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百成從黑暗中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是昏暗的燈光,燈光下一個軍服外套着白袍的白鬍子軍醫正在他身前,只聽他對一個醫護兵道:“把他轉移到病房裡(清末梟雄309章)!”
說着也沒理剛醒來的宋百成,轉身就是到了另外一張病牀邊上。
宋百成雖然已經醒來,但是整個人卻是感到疲乏無力,右腿還傳來陣陣劇痛,讓他不由自覺的皺起了濃眉。
不用多想多看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是到了軍醫院裡頭,耳邊不斷傳來諸多的慘叫聲,**和慘叫似乎比戰場上更加密集,一羣穿着白袍的軍醫和醫護兵來來回回忙綠着,處理着一個又一個傷員。
躺在擔架上被兩個醫護兵擡出去的時候,宋百成看見了另外一牀病牀上躺着的人似乎有些熟悉,如果他記得不錯,這人應該是第六連的連長唐炳君中尉,此時只見他整個人已經暈迷,但是臉上的表情扭曲,顯然是在暈迷中依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因此這個時候一個軍醫正拿着用用酒精消毒後的鋸子切除他的左小腿。
儘管沒看清楚,但是也能夠看到那隻左小腿的腳掌已經完全粉碎,只剩下些許骨肉而已,這種傷勢一看就知道是被炮彈擊中而造成的。
出了門後,宋百成扭頭看向院子,只見昏暗的煤油燈下院子裡有着諸多的傷員或躺着或坐着,有的人正在發出悽慘的嚎叫,有的人發出若有若無的**,而院子的另外一頭則是堆着一排又一排的屍體,他們甚至都沒被覆蓋上白布,就這麼被堆積在一起。
這一戰,己方到底死傷了多少人?一千兩千,那是絕對不止的,興許是三千五千,又或者更多?
被醫護兵擡到一間病房裡重新躺下後,宋百成終於是說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我們贏了嗎?”
那醫護兵顯然是被問的略微一愣。半天后這個估計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就是帶着一絲微笑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外頭的人說那些洋人已經退了!”
戰爭的勝敗對於普通士兵而已,尤其是對於後方的這些醫護兵而言是很難判斷的,不過宋百成聽到洋人退卻了後。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洋人如果是退了的話,那麼就代表着這一次防守作戰是成功了,也就是說,他們打贏了!
當宋百成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吳淞炮臺內的一間巨大會議室內燈火通明,期內做着諸多海陸軍高層將領,其中有幾個人還纏着繃帶。
在燈火中,第七軍的參謀長朱建佳正在用着略微興奮的語氣說着:“根據前方偵騎的回報,敵軍已經撤出了要塞前方,退回了他們的登陸地點,他們的艦隊也是一併返回,短時間內他們應該不會再對我軍發起大規模進攻!”
“這些我們都知道,說其他的,這一次敵我的傷亡呢。具體情況如何?”很顯然,在場諸人最關心的還是敵我傷亡情況,每當他們看見戰場上密密麻麻的屍體和傷員時,這些人都是忍不住心裡顫抖,儘管他們還沒有得到準確數字,但是隻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地上至少躺着上萬人的屍體或傷員啊,刺刀肉搏過後的戰場比屠宰場還要顯得血腥,以至於打掃諸多戰場的士兵們是一邊嘔吐一邊搬運屍體和傷員。
“目前準確數字尚未彙報上來,但是目前可以基本判斷的是。我軍此戰擊斃了至少三千名以上敵人,另外俘虜了兩千人以上包括傷員在內的敵軍!”朱建佳簡單說了一句後,又是接口道:
“我軍傷亡較大,今天一戰中不計算海軍方面。僅僅陸軍方面已經統計出超過五千名將士殉國,另外至少有超過三千名士兵受傷!海軍方面約有兩百人陣亡,三百餘人受傷!”
“陸軍校官以上殉國者有:第二師參謀長徐邦竹少將,第四團團長藍壽伯上校,第五團團長陸才士中校,第五團副團長宋馳三少校。第六團副團長洪孟樓少校,第三十一團團長周仁中校,第四團第一營營長何平春少校,第二營營長白春申少校,第五團第二營營長……”
“陸軍尉官殉國者有第二師作戰參謀樑丘上尉,第四團第二營副營長……”
“海軍方面殉國者有炮術總參謀賴大億上校,作戰參謀薄平中校,第四重炮營副營長王安林中校……”
近百名軍官的傷亡名單讓整個會議室沉浸在一種非常詭異的氣氛裡,儘管這些軍官們還保持着軍人的鎮定和坐姿,不至於出現大喊大叫的情況,但是看衆人的神情就已經知道,今天的傷亡對於他們而言難以承受。
儘管大家都有心理準備承受巨大傷亡的結果,但是真的聽到超過八千人的傷亡後,還是讓在場的諸多將領齊齊變色。
半響後只見彷佛一夜之間老了十餘歲徐言青站了起來道:“此戰第二軍遭遇重挫,我徐言青難持其咎,我會親自上書平仁堂自請其罪,請陛下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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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中,中華軍的八千多人傷亡中,絕大部分都是第二軍,尤其是主力第二步兵師所承受的,戰前一個滿員的第二步兵師,現在只剩下區區三千人不到,中高級軍官陣亡過半,基層軍官就更不用說了,活下來的就沒有超過三分之一,超過五千人的死傷足以壓垮徐言青的脊樑。
不管此戰是勝利還是戰敗,但是徐言青的心裡都不好受,死傷的八千人可都是帝國最精銳的將士啊,帝國的根基啊,這一下子就損失這麼多,這如何讓身爲指揮官的徐言青好受。
此時邴曲松出言安慰道:“徐兄言重了,此戰面對如此強敵,我軍能夠守住並擊退敵軍的進攻,就已經是一大勝利,經歷此戰後敵軍再無進攻吳淞之力,縱然爲此付出了上萬將士的死傷,但是爲帝國而殉,爲百姓而亡是我輩軍人的天職,陛下是用兵大家,也是能夠理解我等的苦處的!”
