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部隊是復興軍精銳中的精銳,當年二十萬俄軍的崩潰,全在於戰車部隊的穿插迂迴。這支部隊能調到中亞,那中亞確能如剛纔徐敬熙說的那樣,有二十年時間控制中亞。在場的軍人聞言很是鬆了口氣,而楊增新雖知戰車是春秋戰國時的武器,卻不知道兩千多年後的戰車是什麼樣子,但看到彭清鵬等人明顯鬆了口氣,他也嘉許的點頭。
“按照總參的佈置,我們沒有必要和伊犁的俄軍多做糾纏,在進攻塔什干的同時,我們這邊越境佔領卡普恰蓋和阿拉木圖即可,俄國一旦發現後方有失,自己會退出來走進我們的伏擊圈的。”徐敬熙大致解釋了一下整個作戰計劃,他雖然沒有細說,但彭清鵬還是問道:“喀什那邊有自己人?”
“差不多吧,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了。”徐敬熙回答的很含糊,他反而問道:“土西鐵路修的怎麼樣了,現在修到那了?”
“南面修到了巴爾喀什湖的東面,北面已經修到了塞米伊。中間這一段還有五百公里就要通車了。”參謀長黃宗邠說道,“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破壞鐵路嗎?”
“計劃裡都有!”徐敬熙拍了拍自己隨着帶着的鋼製文件夾,此時隨他同來的通訊官剛好遞給他一份剛收到的密碼,他道:“文件夾完好無損。這是我的密碼,就在這裡將他打開吧。”
傳遞作戰計劃的文件夾像女子的妝飾盒,兩組機械密碼如果連續兩次輸錯或暴力破解,那裡面的高能炸藥就會瞬間爆炸。彭清鵬顯然不敢在這裡開啓它,只嘟囔了一句‘就你們花樣多’,便帶着人去開啓並通讀整個作戰計劃了。
軍帳裡此時只剩下楊增新和徐敬熙,交待副官扼守於營帳四周後。徐敬熙開始和楊增新暢談。其實這話本該在輪臺談的,但騎馬比飛艇費時多了,爲了不耽誤總攻時間。兩人一路都快馬加鞭,根本無暇也無處詳談。
“楊大人。總理除了讓我向大人問候外,再就是要告訴大人,之前制定的計劃可能要做一個很大的調整。”徐敬熙這樣開始了話題。對於楊增新,從他做的那幾件事情看,他是佩服的,此人真不愧先生厚遇。
“謝總理大人關心。”楊增新知道徐敬熙留他下來是談正事的,對於楊銳的問候他鄭重的向東拱手致謝。他也搞不懂爲何聖人一般的總理對自己這麼看重,其他省的省長配輛汽車就了不起了。而他,卻配了一艘飛艇,而且全省的軍政大權都在其手,毫無限制之意。心中熱切先放在一邊,楊增新謝過之後正色道,“還請將軍開始吧。”
“總理之前認爲以我們的國力,只可攻取巴爾喀什湖、鹹海、裡海緯線以南地區,甚至連裡海都不敢強作要求,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們有足夠的實力可將哈薩克斯坦草原拿下。”徐敬熙說罷就拿出一份地圖。指着道:“總理認爲我軍最北可佔至巴甫洛達爾、休欽斯克、庫斯塔奈、阿克糾兵斯克、阿特勞一線,與俄國的西伯利亞大鐵路保持兩三百公里的距離即可。”
“這是要將整個哈薩克草原都收入囊中啊。”楊增新捻着白鬚,淡淡說了一句。心中卻擔憂的很,以他看來,現在的中國也是初立不久,而草原,實在是無險可守。佔這麼大一塊地方,等於把槍口捅進了俄國肚子裡,這地方俄國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對。總理就是這個意思。”徐敬熙點頭道。“佔領巴爾喀什湖到裡海一線,其實也是無險可守的,而且戰略縱深不夠。在有限的資源下。我們只求能以小勝穩住俄國,而後半買半談。將疆域定下來。現在和之前的情況有了很大不同,所以纔將戰線一直往北推。”
“可這麼一來。那就和俄國不死不休了。”楊增新忍了好久,但最終還是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再有這片草原,不但有哈薩克人,還有超過兩百萬俄國人,一旦俄國行內亂之策,那真是防不勝防啊!”
“大人,總理已經命令總後、農會、民部開始討論西域移民計劃了,”說到這裡,徐敬熙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道,“移民的最低數定爲五百萬人,最高可達一千萬人。”
“什麼!”楊增新歡喜之後卻是大驚,“這移民可不是小事,一百萬已千難萬難,何況是一千萬?莫不是有人……,國家初定,真不該大動干戈啊!”
