惶惶,眼看明天就是發餉的日子但是新來的把總一直往營外運東西,不時還有城外的商戶進營裡的庫房來驗看,軍營裡騙不了人,這守庫房都是營裡的營兵,裡外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這一大車一大車的把糧食、豬肉、黃豆等物件運走,運進來糠皮加上玉米,這些可都是吃的,怪不得吃的窩窩頭那麼噎嗓子,真是把士兵當成牲口來養。
要說這餉銀更是遙遙無期的樣子,除了士兵,跟着馮昶國的幾個家僕倒是有酒有肉的,都是城裡辦的好酒好菜直接送到軍營裡,更是讓士兵窩火。馬隊的哨長看到一個掌櫃子帶着夥計的模樣在搬馬飼料,馬飼料分爲粗料和細料(精飼料),粗料就是乾草碾碎或者直接喂草,細料可是玉米麪攙着黃豆麪裡面還絆着鹽呢,外面的養馬的細料不比白麪便宜。
這裡馬隊的一哨哨長是趙二貴,原來是趙家甸出來,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留守在軍營。
“你們搬馬料幹什麼?”
掌櫃子一瞅,這就是個大頭兵,一個丘八而已。也懶得恭敬,“一個丘八還管的挺寬,你們把總把飼料賣給我了,我開客棧正用得上。”
“你們把馬料拿走了,我們的馬吃什麼?”
那掌櫃子樂了,“唉呀,這話說的,我又不會是你家的把頭,我管你吃什麼?”轉頭對着搬飼料的夥計,“接着搬,別愣住,麻溜的。”
趙二貴一把從一個夥計的手裡把裝飼料的麻袋搶下來,麻袋口被扯開,飼料灑了一地。掌櫃子當時不樂意了,叉着腰喊道:“你們上頭賣給我的,你一個大頭兵,吃餉的也敢插手,信不信我找你把頭,告你一狀。”
趙二貴又把另一個夥計手裡的麻袋扯下來,“你找誰告狀都沒用,幾個誰都別想把馬料搬走。”庫房外有幾個身影,趙二貴大聲喊道:“把步隊的哨長許清明喊來,有人要鬧事。”
話音還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大步的邁了進來,趙二貴大喜,“許大個子,來的正好,這幾個王八羔子想把馬料搬走。”
掌櫃子也會知道打不過,只能講理,“唉,這位兄弟話不能這麼說,這是你們家把頭賣給我,這錢都付了,你不能不把東西給我吧。”
許清明是步隊一哨的哨長,也是楊旭初次招兵招來的,算是有資格的“老人”。軍營的宿舍和倉庫本來就是相互挨着的,大家肚子裡都沒食,訓練是別想了,都縮在宿舍裡,這邊一喊叫,一爭執,幾乎所有人都知曉了。
許清明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們不管你給誰的錢,但是這馬料你還真運不走。”周圍衝進來很多士兵,整個庫房差點沒有下腳的地,士兵們積壓十來天的怒氣,這時候有些壓制不住的意味。
掌櫃子一看討不了好,哪敢硬頂,雙手一攏,帶着夥計就出了庫房直奔,把總的班房。趙二貴和許清明相互看了一眼,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原來和隊官商議明天發餉時候鬧一鬧,看來要提前了。趕緊手裡的排長、棚長招呼到倉庫商議一下對策。
馮昶國聽到客棧掌櫃子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氣的當場暴起,這些丘八不想活了,還敢阻擋本大爺的生意,對抗本大爺就是對抗朝廷,這羣土孫非好好整治一下不可。要是馮昶國剛到軍營時候,他絕對不敢這麼幹,經過剋扣口糧,倒賣物資,但是軍營裡壓根沒有反對的聲音,直接就是逆來順受。馮昶國以爲這羣士兵還是怕了自己,畢竟自己奉命管理這片軍營,誰敢說一個不字,簡直就是造反,膽子越發的大了起來。今天還得乘着這個機會,好好的耍一下威風,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次把這兩個哨長幹掉,以後軍營才能更好的如臂使指。
馮昶國帶着幾個家僕,其中就有兩個自己任命的隊官,氣沖沖的奔向庫房。趙二貴和許清明早就佈置了十來天了,很多事情就是一句話。剛出了倉庫房,和氣沖沖的把總撞了個正着。
“你們兩個雜碎敢壞本大爺的生意,你們可知罪?”