這一夜。擊退了英法聯軍的中華軍方面沒幾個人能夠睡得好覺,但是被擊退後狼狽逃回來的額爾金伯爵等人更不好受。
“超過五千人的損失,這是帝國決不允許接受的!”額爾金伯爵儘管在戰前就已經做好了打一場苦戰的準備,但是他依舊沒能夠預料到對面的這些中華軍抵擋會這麼頑強。今天的這一場大規模總攻,可是他籌備了數天才進行的。
先是用引誘戰術麻痹敵軍,然後用三千兵力直接發起進攻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但是在另外一邊他卻是直接動員了超過萬人的主力部隊繞過了防備森嚴的靠近吳淞炮臺的陣地,而是朝着遠離長江的陣地發起總攻。他是想要憑藉着陸軍自身的力量直接擊潰敵軍的防守部隊。
在他看來,當雙方都失去了艦炮或者岸防炮支援後,剩下的就是陸軍之間的對決,而僅僅是陸軍的對決,他額爾金伯爵有信心擊潰對面的敵人。
戰鬥的早期也的確這麼發展,現在的額爾金伯爵現在還在心裡嘀咕着,當時就差這麼一點,最後的一點,如果敵軍的增援部隊晚來幾分鐘,那麼他的部隊就能夠直接擊潰當面的敵軍。然後迎戰敵軍的增援部隊。
而不是和實際情況那樣,在己方還沒能徹底擊潰敵軍正面防守部隊的時候,敵人的增援就已經抵達並加入混戰,最後導致英法聯軍失去了兵力數量上的優勢,同時被正面以及側面同時進攻,導致陣型大亂最後陷入了混戰。
而後雙方的戰鬥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消耗戰,雙方一直打到雙方的損失過半後纔是各自崩潰。
死傷超過百分之五十後,雙方士兵最初的血性已經是全部被消耗完畢,然後進入了毫無意義的消耗戰,額爾金伯爵絲毫都不懷疑。繼續打下去的話他派出去的一萬人會一個都回不來。
當雙方進入到最後關頭的時候,額爾金伯爵不得不下令炮兵部隊主動對混戰的戰場進行大規模的炮擊,同時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在炮兵猛烈的掩護下。剩下的四千多名英法聯軍殘兵纔是退了回來。
而實際上就算英法聯軍不進行炮擊掩護,中華軍方面也是無力追擊的,因爲他們的情況比英法聯軍更糟糕,剩下的兵力雖然要多一些,但是已經倒下的士兵比英法聯軍更多,經歷了殘酷的廝殺後哪怕是軍官們叫嚷着。但是這些倖存的士兵也是不會繼續追擊的,因爲就算有着殘酷軍法,但是士兵依舊本能的不願意去送死。
退回來後額爾金伯爵害怕敵軍發起反攻,直接一股腦的撤退到了數公里外的登陸營地,同時請求西馬的艦隊進行保護支援。
只要躲在艦炮的射程之內,那麼他們就是安全的。
而自從額爾金伯爵主動撤退了後,基本也就代表着這一場吳淞戰役進入到了尾聲,因爲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發動第二**規模的進攻作戰了。
當然了,心有不甘的額爾金伯爵還是讓西馬派出了艦隊繼續沿江西上,然後前往江陰,不過抵達江陰後發現這江陰炮臺比吳淞炮臺更難打,只能是象徵性進行了炮擊後就是停止炮擊,然後返回上海。
不過英法聯軍並沒有說直接撤退,他們雖然說短時間內沒有足夠的力量拿下吳淞炮臺,但是不代表他們就此會灰溜溜的離去,他們派出小規模部隊前往周邊地區徵集物資以及民夫等,然後竟然是在登陸地點修起了堡壘來。
對此邴曲松等人也是有些無可奈何,人家有好幾百門艦炮掩護着,自己就算派上幾萬人去反攻估計也是會被轟的連渣都不剩,因此也只能是放下了反攻,一心舔起了傷口來。
而不用幾天,南京平仁堂的林哲就是得到了吳淞之戰的相關報告,當他看到己方以萬人傷亡的低價殺傷了至少六千人以上的敵軍時,沒有和那些將領們那樣滿臉愁容,反而是面露喜色輕笑了起來,連說了三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