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有千萬事務急着要去處理,可到達銀安殿之後,虞輝祖手裡的一份報告卻讓楊銳之前在正陽門火車站時的意氣風發消失的無影無蹤。本來溫暖如春的銀安殿,此時卻酷熱的猶如三伏天,豆大的汗珠成他的額頭上冒出來,浸溼了整張臉。
“爲什麼這麼晚纔拿到這個?”楊銳急問,而後又追問,“那化名的估計會有多少?”
虞輝祖對此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身側站着的張坤以及對面坐着的謝纘泰。張坤本想開口的,但他拘謹之餘,一出聲卻啞了嗓子,於是還是謝纘泰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道:“收回租界後,我們一直在跟洋人銀行交涉這件事情,剛開始他們根本就不願意,談都不想談,然後……”他看了張坤一眼,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行健就命令國家銀行,還有各地的國有以及私營銀行不斷給匯豐找岔子,匯豐不得不和我們談了好幾次,前幾天終於點頭了;匯豐點頭,其他銀行也不得不同意,除了美國的那幾家,但他們也是早晚的事情。”
謝纘泰說完這個,苦笑道,“竟成,你還是先把俄國那邊的事情先處理一下吧。加米耶夫認爲我們應該馬上退出草原總督區,因爲這不是我們之前商議過的地區,還是……”
楊銳臉色鐵青,他猛然揮出手將謝纘泰攔住,同時扭着頭看向臉色有些發白的張坤,低吼道:“都有哪些人?!”
“啊!”張坤被嚇了一跳,而後想馬上回答,又不敢回答,待看到楊銳死死盯着自己,才道:“有……有不少人。”
“哪些人?”楊銳再問。他頭低着,眼睛挑着人看,像一頭吃人的獸。
“哪…些……。”張坤從來沒有見過楊銳這樣過,他喉結緊張的抽動。威壓之下不得不道:“有…有滬上特別市市長費梓怡,江蘇省省長的鄧文輝,武漢特別市市長林斯琛,還有……”張坤的再看了楊銳一眼,下決心道,“總後的朱嘯山(履和)中將、邵恩綬上校……;還總參海軍辦公室的溫樹德少將……”
張坤每念一個名字,楊銳的身上的力氣就要像抽光了一份,他如此。一同聽着的虞輝祖和謝纘泰也不好受。看着結結巴巴的張坤,虞輝祖沒好氣道:“別念了,聽的難受,你出去吧。”他說罷再看向楊銳,道:“從神武元年到現在,有名有姓的,有五百七十八名官員在租界洋人銀行開戶;用其家屬名字的,查實了的有兩百三十八名;這些人當中,有四百三十四人隸屬復興會,以這些人的收入和之前公佈的財產判斷。洋人銀行戶頭裡的錢不可能是他們的合法收入。
在我們收回租界之後,這些賬戶上的大部分都沒取走,估計是他們相信洋人銀行的信譽。以爲滿清查不到的東西我們就查不到;還有些比較狡猾的,在我們接手之前就把錢取走了,戶頭也銷戶了。比如滬上市市長費梓怡、江蘇省省長鄧文輝、總後的朱履和、邵恩綬這幾個,他們很聰明,也瞭解我們一定會去銀行查賬,可他們卻忘記了,就這麼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銀行的流水根本就有銷燬,他們每個月存進去的那些錢。銷戶一次性取走的那一大筆錢,都留有記錄。
這些人當中。品級最高的是總後勤部的朱嘯山,他管着整個復興軍的後勤。他很有可能是和滬上的費梓怡串通好了,費梓怡收錢,他,還有他手下那幫軍官分賬。不過他的錢還沒有費梓怡的多,賬戶上顯示只有七十多萬,而費梓怡六家銀行都有賬戶,加起來超過兩百萬。”
虞輝祖說完看着有氣無力的楊銳,無奈道:“我老早就懷疑那些官兒沒那麼幹淨,現在不露馬腳是因爲都是自己人,他們知道我們會怎麼監控官員,而且各地還有租界,租界裡我們是管不着的。收回租界之前我就想,要不要去查你……。哎!我想着這事情每天都睡不着也吃不下,最後還是讓行健去查了,結果就是這樣。竟成,這種事情絕不能手軟,有苗頭就要狠下心砍掉,一旦手軟了,那以後就沒辦法收拾,到時候我們真就跟滿人沒兩樣了。”
“我明白,我明白。”楊銳已經不出汗了,只是腦子嗡嗡的,像是病了。他說完,忽然道,“還有什麼事情?”
