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章 叛逃
黑夜降臨,榆林港臨時訓練營裡卻是傳來陣陣嘶吼,像是在承受多大的痛苦似的。令人奇怪的是,一向嚴苛的訓練營軍官們卻對此毫無反應,似乎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一般。
各營房中兵士礙於往日的對教官的敬畏,也都只是在房間裡亂叫,卻沒有一個人走出營房門口。
突然,一處偏僻的營房打開了房門,開門的那人顯得很是警惕,四處打量着周圍的動靜,稍遇風吹草動就急忙關閉房門。慢慢的,黑暗中陸陸續續的有四五個人走進了房間,也許是被其他房間的喊聲給遮擋了,這裡竟然沒有留下一點的異聲。
“都來了嘛?”房間裡一個低沉的聲音緊張的問道。
房間裡並沒有點燈,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只能大致分辨出聲音傳來的方向。
“沒有,很多人都不願意,他們只答應幫忙保密,這次來的只有我們幾個,不過憑藉着子英兄的威望,我們最少可以拉攏三分之一的士兵跟我們走。”從右邊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很是自信的說道。
“沒那麼簡單,要知道薩統制也是福建人,如果不是他講究平衡,一向對粵、閩兩系軍官平等對待,閩系統領的位子哪輪到我來做。”低沉的聲音似是感慨的說“我和他都是老北洋的人,當年那一仗閩系人才幾乎盡毀,只剩下葉祖珪、邱寶仁兩位擎天柱,可惜也被革職,我和薩鎮冰當年不過是中級軍官,和那些人根本沒法比,如果不是他們都死了,那輪到我們來掌管海軍。這些年薩鎮冰四處奔波,重新攢下這麼多的家當,所有人都看着眼裡,別看他不說不動,如果沒有他的默許,誰也動不了海軍。”
“我知道薩統制的厲害,可是現在那些廣東佬這麼欺負我們,他都坐視不理,我們怎麼能夠忍得下去。”左邊坐着的那個中年男子憤聲說道。
“是啊,才三天功夫,我們來的兩千多弟兄,就有大半被打了軍棍。那手臂粗的軍棍,每天被打折都有一車,雖說每天只打十軍棍,不會對身體造成重傷,可是現在記在頭上的明天還要接着打,一點都不留情,現在我頭上就記着三十軍棍,就算是以後不違紀了,也要打上三天。”靠近門口的位置,傳來一聲抱怨。
“張擇伯,我看你不是對粵繫有什麼不滿,是擔心自己頭上的幾十軍棍的懲罰吧!”那個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直接朝着門口開炮了。
“黃鐘英,老子是擔心自己的軍棍,可是你的也不少啊,好像有五十多軍棍了吧,一個海字級巡洋艦的管帶,閩系中數的着的軍官,每天被打傷十軍棍,那感覺應該不錯吧?”張擇伯嘲諷道。
黃鐘英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心裡怒火翻滾,本來這些軍棍不該打在他身上的,就是因爲得到了閩系軍官的支持,才帶頭特意鬧事的,結果才三天就被打了三十軍棍,還記了五十軍棍的懲罰,只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逼得黃鐘英直欲吐血。
“好了,你們別吵了,還是想想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辦吧?”左側的男子懊惱的勸道。想到自己頭上還記着二十軍棍,林建章就心裡窩火,也不願意在這裡在混下去了,着急想要離開,那裡想看着他們爭吵。
“子英兄,如果你帶頭一呼,我們拉起幾百號人,把那艘‘懷遠’戰列艦給他們開走,我們走到那裡都能混得開,那用像現在這樣遭罪啊!”提起“懷遠”戰列艦,黃鐘英聲音中有着壓制不在的興奮。
面對黃鐘英的慫恿,劉冠雄也很心動,作爲閩系的首領,按說兩艘戰巡中,應該有一艘會屬於他,可是根據他從薩鎮冰的一言半語中得到的消息,自己似乎並不能成爲戰巡的艦長,這讓劉冠雄很不甘心。
“‘懷遠’號我們怕是動不了了,他們的防備太嚴密了,我們根本沒辦法帶太多的人去上艦,更別說開走了。”嘆了口氣,劉冠雄無奈的說道。
“那開走‘金烏’或者‘星狼’號也行啊,近五千噸的排水量,八英寸的主炮,就算是‘海圻’號也是不如啊!”既然得不到最大的,黃鐘英只能退而求其次,準備動一艘新的巡洋艦。
“那也不行,那四艘新艦我都看過了,什麼東西都不缺,就是缺少燃料,裡面一滴油都沒有,甚至淡水和食物都是才裝上去的,我們根本沒辦法開走它們。‘月兔’和‘玉蟾’兩艦你也別想了,我們都動不了,林寶藩和林繼祥都是整天睡在軍艦上,我們根本動不了它們。”劉冠雄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無力的解釋道。
“那我們就把三艘海字級軍艦都開走,直接開到上海去投奔革命黨,只要有他們的支持,就算是重建海軍也不難。”黃鐘英怨氣很重,恨聲說道。作爲海籌號的管帶,黃鐘英的地位也是不低,可是現在多出了這麼多新式軍艦,卻只有四名艦長,無論怎麼輪都輪不到他身上,這讓他很不甘心。
