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溼熱浸透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楊旭不耐煩的從牀上爬起來,身邊的體態姣好的女人還在熟睡之中,楊旭摸了額頭一層薄汗,輕手輕腳的走到臉盆架邊上用溼毛巾擦了一下臉,輕微的動作還是驚醒了睡夢中的林霜,“爺,你起來了!”
“太熱了,睡不着,你接着睡吧!”楊旭推開門進入院子,除了跟來的黃遠征,留守的朱志遠夫婦,劉氏母子,還有就是借宿的幾個鄉勇都住在前罩房,整個二門的院子顯得空空蕩蕩,清晨難得的涼風襲來,這纔有些稍稍的愜意,想了想今天是不是去探望一下顧誠,雖然現在是卸任的前任但是畢竟執掌鄉寧縣快三十年,如今成了鄉寧最大的士紳,一言以蔽之,整個鄉寧四分之一的土地都是顧家的,鄉寧最賺錢的商鋪,當鋪、妓院、賭坊以及大煙館都是顧誠的,鄉寧是整個北部山西通往西安的通道,來往的客商誰不得孝敬一下,所以昨天薛成章勸自己去看望一下顧誠,釋放善意,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要做敵人,這每年的徭役,春稅秋稅沒有這位大地主的點頭,壓根別想收上來。
打發管家去買點點心、茶葉,待吃過飯後,楊旭提溜着禮盒到了顧家宅子前,楊旭上前拍拍門,從側面小門露出半張臉,楊旭笑笑說道:“你家老爺可在家,楊某今日來拜見顧先生,勞煩通稟一聲。”
“大人稍等片刻,我去稟報。”
不一會的功夫,門洞裡那張臉又漏了出來,“對不起了,楊大人,我家老爺身體不好,說就不見你了。”
“顧老先生怎麼了?你把門打開讓我進去,我會醫術。”
那僕人臉上全是糾結之色,“你還是走吧,我家老爺請了大夫了。”
楊旭嘴角上揚,問道:“是不是你家老爺不願見我?”
那僕人微微點頭,“就不送大人了,您慢走!”說罷,關上門洞。
楊旭待着原地看着顧家大門,原本笑吟吟的面孔上一片冰冷,今天這面子算是被落下了,總有一天得拾起來,轉過身沿着來時路走了回去。
一路走到衙門口,來往的衙役捕快和辦公的小吏無不向楊旭請安,殷勤點甚至打千禮都出來了,不過那是滿人的規矩,雖然以前也有很多人向自己問候,畢竟沒那麼莊重,加上自己的年紀偏小,使得別人不怎麼重視,現在不同了,最起碼這刀頭舔血的本事就能嚇的衆人驚恐不已,再加上這火速晉升的本事不得不令人佩服,這一嚇一服,威嚴就起來了。
一臉的笑意回到坐班的房間,這間原來是顧誠的,縣丞的班房比起典史的到底是高了幾個檔次,哪裡像班房分明是一間書房,窗明几淨,寬大的書桌後面是一把太師椅,旁邊的是附庸風雅般裝飾的幾幅字畫,而屬於縣丞的攢典就在隔壁,此攢典就比楊旭過去的攢點高上一級,畢竟知縣輔助官比起佐雜官譜更大。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薛成章也順利晉升攢典,楊旭舒服的坐上太師椅,薛成章把茶杯也遞了上來,打開茶碗一股清香透了出來,合着這官升了茶葉的檔次也上去了,楊旭微笑着擺擺手,“老薛,不錯!”
薛成章笑着半弓着身子,退到門外,掩上了門。
楊旭面前的書桌上整齊的擺放着全縣的文書彙總、倉儲、糧馬、賦稅等賬簿,“這老薛還真的會做人。”飲了一口茶,楊旭翻開慢慢的瀏覽着,基本上看着沒啥大問題,楊旭知道這都是表象,現在是什麼時候,各級官員爛到根上的年代,貪污腐化無處不在,怎麼會沒有問題,自己是瞧不出來問題,畢竟不是會計那一行當畢業的,揉了揉眼睛,放下賬本。楊旭思慮着怎麼能掙錢,畢竟現在不比剛來時,明年就是清政府栽個大跟頭的時候,報國是無門了,那就得從中間得到點好處吧,現在最缺的就是錢,有錢才能養更多的人,人手多了以後能撈的好處就多,在這個遍地都是窮人的地方,最有錢的就是士紳,又不可能得罪所有的士紳,那就把最肥的那個拉下馬。
楊旭打定主意去招惹顧誠這隻地頭蛇,只要扳倒他,自己就徹底打牢在鄉寧地盤的基礎,首先要做的就是掃清前任在位時招攬的牛鬼蛇神,以及那些混跡地方的流氓地痞。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辦事前必須先得寫份章程給長官審批一下,李文軒快要退了,想必這個面子不會不給自己的,敲了兩下桌子,薛成章從門口探出頭來,“大人,有什麼要吩咐的?”
楊旭樂了,這老薛真是好使喚啊!以後還真的離不開他了,向他勾勾手指頭,喚他離自己近點,“我打算清理一下街面上的流氓地痞之類的混混,你幫我寫個章程給縣令大人看看。”
薛成章低頭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小聲說道:“這街面上的人都是原來顧大人罩着的,現在大人整理街面有些不妥。”
“怎麼不妥,朝廷裡還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說道,這姓顧的已經在家頤養天年了,再說我也是爲民除害啊!”