“竟成,俄國那邊怎麼應對,是先和他們談,還是不談,打了再說?”謝纘泰問。
“打了再說。”楊銳答道,說完摸了一把臉又改口道:“還是先談吧。”這句說完,他忽然煩躁的站了起來,最後道:“他們想打就打,想談就談。”
楊銳明顯是煩躁不安,思維極亂,謝纘泰道:“竟成,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不必。”楊銳強忍着坐了下來,他強笑道:“幾百個不算什麼,幾萬個我都見識過。說吧,現在就把那些棘手的事情都他媽的處理掉。”
楊銳語帶髒話,兩人都知道他心裡不好受,特別是虞輝祖,當初大家在滬上創業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把錢當過錢,因爲那是大家共同的事業,之後的學生也是如此。可誰也不曾料到,曾經的革命功臣,居然出現這麼多貪污犯,這是爲什麼?難道作爲滬上特別市市長費毓桂來說,權與錢還不夠嗎?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深知俄國那邊確實事態緊急的謝纘泰清咳了一聲,道:“新俄國那邊……”
“俄國人是屬熊的,你一定要給他幾刀,他纔會把你當作一個真正的對手,任何的膽小示弱,都會讓他們得寸進尺。對這樣的對手,我們只能邊打邊談。”楊銳恢復了一些冷靜,開始真正思考俄國戰局。“底線還是之前的,與伏爾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亞大鐵路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像伏爾加河以東的烏拉爾山這樣的重要戰略要地不能放棄,更具體的地圖應由西域總督楊增新羅列。”
謝纘泰記錄楊銳的交代。完畢後說到另外一個問題,他道,“草原總督區現在有一個問題。除了河流兩岸以外,所有適合耕作的土地都在草原北面。向北推進多少,我們獲得的耕地就有多少。整個地區可耕面積超過四億畝,雖然不是說特別肥,可……”
“佔領草原總督區不是爲了要耕地。”楊銳搖頭,此時他只有快速的回答才能不讓自己去想前面那件事。“不要被耕地迷糊了眼睛,那怕只有四千萬畝耕地,也夠養活不少移民了。草原總督區最重要的是地緣價值,佔領這裡等於我們能操控整個中亞;再就是鐵路。以及當地的銅礦、各種金屬,還有石油天然氣很豐富,這是大頭。如果日本人要耕地,我不介意把北面都給他們,我們只要中間的草原沙漠。”
“好,我明白了。”謝纘泰點頭,感覺楊銳正常了,他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他再道:“日本大使已向我提出了出兵中亞的問題,還有美國公使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日本人出兵計劃非常大,一下子想派五個師團過來,你看這是不是多了……”
“還是按照之前密約上商定的辦吧。”楊銳道。“在我們和俄國人沒有打起來之前。讓日本人先不要派兵,雖然不派兵,但可以先和他們從地圖上瓜分這些地方。原則是我們寧願吃虧,也要把他們拖進來。”
“可對於中亞,他們更想要東西伯利亞,也就是外東北及蒙古上頭那一塊地方。”謝纘泰道。“還有他們希望我們能先分外東北,再分中亞。”
“除去外東北的東西伯利亞地區,我們沒有任何法理依據說那是我們的地方,這可不是中亞。難以用民族獨立作爲藉口。那地方日本要佔就佔吧,我們鼓勵但不參與。”楊銳道。“處理的最重目的是日本要緊緊的和我們綁在一起。她不會被美國和俄國拉攏,變成他們的盟友。而我們底線就是外東北地區只能讓出庫頁島南部。中亞那邊留條路就成,其他不是關鍵。”
要想日俄交惡,兩國瓜分外東北最好,可楊銳捨不得,只能給中亞,順便拉日本入坑。不過,中亞的土地和外東北相比,功效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可好處就是日本要控制這塊殖民地,必須橫穿中國大陸,一旦中日交惡,這地方再大、再好那也將失去。楊銳的算盤可謂打的極精,明白此中關鍵的謝纘泰笑道:“那你要給足夠大的面積才行。”
“給四十萬平方公里好了,這樣比日本現有面積還要大上一些,那裡以後就叫做西日本。”楊銳早就想好了這個關節,但之前沒有和謝纘泰交流而已。
