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楊旭排完衙,正式坐堂,老百姓也聽說了城外埡口的消息,早上排衙的時候都已經聚集在縣衙的門口,等着看審案子的好戲。
趁着孫保長不在家的時候,楊旭已經命令捕快將孫保長埡口外的莊子的手下人抓個乾淨,這些人分開審理,一頓棍棒下去,孫保長全名孫祝棟,在十里八鄉所做的惡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吐了出來。
正要命人前去捉拿孫祝棟,薛成章從側邊溜了進來,小聲的說了幾句,楊旭跟着薛成章一起進了正堂旁邊的偏廳,一個年近五旬身穿裹長的厚襖大褂,一臉的得色的看着楊旭進屋,起身拱手施禮,“草民乃城北孫宅的管事,老爺得知昨日大人爲民不辭勞苦的奔波,心中不忍,特意讓小的給大人送上白銀一百兩,雖然銀錢不多也是我家老爺的拳拳心意,還望大人海涵!”
一百兩的銀子直接放在木盒裡捧了上來,楊旭笑了笑,也不用手接,清口說道:“孫老爺的心意下官收到了,銀子還是免了吧,不過貴處公子觸碰國法,荼毒鄉間就說不過去了?”
“大人這話怎麼說的,四少爺雖說平日裡少了些穩重,但說成惡人還是過分了些吧,咱們孫家可是良善之家,孫老爺不僅接濟四鄰,樂善好施,同時也是交友廣博,這平陽府何知府,鄧同知,巡河檢事都是我們家老爺的座上客啊,大人您說我們四公子能作惡嗎?”
“能不能作惡不是我說的算,是證據說的算,是親事者說的算,勞駕你回去的時候順便帶着捕快們認認路,省得衙門的捕快走錯了門。”
這管家還想爭辯幾句,楊旭來了脾氣,和這種人說話簡直浪費口舌。“滾——”
等了一個時辰,自己這個縣令已經等急了,人還是沒抓回來。這時一個捕快連滾帶爬的擠過看熱鬧的人羣進了縣衙,“大人,孫家不肯交人,姬捕頭話都說爛了都沒用,最後硬闖孫宅,被裡面的僕役打了出來,姬捕頭不知道該怎麼做,特意讓小的回來問問主意?”
楊旭被氣着了,真是無法無天,“我就不信了,這孫家是銅牆鐵壁……”說罷,拿起案桌上的帽子,帶着三十個護衛直奔孫宅,後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百姓也是浩浩蕩蕩的跟着。
到了孫宅姬四寶等人果然被一行僕役趕在門口,僕役們凶神惡煞一般,個個手持長棍,守在大門口,捕快們個個拿着腰刀對立而視,不過刀畢竟還是短,在不流血的衝突中顯然處於劣勢。
在封建王朝裡,只要是不是謀逆,血腥屠殺的大罪,一般去一個大家族逮捕一個犯罪的人都是小心翼翼,不會出現什麼動刀動槍的事情,中國是一個人際關係網密佈的地方,你不知道一個人身後有多大能量,尤其是大家族更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真正捉拿罪犯不給這種大家族的人留情面的正義之事大概就是小說演繹和電視劇胡謅了。
但是楊旭不怕,歸根結底自己是後世來的,知道這時候的情況,這時的清朝已經失控了,地方上自成地盤,一個地方最重要的就是民心,而楊旭最想掌握的就是民心,像孫家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勢力一旦衰落就成了肥羊,君不知大家族被宰殺最慘的時候就是甲午之後到民國之初的幾年。
本着先禮後兵,楊旭對着大門喊道:“我乃鄉寧縣令,今日你們孫家四子孫祝棟與民婦通姦,善殺其夫,證據確鑿,望爾等不要包庇縱容,以免觸犯國法!”
對面的僕役中間擠出一個人,身上絲綢的夾襖,面容白淨,薛成章一歪頭小聲說道,“孫家老大!”
“對面可是楊父母當面?”
一聽就是讀書人的個性,楊旭少不了抱拳應答,“正是在下,閣下是孫家大公子,聽聞足下已是秀才之身,必定知書達理,你四弟觸犯國法爲禍鄉間已是證據確鑿,望足下不要偏袒至親,把人交出來,我可以上書省裡以表彰你大義滅親的義舉!”
孫大公子一伸手,“不不,不,大人會錯意了,在下的意思是我弟弟雖然頑劣,但是犯法的事情是不會做的,大人興師動衆,未免對我們孫家的名譽有所損,望大人自重,罷師回衙去吧!”
“看來事到如此,我們是統一不了意見了。”楊旭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孫家大公子一臉高傲的表情。
接着對後面的護衛大吼道:“全體都有,上刺刀,衝鋒!”說着從旁邊一個人手裡扯過槍,率先朝着大門衝去。旁邊看熱鬧的老百姓全被點燃了,平時聽說爲民做主的官都是話本里,說書先生的嘴裡的,沒想到今個遇見了真人。大聲叫好的聲響此起彼伏。老百姓也圍在衙役旁邊跟着往裡衝。
對面可是身穿官袍縣令,對面的僕役對官有着天然的懼怕心理,再加上楊旭手持明晃晃的長槍都是銳不可當,都躲到一旁,楊旭帶人直接衝進了二道院子,捕快衙役們進了院子四處大索,結果在祠堂把孫保長孫祝棟給押了出來。
從正堂裡跑過來的孫老爺孫慶拂看到楊旭大索宅子的場景,氣的指着楊旭的鼻子,罵道:“混賬小子,你有種,哪天你落到老夫的手裡,看我怎麼折騰你?”