“大人,具體的計劃還沒有出來,但土改以來,我國人多地少之困境還是未得到解除,洪楊之亂爆發,全國人口劇減數千萬前清才得以苟延殘喘,可如今洪楊過去已五十年了,人口再次暴漲至四億一千多萬。雖稽疑院開徵人丁稅,但人丁不管如何只會越來越多而不會越來越少,所以移民和限丁是即定國策。
西域自漢代以來,王朝對其的控制總是時斷時續,之所以如此,還是也因爲漢民少而異族多;而西域又是整個亞洲的戰略要地,控制這裡不但能屏障蒙古西藏,還能扼住歐亞大陸橋,威懾西亞、南亞,所以一次性解決積弊是常委會和稽疑院的共識。
來自前總理對我說,‘當今世界,將越來越文明,歐戰結束前佔領的土地就是我中華的土地,歐戰結束後所佔領的土地,最終不會被國際諸國認可,所以不管怎麼都不是我們的土地。要想將哈薩克草原佔爲我有,那除了要在一戰前將其佔據外,還要大規模移民,只有漢民人數完全壓倒哈薩克人,此地才真能爲我所有。’”
徐敬熙轉述完楊銳的話語後道:“至於草原上原有的兩百餘萬俄國人,他們將像外東北一樣全部被驅逐。這未必要我們動手,讓當地人和蒙古人去做就好了。”
“可……”徐敬熙和楊銳說的楊增新都懂,可問題是錢呢,楊增新沉默半響道,“徐將軍。你是否可告訴我,歐戰之際,政府的各項生意到底掙了多少銀子?”
聽聞楊增新把問題問到了根子上。徐敬熙一笑,“大人。這個數字是保密的,全天下知道的人不會超過十個。我也就這個問題問過了總理,總理只答了我三個字:花不完!”
“這花不完又是多少?”楊增新雖訂有一份參考消息,可是對現代商業和整個歐戰不太熟悉的他難以想象此時航運的超額利潤,在他的預估中,此次中國最多也就掙個二三十億兩白銀,這些錢最大的用處是投入農業和工業,以增強國力。移民雖功在千秋,可利未必在當代。
見楊增新還是不死心,徐敬熙道:“其他我不知道,可以鋼鐵論,三百萬噸鋼鐵,一年的利潤就超過十二億華元,這幾年應該掙近二十億,其他行業我不清楚到底能掙多少錢,但據說航運的利潤從今年開始倍於鋼鐵。”
“真有那麼多?!”楊增新似乎坐不住了,航運業他從參考消息上得知也是掙錢的大利器。不想其居然能數倍於鋼鐵。
“傳聞裡是有這麼多的。”徐敬熙苦笑道,中日的報紙都很有默契的不報道航運業的利潤,而情報局又不提供這種數據。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他道聽途說,自己演算的。“總理的意思,十年內,西域和外西北地區,除了軍費,國家將投資三十億華元建設,這是第一期,第二期、第三期也不會低於此數。這些錢主要是用於移民、鐵路、以及移民城市的基礎設施建設。總理態度很明確,說‘那怕需一百億投到西北才能消化此地。那就投一百億。’還說‘這一百億的價值,百年後將超過一萬億。’”
“我明白了!”楊增新被‘一百億’刺激得打了激靈。情不自禁的站起遙向北京作了一揖,這才正襟危坐。再問道:“總理要老臣如何處置?”