“四十萬平方公里?!國內報界和稽疑院要炸翻天的,到時候宋遁初那般人又要質詢了。”謝纘泰吃驚,正在養神的虞輝祖也睜開了眼睛。
“別管那麼多,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日本引入中亞絕對有好處而無壞處。這些地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有什麼好心疼的。別看到失去的,日本一旦收了這份禮,那一輩子都被我們綁死了。”楊銳道。“另外,德國人在太平洋的那些島不是被日本人佔了嗎。你可以承諾他們,這些地方我們在戰後絕對支持他們吞併;再有,咱們劃了這麼多地方給日本,他們總要有個回禮吧,德國人的那些島你讓海軍看看,選幾個有價值的問日本要。”
“明白。”謝纘泰抹了一把汗,這等於把國家的東西戰略給定下來,他再道:“報界和宋遁初那些人怎麼辦?讓出這麼大一塊,他們一定會找茬的。不,現在凡是我們提倡的,就是國民黨反對的。”
“還能怎麼辦?他們人那麼少,外事上能說上什麼話?不必擔心他們質詢,只要我們的代表同意,他們反對是無效的。”楊銳說完又自言自語的道:“國民黨那些個傢伙越來越囂張了,看來是要好好想辦法整一整這些人了。”
“竟成,千萬不要亂來啊!”聽聞那麼多官員在租界洋人銀海有賬戶,楊銳臉色本就灰暗,而他上一次的自白那麼瘋狂,心有餘悸的謝纘泰當下怕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我做的。只會在法律限定的程序內。再說,國民黨佔着這個坑還算老實的,最少以前比較老實。真要是把他們搞垮了,再新上來一個更厲害的。麻煩會更多;若干脆搞一會專政……”擰着眉頭的楊銳想了想,終於還是搖頭:“那樣會有更多的貪污犯。”
楊銳瘋起來很嚇人,但他能把政鬥限制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謝纘泰也好,虞輝祖也好,對此都比較放心,因爲這不會使黨派鬥爭愈演愈烈越殺越仇。即便他有算計梁啓超師徒、消耗光北洋11軍之類的陰謀,但這些都是在合法程序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了。
“好吧,我下午就按照你的意思約見日本大使,向他轉告這些意思。”謝纘泰道。“再有就是英法。德國東線和新俄國簽訂和約後,正不斷往西線調兵,進攻馬上就要發動了。美國人本來就缺船,大西洋航線又不安全,部隊根本就沒到多少,而且到了的美軍很多都還要訓練不能打仗。據說法總理克里孟梭就因爲美軍老是訓練不上戰場,和美軍總司令潘興大鬧了一場,雙方最後不歡而散。考慮到巴勒迪克戰役的傷亡。英法都請求我們增兵。”
巴勒迪克之戰最終還是順了法國人的意思,結果就是把段祺瑞的11軍消耗光了,這算是完成了參加歐戰的一個重要任務。不過給11軍陪葬的復興軍士兵也不少——戰役後期中德兩軍對巴勒迪克這個戰略要點的爭奪。以及對聖迪濟耶的進攻和其他地方的一些小戰鬥,遠征軍迄今爲止總共傷亡了九萬餘人,兵力驟然下降到三十萬。
三十萬人確實是少了些,不過再派兵的話,雖沒有超過五十萬的最高額,可西班牙大流感馬上就要來了,這場死亡數千萬人的瘟疫,楊銳不能擔保軍醫能治癒這場流感,那可是病毒不是炎症一類的東西。
“可以派兵。但是不能像以前那麼快,現在地中海德國人的潛艇雖然少了。可不是說沒有。萬一運兵船碰到了德國潛艇怎麼辦?”楊銳說着。同時在自己的記事本上寫下了‘西班牙流感’幾個字,這是他要馬上跟進的事情。
“可他們催的很急。”謝纘泰道。“協約國這邊。即便加上沒上戰場的美軍,聯軍也只有兩百個師;而德軍,從去年冬天的一百五十個師,因爲東線退出戰爭,這段時間已增加到了兩百一十個師,再過一個月,估計能有兩百二十五個師。以前西線從來都是聯軍比德軍多五十個師左右,現在卻是德軍比聯軍多三十多個師,法國人現在急瘋了。美國人他們求不上,只好求我們了。我們以前運兵那麼快,現在卻忽然這麼慢,英法要有意見的。”
“那就來一場苦肉計好了。”楊銳道,“運兵船隊找準了德國潛艇出沒區闖,死了人我們就可以緩一步派兵了。”
“你……”謝纘泰苦笑,“竟成,那可是我們自己人啊,你就這麼鐵石心腸?”
