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張鳴岐遇刺
廣州人的適應能力似乎很強,硝煙的味道還未散盡,空氣中還蘊藏着緊張的氣氛,街市上的店鋪已經逐漸開張了。巡視着街道的不僅是廣州的警察,還有武元的第一旅的士兵,廣州城內有六十萬的人口,可是卻僅僅只有三千多人的警員,平時巡視街道都有些緊張,更不要說這個緊張時期還要鎮壓四處流竄的投機取巧分子了。
作爲思想最前沿的城市,廣州有它的獨到之處,
“大人,這次張德瑞到來,還要你親自去迎接嘛?他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娃娃,靠着孫家的纔有今天,你是一省之長,至於嘛?”
張鳴岐看了一眼跟了自己好幾年的幕僚,感慨不已。這次動亂,手下的大多數幕僚都跑了,剩下的也就那麼三四個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算是其中的翹楚了。如果是以前,自己怕是連看都不多看他一眼,沒想到現在卻是自己倚重的幕僚了。
“這個武警總隊長或許不值一提,但是他身後的可是擁兵數萬的孫家少爺,廣東的實際掌控者,不是此時的我可以小視的。別看我還做着廣東民政長的職位,其實也就比以前的布政使還要不如,軍隊已經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了,如果孫家願意,隨便找個理由都可以把我甩到一邊,形勢比人強啊!”
年輕幕僚撇了撇嘴,不滿的說“孫家人太不是東西了,連大人你一手拉起來的新軍都給拆分了,還讓一個協統做了警備司令,和大人齊頭並驅,要我說,當初大人……”
“夠了”張鳴岐知道年輕幕僚是妒忌那些身居高位的年輕人,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有其他心思“不管什麼原因,孫家都已經是廣東的主人了,以後有什麼怨言都要忍下來,孫家大勢已成,不是我們可以抗衡的了。”
看都年輕幕僚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子,張鳴岐嘆了口氣,“孫家能夠隱忍三年才向廣東動手,就已經說明他們積蓄夠了實力,不在擔心朝廷的報復和反擊,實際上現在朝廷也沒有什麼能力顧着廣東了,四川、湖北動盪不安,湖南也是風聲鶴唳,各地都是一片緊張的氣氛,這次朝廷怕是難以度過這道坎了。孫家剛剛佔領廣東,勢力還不紮實,以你的才華,如果認真做事,總能有一翻出路的,就不要再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了。”
從懷中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時間,張鳴岐說“走吧,張德瑞也該到了,聽說這次他可是帶來上萬人來代替軍隊鎮守地方的,我們就不要怠慢了他。”
輕輕的合上懷錶,錶殼上雕刻的是一條鳳凰,張鳴岐掂了掂,才把懷錶重新揣回懷裡。說起來那塊懷錶還是蔡鍔送給他的禮物,比起西洋表還要精準幾分,聽說整個高州也沒有多少塊。張鳴岐心中喜愛不已,以前那塊老式的西洋懷錶早被他扔在家裡了,這款就隨身攜帶了。
本來作爲兩廣總督,張鳴岐有一支自己的衛隊,也就是總督標,雖然已經被裁撤的只剩下一個營了,但是總歸是自己的手下,可惜廣州獨立的那場不大的戰鬥中,這支三百多人的營,被打散了。此時負責保護張鳴岐安全的是武元手下的一個連,連長是王野,憑藉着刻苦和勤奮,當初的一個混混,現在也成了中尉連長,這次更是被武元看重,特意調他的連做了張鳴岐臨時衛隊。
廣州剛剛獨立,所有事情都是從頭開始做的,很多方面都還沒有開始改革,就連街頭的辮子都還沒有剪完。張鳴岐雖然從兩廣總督變成了廣東民政長,但是仍然做着轎子,只不過把原來的銀頂、皁色蓋幃的八擡大轎換成了現在的普通四人轎子。前有警察開路,後有衛兵殿尾,王野則是騎着馬跟在轎子旁邊,看起來張鳴岐的範是一點都沒減,能夠讓荷槍實彈的士兵爲他護衛,整個廣東也就僅他一人而已。
街道上稍顯稀疏的人羣很自然的分成了兩列,給隊伍騰出了大半個街道。如果是以前的廣州,沒有鳴鑼開道,根本不可能騰出這麼寬的街道。現在戰鬥剛剛結束,很多人還驚魂未定,街面上外出的人還是很少的,如果不是迫於生計,或是有些人在家裡逼得難受,估計街道上還是一片空蕩蕩的。