“總理的意思是此事全權交給大人做主,他有三條原則。”徐敬熙道。“其一,土耳其斯坦兩汗國任其獨立,不要納入我國國境,以避免國內回民增多,日後定會生亂。而吉爾吉斯和七河本屬於我國,拿回來則理所應當;
其二,我國此次開戰,只求奪取包含七河省、吉爾吉斯在內的草原總督區。考慮到最終要和新俄國以戰促和,所以佔據草原要以和談爲前提。總理的意見是不可太靠近西伯利亞鐵路和伏爾加流域河,這兩地的安全牽動新俄國的中樞,馬虎不得也草率不得。而此地在驅逐俄國人後,本地哈薩克也就只有兩百萬出頭,草原那麼大,要處置這兩百萬人並非難事;
其三,就是移民。西域鐵路修通後,將立即增建複線,而這條鐵路除戰備外,剩餘的運量將全用於移民。總理是希望每年輸入的漢民越多越好,以五百萬計,那二十年每年將有二十五萬東來,而以一千萬計,那每年將有五十萬人東來。總後和全國總農會、民部、關內各省只負責組織移民,而到了此地該如何處置安排,就要看大人運籌帷幄了。”
徐敬熙說完原則,而後再道:“另外總理還有若干建議,建議的取捨全在大人。
爲求徹底佔領消化中亞,當有數股力量引入中亞一地。一是蒙人,總理認爲要想佔據中亞,勢必要引入蒙人以作支撐,最少前期是要依靠蒙人清剿俄人、壓制哈薩克人;二是日本人,我國和日本人簽有密約,兩國承諾共同攻討俄國,只是日本現被協約國身份所束縛,原屬於我國的外東北他是分不到了,只能得一些邊角之地。想來日本人必有埋怨,所以,總理希望能將日本人引入中亞,即便讓出一塊土地給他們,也要將他們綁上我們的戰車。”
“日本人……”楊增新沒想到楊銳會把日本人送過來,很是吃驚。
“是。”徐敬熙點頭,“日本離我國太近,非友即敵,幾次討論下來還是認爲化敵爲友最好;而化敵爲友最關鍵的還是讓其有求於我國;如果日本在中亞能獲得土地——總理是想給予其超過日本原有面積的大片領土,同時儘量與俄國接壤,成爲一個西日本,那我國的戰略態勢就會得到根本性好轉。”
“總理是擔心,新俄國和日本聯合夾擊我國?”楊增新點頭道。以他看來,中日之間最好也是化敵爲友,相爭是最爲不利的。
“是。總理也擔心美日親近。”徐敬熙點頭。日本深深影響着中國的地緣戰略。用俄國的血肉將其拉上中國的戰車,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老臣明白了。”楊增新點頭。問到下一個建議。
“再有就是卡爾梅克人。”徐敬熙道,“也就是乾隆時爲東歸的土爾扈特人。當年渥巴錫東遷的時候,除了哥薩克騎兵,哈薩克人也使其損失甚巨,所以說雙方是有血仇的,用蒙人和卡爾梅克人來絞殺哈薩克,那是再好不過了。”
卡爾梅克開始在楊銳看來只是後世俄羅斯的一個加盟共和國,可在理藩部精通滿矇事務的官員說來。卡爾梅克用瓦刺語來說,那就是‘被大河阻擋的民族’。當年渥巴錫在沙皇下的血稅下爲保存部族,決定東歸,但當時土爾扈特部族分居於伏爾加河兩岸,東岸的土爾扈特人只要收拾帳篷、趕起牛羊即可東歸,可西岸的土爾扈特人則需要等伏爾加河結冰纔可東渡。渥巴錫決定東歸的那一年,伏爾加河偏偏沒有結冰,加上被哥薩克騎兵阻礙,這一萬餘土爾扈特人及其他部落的蒙古人不得不留居俄國,並從此自稱爲卡爾梅克。
情報局也熟知卡爾梅克人的歷史。再調查到此部現在人口超過十萬,且對沙皇很是不滿,所以便準備佔領中亞後說服其遷徙到哈薩克草原。讓這些佛教徒幹一些復興軍不方便乾的事情還是很合適的。
“卡爾梅克是否願意回來呢?”楊增新聽聞徐敬熙提到卡爾梅克,當下點頭讚許。
“接觸之後,他們大部分貴族都同意東歸。”徐敬熙點頭道:“該部落現有十餘萬人,秉承蒙人傳統,在馬背上長大,極爲彪悍。蒙古原部落再調至哈薩克草原只會使其勢力坐大,所以只能在前期使用,草原穩定後,蒙人的主力還是以土爾扈特人爲好。”
“可即便是特爾扈特人。那也是蒙古人,草原若是被蒙古人佔了。那他們控制的土地太過驚人了。”楊增新想着哈薩克草原若也被蒙古人佔了,那說不定又會是準噶爾汗國。
“佔也不是佔全部。大致的計劃是將天山以北可以耕種的土地交給移民到處的漢人。而失去牧場的蒙古人則到哈薩克草原補充雙倍的土地;還有南疆的部分回民,若是不好處理,那就要將其遷徙到突厥斯坦錫爾河一帶,好使回民集中於一處。”徐敬熙道。
“可他們和希瓦等國如此之近,怕是要……”楊增新吃了一驚。
