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登岸
一簇簇水花濺起,海面上留下一道凹痕,緊隨着輪船前進,像是被犁出來的溝壑,卻又被再次覆蓋。
十五節的航速和那些動不動超過二十節的軍艦比起來相差甚遠,但是作爲一艘三年齡的商船,已經是它能達到的極限了。
漆黑的海上,只能通過海面反射的星光看到些東西。海上沒有燈塔的指引,只能依靠船長利用指南針、經緯儀和地圖來辨別方向。
鄧永盛的技術絕對是一流的,至少在孫復看來是這樣,根本沒有看幾眼地圖,就隨意的命令舵手,而且分毫不差。
航海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乘船也是,尤其是你睡不着覺的時候。
孫復就在哪裡仰躺在船上,看着無盡的星空,打發難熬的時間,本來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才能到八所港,但是沒想到鄧永盛的技術極佳,少走了許多彎路,如果不是加速,今天夜裡就能到了,現在說不定還可以在八所港小睡一會。
無論什麼時候,只要阿福跟在身邊,總不會把孫復孤單,這不阿福又蹲在了孫復身邊。阿福身上的硬毛只有在孫復撫摸的時候纔會軟下了,硬硬的,滑滑的,像一根根細針,輕輕的劃過,很有手感。
阿福身高已經成型,一米二的體高,藐視地球上所有的犬類,就算是以體型高大聞名的高加索犬,也比它低上一尺左右。看到它腿上的鱗片,每一個見到它的人,都會把它看做是麒麟的後裔。肚皮上的毛卷比之以前小了很多,但是更加密集了,猛一看像是一幅抽象派的油畫。
“這就是你的狗?”
擡頭看着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鄧永盛,點了點頭。
“它叫阿福,很聰明的,現在還不到半歲,是一個新的犬種。”
輕撫着阿福的腦袋,撓了撓它的肚皮。說來奇怪,阿福身上從不起跳騷、蝨子之類的寄生蟲,而且就算是其他動物身上的寄生蟲到了它身上,也會逃跑,或者死掉。
羨慕的看着孫復,鄧永盛說,“以前,我也有一隻狗,可惜爲了救我它死了。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希望你好好對它。”
“肯定的,它就像我兄弟一樣,什麼時候它都不會離開我。”阿福配合的舔了舔孫復的手掌,阿福的舌頭不是很光滑,有些軟刺,不過被它收了起來,舔起來篩篩的癢癢的,很舒服。
點了點頭,鄧永盛說,“再過一會就到感恩縣了,你是準備連夜登岸還是在船上休息一晚,明天再上岸?”
孫復一躍而起,搖了搖頭,很自信的說,“我的士兵或許殺氣比湘淮兩軍少些,但是紀律性絕對比他們強得多。他們會連夜登岸,陸軍只有在岸上纔會最安全。”
“那你去準備一下吧,半個小時後,靠近感恩縣。船上只有三艘小船,登岸你要忙碌不少時間的。”
“嗯”的一聲,孫復從懷中掏出一個銅哨,用力一吹,‘嘟嘟嘟’
一陣急促的哨聲響起,在寂靜黑夜裡格外響亮。
被從美夢中喚醒的張定國和張德瑞,還有各連排的軍官,沒有人敢猶豫或是偷懶,以最快的速度起牀,着裝,整理裝備。如果是平時和孫復嬉戲無關大雅,但是在軍法面前,沒有人有特權,這是鐵律,是禁忌。
剛剛穿戴完畢,張定國就到兵士待的船艙催促檢查,“趕快整理着裝,整理完畢找到自己的班排長,以連爲單位,迅速集合。”
各個艙室都是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軍官的催促,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聲音。集合的速度很快,孫復僅僅等了不到五分鐘,船上的各位軍官已經把士兵們集合起來。
張定國和張德瑞一個做事果斷狠辣,一個穩重厚道,兩人各具千秋,一直想分個高下,這次的集合也是。甲板上站不下,就只能讓士兵們呆在艙室裡,以連排爲單位,有各自的長官帶領着。
“報告少帥,山子營第一(六)營集合完畢。”張德瑞和張定國齊聲回道。
滿意的點了點頭,命令道,“待命”
回頭對着還沒離開的鄧永盛炫耀道,“怎麼樣,效率不錯吧。”
嚴肅的點了點頭,鄧永盛說,“我收回剛剛的話,我有些低估你的士兵了,單論這種集合速度,就足以抗衡媲美許多強軍了,雖然我還沒有見到過他們的作戰水平,但是能對命令如此服從的軍隊,戰鬥力不會太差,他們確是一支強軍了。”