“我身爲鄉寧縣令理應爲鄉民做主,俗話說的好,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楊旭問心無愧!”
“好!好!”“……”旁邊的老百姓叫好聲不斷,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回去之後幾個話頭算是有了,滿耳朵的包青天海瑞,不如親眼一見。老百姓的熱情算是爆棚了。
“你,你……”孫慶拂被氣的說不出話了,楊旭大手一揮,回去!
下面的事情就簡單了,證物證詞具在,就算是孫保長不說,這案子也定的死死的,不過這孫祝棟也是硬氣,几杖子下去硬是一聲不吭。
楊旭不懂具體的大清律法,不過書吏可是懂,給孫祝棟和王徐氏以及動手殺人的僕役定了一個“斬監侯”。不是楊旭不判“斬立決”,實在是沒有那個權限,一般給府衙審覈後纔可以,就憑自己與府衙的關係,不提也罷。另外批紅的權利在中央和省裡,楊旭只能報上去,一層層的上報最後中央或者省裡審覈批准後,自己才能執行。其他的從犯都是徒役待在牢房裡過一輩子吧。
怕到了平陽就會被何崇渙扣住,楊旭乾脆給道臺衙門也去了一封公函。結案不到一個時辰滿城便傳的沸沸揚揚。
埡口的鄉親們跑到衙門,要求把這對狗男女浸豬籠,楊旭聽得滿頭包,都是什麼跟什麼,還有這等規矩,更可氣的是附近的老百姓也是一個勁的起鬨,楊旭只得解釋道,這是衙門不是鄉間地頭,一切皆有朝廷法度在,私刑是不可取的。自己身爲官員,要是動用私刑殺人估計烏紗帽都保不住!
張家的管家在張伯芳和張家大小姐面前,講着大街上聽到的一切,張月菀倒是滿臉的崇拜,自己的未來夫婿是個寧折不彎主持正義的大丈夫,誰不喜歡呢!不過張伯芳卻是一臉的沉重,“一時之氣啊,難忍一時之氣,終究是做不成大事的!”
張月菀伸了伸舌頭,“大伯,這話說的,難道爲民做主反而是過錯了不成?”
張伯芳指了指侄女,笑着說道:“你呀你,還說不得了,你是隻看到一面,看不到另一面,事情要是都那麼簡單,這清官就滿地走了,誰不想要名聲,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這孫家和知府有什麼關係還不知道,但是和平陽府裡的同知那可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這姓何的知府本來對這姓楊的小子不善,還不上下其手的使絆子。”
聽到這裡,張月菀急了,雙手拉扯着張伯芳的胳膊一個勁的搖,“伯父救救楊旭吧,你不救他,他真就沒命了。”
張伯芳把胳膊抽回來,“再搖幾下,我這條老命算是交代在這裡了,我這不是想辦法嗎,這樣我寫寫信給周士傑,他一個道臺想必也壓得住姓何的。”
“謝謝伯父,就知道您有辦法,薑還是老的辣!”張月菀頓時雨過天晴,笑容重新佈滿臉龐。
“少給我灌迷糊湯,少氣我比什麼都強!”張伯芳笑着搖搖腦袋,都說女大不中留啊!
楊旭生怕孫家劫人,把自己帶着一半的護衛都駐紮在衙門的後堂裡,一邊隨時支援牢房。這縣衙的後院以前也是來過幾次不過都是徑直前往書房,這一次進入內院,院子不小,前廳後院十六間房,裝飾還是官衙的顏色,褐色加紅色修飾紋路,以黑色爲底漆,顯示出幾分莊重來。
正打量着房間,衙役來報說是以爲張家小姐求見,說是大人的舊識,楊旭當然猜到是誰,不過這個舊識說的可是有些令人會錯意。招呼着衙役請進來,只見張月菀帶着一個丫鬟提着飯盒進了院子,看了楊旭一眼,說道:“我家裡的廚子小做了幾樣,帶過來給你嚐嚐!”便詳裝四處打量。
楊旭笑着上前牽住她的手,“就知道你心疼我,哎,幸福呀!”張月菀臉上頓時大紅,後面的丫鬟“咯咯”的笑個不停。
剜了丫鬟一眼,掙開他的手,“瞎說什麼啊!還有人在呢?”
楊旭上前貼近她,輕聲的說道:“是不是沒有人,我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丫鬟這時候臉紅成一坨,把飯盒放在桌上,便到一邊去了。張月菀攥着粉拳對着楊旭就是一頓捶打,“都怨你,在這樣下去我都沒臉見人了。”
“咱們都是定過親的人了,這種親親我我的事情本來就是天經地義,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鬧騰了一通,張月菀把伯父的擔心和楊旭說了一下,楊旭心中一暖,知道有人關心自己,心中暢快,不過勸慰道,“我做事大體上差不到哪去,你們放心吧,還得感謝你家伯父的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