“只要能將南疆空出來,總理同意他們獨立。”徐敬熙道,“天山南北漢民必須佔絕大多數,而西域之外的草原,最重要的還是鐵路,而後纔是土地。總理建議西域南疆的一百七十萬回人最好是遷出西域,安排在南面錫爾河流域,也就是與希瓦和布哈拉兩國相近的邊界;蒙人則佈置在與新俄國交接的北面邊界,漢人則在蒙人和回人之間,鐵路兩側那些可以耕種的地方。當然,總理說這只是他的臆想,若和實際不符,那就以實際安排爲準。”
地圖就在楊增新面前,他按照徐敬熙說的安排仔細的看看了地圖,最後道,“總理的安排……,這花錢可要不少啊。土爾扈特不說,南疆的一百多萬回民要遷徙到錫爾河兩岸,這要花費的銀子數以千萬計。”
“花錢也是沒辦法的,對待哈薩克人的辦法不能用來對待纏回。”徐敬熙道。
徐敬熙說的這麼無奈,那是因爲回民本是中國居民,同時39師還有40師中,很多都是回兵,真要是對這些人動手,亂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了。
徐敬熙無奈,楊增新臉上則是陰晴不定,他感覺楊銳對纏回有深深的忌憚,根本沒想到他死之後,西域被後繼者管的一塌糊塗。後世批評他思想落後、政策保守,殊不知正是因爲堅持不發展經濟、不普及教育、不,使纏回處於一種愚昧懵懂之狀態,同時厚遇其上層貴族,形成貴族壓迫纏回、官府爲纏回做主的制衡局面,纔是治疆的上上之策。
無知的後繼者爲了自身政績和官聲,去除封建貴族統治,將本已分化的纏回不分貴賤,重新融爲一爐;並且以爲發展經濟、普及教育後,那些纏回就會對國家感恩戴德,殊不知資本經濟經濟下,纏回們看到的永遠是別人的錢比自己多,漢人的錢比回人錢多,國企的錢比私企多,加上西來的風一吹,悲情的往事一訴,自然義憤填胸,想着獨立成國。
滿清一代,在理藩院的統治下,少數民族問題其實得到了圓滿解決,貴賤分化、中樞調停的策略兩百多年來極爲有效。唯有耕地承受能力到了極致、或當地官員貪腐的忘了自己制衡人的角色,昏庸的和貴族共食賤民血肉時,這種三角制衡策略才失效。中華不是共和國,蒙古、西藏、纏回的貴族永遠存在,並極力保持這些地區經濟避免發展,教育避免普及,媒介避免通達,使其生活在一種淳樸懵懂狀態,這將是長遠國策,而對外,則名之曰保護少數民族生存環境,尊重其民族習慣。
楊增新想不到這樣的設計下,纏回還有什麼叛亂的可能,開國那年喀什貧民鐵木耳叛亂被鎮壓後,整個西域便太平的很,即便現在俄軍東侵,境內也只是騷動,並無大亂。總理如此忌諱纏回,寧願花數千萬也要使其遷徙到錫爾河,確爲斬草除根之策。只是,要是那些纏回不想遷走該怎麼辦?
楊增新思慮好一會纔回過神來,他道:“希瓦那邊何時能舉事?”
“希瓦的朱耐德去年底去了北京,一切都談妥了。在我們幾日後發動時,他會聯合布哈拉還有土庫曼的一些部落聯合進攻塔什干,我們的空軍將會支援他們攻入塔什干城。”徐敬熙道。
“那可有和他們談及費爾幹納盆地、浩罕的歸屬?”楊增新問。中亞最爲肥美的地區就是七河地區(巴爾喀什湖東南)和費爾幹納盆地,七河地區本是中國所屬,所以這沒什麼好問的,可費爾幹納盆地的歸屬卻極爲要緊,這個聚寶盆希瓦和布哈拉誰都想要。
“這件事情茲事體大,總理沒有表態,認爲希瓦、布哈拉、土庫曼以及我國的疆界怎麼劃分,還是由大人來定。”徐敬熙道。
“沒定便好,沒定便好。”楊增新撫須笑道,費爾干納這個聚寶盆,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利用一下,使希瓦和布哈拉兩國反目成仇。
“大人若有好的想法即可實行,不必請示總理。”徐敬熙道,此時他要緊的話都說完了,而後從懷裡拿出兩封信,“這兩封信一封是總理讓我轉交大人的親筆信,說是把要事交待清楚再給大人過目;另一封則是太尉府的任命狀,委任大人爲西域總督,全權處置本次戰事。”
前一封信楊增新不驚訝,可後面西域總督的任命,卻讓楊增新有些感激涕零,他道:“那彭將軍呢?老臣可不通軍事啊?”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我和彭將軍負責軍事,政治層面上的事情,則由總理和大人負責,具體的說,總理將負責與英法美日等國的交涉,大人負責各汗國、各族、以及和新俄國之間的權衡與審時度勢。怎麼打我和彭將軍說了算,要不要打,打到哪裡,則是大人說了算。”徐敬熙道,說罷站起給楊增新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