對於鄧永盛的誇讚,孫覆沒有歡喜,而是同樣嚴肅的說,“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優秀,戰爭也沒有完美的佈局,勝利的關鍵在於哪一方犯得錯誤最少。我雖然喜歡聽讚美的話,但是軍隊必須時刻保持反省,驕傲的軍隊不是一支優秀的軍隊,只有時時自審,才能不斷的完善自己。相比於稱讚,我更希望你找出我們的缺點,批評我們。”
深深的看了孫復一眼,鄧永盛頗爲感慨,“我曾聽船員們傳言說,你是戚帥再世,一直只當是虛言,現在看來是頗有戚帥之風啊。”
“砰……砰……砰”
正在鄧永盛感慨的時候,遠處隱約傳來一陣槍聲,在黑夜裡顯得格外清脆。
孫複眼神看向槍聲的方向,那裡正是感恩縣的方向,山子營此行的目的地。
孫復眉頭緊鎖,有些憂慮的說,“感恩縣果然還是出事了。”
看到遠處隱隱約約的燈光,孫復暫放下心中的憂慮,“張定國讓一營一連做好登岸準備,他們是這次的先鋒。”
張定國心中大喜,急忙敬了個軍禮,大聲回道,“是”
張德瑞有心爭得這次的先鋒,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搶功的時候,就只能作罷。
由於輪船的吃水超過六米,在裡岸邊還有數千米的時候,船隻就開始減速,停在了距離岸邊數百米的位置,免得靠近了擱淺。
這艘輪船不是專業的運兵船,只是客串的,上下船都很麻煩,作爲先鋒的一營一連只能放下馬克沁這個大殺器,輕身下船,利用簡陋的三艘救生艇,靠近岸邊。救生艇一次只能運送19人,不過這裡距離岸邊很近,每艘救生艇硬是塞了一個排的武器和人員,孫定國就呆在領頭的第一艘上。
北部灣海域一向是比較平靜的,三艘救生艇載着一連的大半兵力緩緩靠近岸邊,耳邊的槍聲愈烈,但是張定國覺得好像快到了尾聲,不知道岸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心裡有些急躁,不停地催促划船的士兵,“快些,快些,在海上沒有我們用力的地方,趕快上岸,說不定還能打一仗,撈些功勞。”
不知是張定國的催促起來作用,還是被功勞吸引了,救生艇的速度加快了幾分。只是這裡多是沒有在海上經歷過,加速也是有限。短短几百米的距離,硬是劃了三分鐘才靠岸。
“撲通”張定國當先跳下小船,長筒軍靴踩在齊膝深的水裡,瞬間就溼透了,大聲喊道,“每艘船留四個人,把船劃回去接應其他人,一排的留守,二排三排的剩下的所有人隨我來。”
一陣“撲通”之後,除了一排的呆在岸邊警戒以外,二排和三排的四十多人跟着張定國就朝着槍聲的位置跑去。
陳家大宅裡,李樂和陳家護衛已經僵持了三個多小時了,雙方來回包抄,反包抄,打的十分激烈。李樂一方靠着王野三人的長槍的精準,屢次擊敗對面的包抄計劃,更是壓得對面的護衛一直沒有機會露出頭,就算是如此,李樂身邊也只剩下七個人了,除了王野三人外,還有一個是衙役出身,現在也提着槍奮力的射擊着。王野也被人在肩膀上擊中了一槍,戰力大減,被對面的擊敗只是時間的問題。
王野的步槍在右臂受傷的時候就交給其他人了,只能單手持着護身的手槍,柯爾特左輪,對着對面開了一槍,可惜沒有打中,三個小時的相持中,王野最少擊斃了二十幾個,可是雙方的人數相差太大,現在對面的還是自己的幾倍。再次瞄準一個露出的腦袋,扣動扳機,卻沒有子彈飛出,只是‘啪’的響了一下,惱怒的錘了一下大腿,摸向腰間的子彈袋。
手掌一空,沒有摸到子彈,猛地一驚,腦門頓時冒出細密的冷汗,再次摸遍全身,卻只是摸到了三顆子彈。麻利的把最後三顆子彈裝進彈巢,沒有再敢開槍,而是迅速的移動到李樂的身邊。
李樂看到王野的到來,沒有感到任何意外,而是很平靜的問道,“你也沒子彈了?”
王野沉默的點了點頭。李樂接着說,“我剛剛就發現了,去其他人那裡看過了,都快沒有子彈了,估計再過幾分鐘槍聲就該結束了。你後悔嘛?本來你只是送信的,沒必要攙和這件事的。”
王野嘴角一咧,想要笑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我並不後悔,來到時候少帥就吩咐我聽從你的指使,再說,今天你找到我的時候,我也會很高興參與這件事的。只是沒想到竟然要死在這裡,有些不甘心啊。”
李樂沉默了一會,說,“你走吧,把鄭大人也帶走,他是個好官,少爺以後是需要這樣的人的。”
掃了一眼,昏迷在牆角的鄭規,王野苦澀搖了搖頭,說,“逃不掉的,再說少帥的兵不能臨陣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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