趙二貴冷冰冰的回道:“我們都知罪,就想今個拿餉銀不幹了,大傢伙回家種地去。”周圍的士兵都點頭響應。
“銀子是沒有,不過本大爺給你們安排鞭子!”回頭對着一個家僕說道:“抽他!”身後的家僕上前把手裡的鞭子揮舞過來,裹挾着伶俐的風聲,這時許清明上前一步,拉住了空中的鞭子,“撕啦啦”的疼痛感。
“大人,我們要餉銀!給了銀子我們就走。”
沒想到又蹦出了一下“臭蟲”,馮昶國急了,撕裂的嗓音大呼,“把這個兩個王八蛋給我拿下,亂棍打死。”
周圍卻是一片寂靜,不僅每人動手,所有人把冷冷的目光都放在這個把總身上,這時候就是傻子也知道不是好事,身後跟着的掌櫃子帶着夥計馬上腳底抹油。那些家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愣住了。
幾個聲音從人羣來喊出來,“我們要餉銀……”接着接二連三的聲音冒出,“餉銀!”“餉銀!”都最後所有的人都是高喊的要餉銀。
馮昶國見大事不妙,後退着想溜,趙二貴給旁邊的幾個排長、棚長一打眼神,一羣人立刻封住了幾個人的退路。
趙二貴吼叫聲止住衆人的喊聲,“這姓馮的就是個貪官,把咱們倉庫的糧食都賣了,給我們竟吃些豬食,我跟許哨長還有幾個排長去這貪官的班房看看,我們的餉銀還在不在,要是沒有肯定被這貪官昧去了。”
士兵團團圍住看着馮昶國等人,趙二貴和許清明還有幾個排長,加快腳步幾步跨進把總的班房。原來軍營的物資衆多,全賣了怎麼着也得有兩三千的銀子。把總的班房分內外間,前面辦公後面睡覺休息。順着牀櫃一番翻找,還是找出了一百五六十兩的銀子。許清明一陣氣惱,“咱這倉庫裡就是便宜賣也得一兩千兩銀子,被這王八羔子糟蹋到還剩這點錢。”
趙二貴低聲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咱們都是楊老爺的人,楊老爺給了咱們吃喝給了咱們上好的田地,咱門一家老小都是楊老爺照顧的,今天該回報楊老爺了。”
幾個排長相互看了一下,“沒說的,咱們生是楊老爺的人,死也是老爺的鬼,你說怎麼辦咱就怎麼辦。”
幾個人交流一下,很快把銀子分好綁在腰間,一斤十六兩,每人在腰裡塞了兩斤。許清明跑出房間,對着外面的士兵大喊一聲,“這馮昶國把咱們的銀子都捲走了!”辛辛苦苦當兵爲了什麼,還不時拿着銀子餵養家小,這時候咒罵聲,旁邊的有的士兵開始動手打馮昶國和家僕,有鬧事的更有起鬨的,還有幾個人下重手。
不一會一個聲音冒了出來,“馮昶國死了!”所有士兵的腦袋一懵,殺官就是造反啊!這些人只是出氣沒想造反。
趙二貴從裡面出來,嘆息一聲,“你們怎麼把人打死了,這下回頭路都沒了。”許清明在旁邊反駁道:“都是這貪官逼得,我們現在要麼散夥跑回家……”這時候所有的士兵眼睛都亮了,對啊,跑回家就沒事了。
趙二貴斥了一聲,“做夢呢,官衙上有咱們的名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官家拿着名冊找到咱家直接把全家人都得給砍了。”
“那咋辦?”
“咱們讓上面的官老爺寬恕咱們,只能嚇唬他們,事情到現在的模樣可是被貪官逼的。”
“能行嗎?”
“別忘了!”趙二貴擡起一隻手,大聲說道:“咱們可是隻用一百多人就滅了令陝西聞風喪膽的甘泉造反的一萬匪賊,如今咱們有四百多人,誰敢不聽咱的。”
這話着實提氣,所有人眼光鋥亮,看看周圍官兵的熊樣,誰打得過咱們。接着許清明大喊一聲,“找知府老爺評理!”
“找知府老爺評理去!”
馬隊上馬,手持馬刀,步隊,前排幾十只步槍後面人手長刀,連那些勤務兵都到倉庫找個趁手的傢伙事。兩百多匹烈馬,撒開蹄子,趁着城門不注意,轟轟隆隆的奔向府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