靠在門邊的張擇伯對革命黨最是親近,聽到黃鐘英的話心裡一喜,巴不得拉着大家一起回上海呢,投奔了革命黨,自己的地位立馬就會大幅提高,不用像現在這樣受閩系的排擠,蹉跎下去。
“你是海籌號的管帶,帶走海籌號應該沒有問題,不過海容號是薩鎮冰的座艦,我們的影響力不足,怕是動不了,倒是海琛號,可以一試。林建章的南琛號太過老舊,怕是帶不走,我們把重點放在海籌、海琛兩艦上面,黃鐘英負責海籌號巡洋艦,林建章負責海琛號巡洋艦,張擇伯協助,一會你們就去聯絡手下人,我們連夜出發。”劉冠雄發現今晚的情況有些不對勁,周圍似乎太過安靜,這麼多的喊聲,雖然是自己特意讓手下人裝出來的,可是沒有人來管,也太奇怪了。
“行,海籌號只要我發話,沒有一點問題,這次能夠把兩艘海字級軍艦帶走,薩統制手下的人就跑了大半,我就不信他還能在有人駕駛那兩艘戰巡。”黃鐘英幸災樂禍的說道。
不屑的掃了黃鐘英一眼,劉冠雄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了,自己當初如果不是因爲海天號巡洋艦觸角的事情和薩鎮冰產生隔閡,那裡會像現在這樣。以自己的身份,最少可以成爲一個新式巡洋艦的艦長,以後成爲戰列艦的艦長也未不可。可惜一切都晚了,海天號毀在自己手裡,雖然自己被袁世凱保下來了,可是也等於把一輩子都賣給他了。
現在走到這一步,如果薩鎮冰沒有發現,劉冠雄是絕對不信的。雖然不知道薩鎮冰因爲什麼原因沒有動自己,但是時間也不會給自己太多了。
清晨,天矇矇亮,榆林港傳來陣陣雞鳴聲,所有人都開始起牀整理被褥,靜等着教官們的堅持。可是今天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人來堅持。而且,許多宿舍裡都少了不少人,不知道幹嘛去了。
港口外三十海里處,兩艘巡洋艦和四艘大小炮艇,正在朝北方航行,船上陣陣的歡呼聲,宣示着他們的興奮和激動。夜間,劉冠雄帶領黃鐘英、林建章等幾位管帶,趁着港口的防備疏鬆時,成功的把海籌、海琛兩艘巡洋艦和建安、建威、江鯤、江犀四艘先進的新式炮艇帶走,這麼巨大的勝利,沒有人能夠在它面前還保持淡定,如果有,那就只是劉冠雄了。
“子英兄,你怎麼不高興,我們這次可是把薩鎮冰手下的六艘先進軍艦都帶走了。”黃鐘英心情很好,興奮的問道。
“你覺得我們能夠在防備嚴密的軍港裡偷走六艘軍艦,而他們毫無所知嘛?”劉冠雄反問了一句,頓時把黃鐘英的給問愣了。
“我們動手的時候,好像就只有這六艘軍艦呆在一起,而且燃煤和淡水食物都補給充足了,其他的軍艦似乎都是缺少東西,就好像他們特地爲我們準備的,讓我們卻開走的一樣。”黃鐘英也發覺情況似乎和預料的不一樣,竟然到現在港口裡都沒有什麼反應。
“這六艘軍艦就是薩統制特意給我們準備的,他是知道我們和那些粵系軍官搞不到一塊去,特意爲我們準備了一條後路啊!”劉冠雄望着榆林港的方向,神情有些複雜的感慨道。
而在另一邊的榆林港,一處高地上,薩鎮冰和鄧世昌、邱寶仁,連同雲暉已經站了很久,衣衫上被晨露浸溼了許多。
鄧世昌的身體在幾人之中是最差的了,腿腳麻木了,緩慢的挪動腳步,忍着麻木的痛苦來回走動,使血液流動起來。
“總是有些人把海軍當做是自己的,卻殊不知海軍從來不是一個人、一羣人的,它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是屬於國家的。那些人走了也好,省的把這裡的氣氛搞亂了。”鄧世昌的話把邱寶仁和薩鎮冰都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鑽到地下。兩人都是閩系出身,邱寶仁更是在那個閩系稱霸的北洋水師擔任過管帶,自然知道軍中全是鄉人的禍端,各種關係牽扯,軍法得不得實施,軍紀敗壞,導致戰力下降,北洋水師戰敗閩系最少要佔三分罪過。
薩鎮冰這幾年能夠把海軍重新打造成現在的規模,靠的就是旗人身份和閩系的出身,只不過他把海軍放的地位高於了出身。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走了對誰都好,我們這裡少了一羣搗蛋的軍官,而北邊又多了一支還算有實力的海軍,總能對鎮守海疆起到一些作用。”雲暉大大咧咧的說。
雖然雲暉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但是薩鎮冰一點也不敢小視此人。能夠以十八歲的年齡成爲榆林港的岸防指揮,雖然有出身孫家莊的原因,他的個人能力也不容小視。三天時間,不僅把兩千多人的訓練和生活安排的妥妥當當,還把岸防部隊整編一個岸防團,設置了完善的應急計劃。
這次劉冠雄幾人的叛逃,薩鎮冰懷疑就是此人暗中籌劃的,要不然僅憑藉自己的縱容,怎麼可能影響到岸防團的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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