薛成章朝門外看了看,輕聲細語道:“顧大人不算什麼,說破大天去,也是地方小吏,爲什麼很多士紳對他馬首是瞻,不還是他有個弟弟之前在隔壁州府做知州,雖說已經退下來,但親朋舊友衆多,大人 你雖然頂了顧誠的位置,那是知府大人不在乎,您可得掂量掂量啊!”
哦,怪不得這老小子在鄉寧作威作福呢,原來背後有人啊,這就難辦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也有保境安民的責任,職權在此,誰能說什麼?幹!
“別的你別管了,這章程好好寫,我還沒動顧家的人呢,動動街面上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他顧家在有關係,不能拿這個說事吧!”
薛成章想想也是,楊旭有些氣餒擺手讓他出去,這姓顧的到底掌管鄉寧三十年,虎威仍在!
楊旭在衙門裡真的坐不住,準備去街面上溜達溜達,尤其是南街岔口,以前買賣柴米油鹽之類的,以及吃酒喝茶都是南街近北區的地面上,這南街岔口那是污穢橫行,窯子賭場大煙館都在這邊聚齊了,楊旭帶着黃遠征慢悠悠的踱步在岔口,街邊涼棚下喝茶的三五成羣的小子,個個破衣爛衫的,一個個不懷好意的盯了過來,這時候窯子沒什麼生意,大熱天的估計沒幾個人有那份激情,但是賭場和大煙館都是人進人出的,好不熱鬧,門前都搭有涼棚,一些不三不四,看上去像是看場子的混混坐着把門。
楊旭毫不理會這些目光,倒是黃遠征覺得大敵當前有些緊張,楊旭從幾個混混身邊大搖大擺的走到賭坊門口,原來是韓世忠的賭坊被顧誠收了去,推門進屋,滿屋的渾濁氣息夾雜着汗臭,油膩,估計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楊旭捂了捂鼻子,用手裡的扇子使勁扇了扇,十來張桌子,不是玩骰子就是牌九之類,有幾張桌子玩的人挺多,擠在一起,更多的桌子空蕩蕩的,遠處還有玩馬吊的,自己從來沒玩過,挨桌看了看,幾個看場子的走了過來。
“嗨,小子,看着面生啊!想玩什麼?哥帶你玩去!”
楊旭擡着掃了幾人一眼,打眼看旁邊的幾臺桌子的玩物,“不會玩,過來看看!”
一個臉上絡腮鬍子的上前,“兄弟,哪兒的,玩兩手吧,這好不容易過來,不玩幾把說不過去啊!”
周圍的小混混也跟着起鬨,“李爺說的是,不玩幾把怎麼能走呢!”
“玩幾把,興許運氣好,一擡手贏他個千八百兩銀子,這媳婦就成了,沒準還能取幾房姨太太玩玩呢,哈哈哈!”
“來吧,小子,今你命好,李爺陪着你玩幾把……”
楊旭向後退了幾步,那幾個人身上的汗臭撲面而來的嘴臭才緩解一下,拿起扇子多扇了幾下,“各位,我今個就來瞧瞧來了,不會玩也沒打算玩,就這樣,走了!”
黃遠征趕緊幫着拉開前面的障礙,這時一個混混擋住了前路,臉上的橫肉一抖一抖的,“怎麼着。不給兄弟幾個面子,李爺陪你玩幾把,是看得起你小子,怎麼皮癢癢了吧!”
楊旭用扇子推開黃遠征,笑着看着他,有回頭看看衆人,輕言慢語的說道:“你們的雜碎有什麼面子?老子憑什麼給你們面子,你們他媽的有什麼臉面?”
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就連剛纔稀里嘩啦玩牌賭骰子的人都停了下來,似乎一根針都能打破現在的寧靜,見過挑釁砸場子的,沒見過這種砸場子的方式。
那個領頭絡腮鬍子的人率先打破寧靜,“小子,今個這大門你走不出去了,不把你弄殘了,你李爺的姓倒着寫!”
“夠狂的,李字倒着寫是什麼字?”楊旭有些不屑的望着他,又回頭看着黃遠征,黃遠征學着丹尼斯的模樣,一攤手錶示不知道,楊旭笑道:“那你就倒着寫吧!”話音未落,楊旭一腳將這姓李的踹了五六米遠。
周圍的小混混急哄哄的上前,忽然旁邊一個聲音傳來,“這不是衙門裡的楊典史嗎?”很多人當時愣在原地,有幾個好事的,上前幾步仔細端詳了一下,“還真是楊典史呢!那天在城門口見過他。”
一個小混混悄不出溜的往後院跑去,那倒地的姓李的混混完全沒有聽進去,“管他是誰,今天打得他親爹都不認識。”幾個混不吝的對着楊旭踢來。楊旭後退一步躲過,拿起身後的長凳子,對着幾人就是一個橫掃,旁邊的黃遠征有樣學樣,拎着長凳子對着身邊的兩個攔路的混混砸去。
“都停下!”一個吼叫傳來,衆人都是待在原地,楊旭可不管他,對着身邊的一個小混混一把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