張鳴岐這次去的地方是廣州的天字碼頭,張德瑞也是在這裡上岸。天字碼頭是廣州最好的碼頭,每天都聚集着數以千百計的力工,來此討生活,就算是戰鬥期間,也沒有阻攔住這些貧困的力工來此尋生計。
雖然沒有鳴鑼開道,但是這麼一支隊伍還是很引人注意的,在路過天字碼頭附近的倉前街的時候,空氣中有着一種不尋常的氣味。
王野也算是久經戰陣的老兵了,不論是八甲鎮殲滅龍濟光部的戰鬥,還是阻攔新軍的戰鬥,他都親身參與了,手下也有過兩條人命了,對空氣中的不一樣的味道也若有所覺。
“叫手下的弟兄們小心點,我感覺這裡有些不大對勁。”沒有什麼證據,王野也不好做些什麼,他不可能憑藉着自己的所謂直覺,就讓一省之民政長官返回去。
王野的副手也是上過戰場的精明人,一聽王野的話,就知道可能有什麼問題,急忙向手下人大了眼色。能夠被抽出來做張鳴岐的護衛,除了王野的能力和忠誠以外,這個連的士兵水平也是極高的,幾個眼神的功夫,全連就有不少人緊張了起來,手指隱隱開始靠近槍柄。
“小心”王野看到從街道旁邊的地方滾出來幾個不明物體,落到了隊伍的中間,急忙大喊一聲。
“轟轟轟”事實上,王野的聲音還是有些晚了,只有不到一半的士兵本能的做出了臥倒的反應,其他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物體就在距離轎子不到十米處爆炸了。
巨大的衝擊力將街道兩旁的不少瓦片都掀飛了,受傷的行人不計其數,張鳴岐的四人轎子也全然沒了原樣,四個轎伕的前兩個已經在血泊中沒了動靜。距離炸彈最近的人,幾乎全都沒了聲息,遠離炸彈爆炸位置的衛兵,在驚慌之後,就緊急的集合了起來,在沒有人命令的情況下,各班排長就開始圍起了周圍的街道。其中一隊士兵已經衝進了爆炸現場,準備搶救傷員。
“連長……連長……”王野只覺得聲音似乎是從天邊傳來的一樣,腦袋嗡嗡的,麻麻的,眼前全是一片血色。過了好一會,
王野腦袋纔有些清醒,透過血色的世界,看到了現場的情況。散亂的肢體上面還掛着綠色的軍裝殘片,斷成幾段的槍支,紅的白的稠狀物和液體,濃重的血腥味刺激着王野的鼻腔。這種場景王野不是第一次見了,當初八甲鎮的情況,比這要嚴重很多,空氣中的血腥味經過雨水洗刷後都不能散盡,殘留的肢體混雜在土壤中,像是出頭的小草。雖然當初的場景比這可怕十倍,但是王野也沒有一點的傷心,因爲死的不是他的弟兄,可眼前散亂的屍體,有大半都是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兄弟,巨大的悲痛涌上心頭,王野的臉色蒼白無比。
周圍士兵的緊張沒有帶給王野絲毫的震動,無神的眼睛掃視着遍地的殘肢碎體,一口逆血涌到吼間,瞬間就噴了出來,高大強壯的身體倒了下來。
“啪”孫復將手裡的文件狠狠的拍着桌子上,煞青的臉色充斥着殺氣,雙目之間的狠辣毫無掩飾。
輕舒了口氣,孫復問道“張鳴岐怎麼樣了?”
被孫復嚇得不輕的方君瑛才緩過神來,急忙答道“炸彈威力雖然很大,但是終歸不是正規的軍事工業炸藥,只是周圍十多米受到波及,其他地方都沒有事情。張鳴岐雖然在炸彈的殺傷範圍以內,但是經過前面的兩個轎伕的遮擋,暫時保住了一條命,只是彈片上面有毒,而且受傷的部位又不少,醫護兵的水平只是暫時壓制了毒性,卻沒有辦法治療,怕是撐不了幾天了。”
臉上的青氣有多了幾分,孫復冷聲問道“其他人呢?”
“在炸彈周圍,有三十多個士兵被炸死,其中還有一個排長,受傷的也有四五十個。周圍的貧民也死了近三十人,受傷的過百人,不過很多都是慌亂中受的傷。還有就是他們的連長被彈片擊中了右腹,雖然被手槍擋了一下,卻是內出血,怕是也撐不了幾天了……”說着說着方君瑛的聲音就越來越小,最後都幾乎不可聞了。
“一個連長,一個排長,三十多個士兵,打龍濟光的時候,我也沒有死過這麼多的士兵,沒想到啊,一顆炸彈就報銷了我近一個排,加上傷員,整整兩個排就沒了。”聲音雖然平淡了很多,但是其中的冷氣卻絲毫未減“知道是誰幹的嘛?”
“查清楚了,是同盟會的李沛基,現在已經被抓起來了,不過刺殺原因還不清楚。”方君瑛本不想說,可是看到孫復這麼生氣,也不敢隱瞞。
“同盟會?”孫復低聲說“看來我太低調了,讓他們以爲我是老實人了。”
看到孫復的樣子,方君瑛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似乎要出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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