“呵呵,你倒是心善。那就這麼辦吧:吳祿貞反正過來的那個鎮……,我忘了是第幾師了,還有原來的滿清第九鎮,這些都不是什麼自己人,讓他們去把。”楊銳道。
“我同意!”不說話的虞輝祖忽然出聲,“美國人造的船最快也要年末才能大量下水,明年年中運力才能緩解,要是戰事能拖到明年八月,航運收入最少可增加三十三個億。”
虞輝祖真是合格的財神,他這三十三個億一說,謝纘泰沉默了。楊銳卻道:“兩個師換來拖延運兵的藉口,這個時候德軍如果大舉進攻,巴黎很有可能失守。之前我們在巴勒迪克還有其他地方和德軍打的一些小戰役,損失雖然不少,可洲髓的目的達到了:德軍現在不但適用了裝甲突擊進攻——去年英軍集中三百多輛戰車的進攻就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而且應該學會了裝甲突擊戰術,雙方終於又勢均力敵了。
重安你不要心疼吳祿貞那個鎮、第九鎮,爲了教會德國人裝甲防禦和裝甲突擊,裝甲1師全師打殘,2師稍微好一些,但沒有好到哪裡去。現在裝甲軍軍長王鳴宇殺了洲髓、光庭兩人的心都有。這可是培養了五六年的精銳啊,就這麼分散的、毫無意義的消耗了,誰看到不會撕心裂肺?所以我說。爲了這個國家,誰都可以犧牲。它必須靠我們的、敵人的屍骨壘起來。”
嘴裡說着這些話,楊銳最終從那份租界銀行報告的打擊中回過神來,而且也對費毓桂和朱履和這兩人動了殺心。雖然這兩個革命元老的死會使一期生與自己疏遠,但不這麼做,貪污的會員、官員會越來越多,一旦貪污成了主流,那不出十年,復興會整個組織都會爛掉。和一點一滴的組織文化、組織紀律建設相比。組織內部如果墮落那是非常快的,開始的時候如果姑息,那以後真是無藥可救。
外交上的事情、財政上的事情、國內的事情,內閣的事情,這些東西安排完之後,吏部的陳廣壽、民部的張承樾,督察院的徐錫麟都被楊銳請了過去。
看着戶部提供的這些資料,特別是看到費毓桂和朱履和兩人的賬戶金額,陳廣壽的手有些發抖,他道:“先生。這是真的嗎?不是洋人特別僞造的吧?去年年末回收租界的時候,梓怡和租界工部局的人就鬧翻了臉,洋人……洋人完全有可能僞造一份流水賬單。”
“我也希望事情真是洋人僞造的。”楊銳道。“可去年我路過滬上,梓怡來見我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他戴着的那塊表秒鐘居然不走,你覺得對愛表如命的梓怡來說,這意味着什麼嗎?”
“我…我不知道。”陳廣壽額頭開始冒汗,張承樾也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徐錫麟道,“那一定是他臨時換了塊表,而這塊因爲許久沒用。走不了幾圈就停了。不讓竟成兄看到的那塊塊,怕是西洋金錶吧。如果是最貴的百達翡麗。二十九顆鑽的話,賣價超過三萬英鎊……”
“沒有證據就不要瞎說!”陳廣壽轉頭不悅的看着徐錫麟。覺得他是在傷口上撒鹽。
“去年有人、不只是一個人,舉報過滬上市市長費毓桂在改造滬上十六鋪市場時,收受過鉅額賄賂,當然還有他在其他城市改造項目上受賄行爲的舉報。滬上督察院爲此專門走訪過滬上十六鋪市場,可惜所有人都對此閉口不言。”徐錫麟道。“我判斷這很有可能是個窩案,滬上官場牽扯進來的人一定不少。竟成,戶部什麼時候從洋人銀行拿到的證據?”
“不超過三天。”楊銳答道,他答完看着陳廣壽和張承樾,出人意料的問,“你們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先生。”張承樾此時已冷靜了下來,旁邊的陳廣壽卻顫抖的厲害,他不是害怕,他只是悲哀於先生不相信自己,幸好楊銳沒有再問,只是道:“讓你們兩個來,是因爲相信你們。吏部選拔體系和內部監控體系存在問題,廣壽你回去好好檢討一下,寫份五個爲什麼的報告上來吧;蔭閣,你能保證滬上巡警局沒被牽連嗎?”
“先生,我不能保證。”張承樾是個冷靜的人,他是全國的巡警頭子,但滬上巡檢來源本就很亂,而且五方雜處、紙迷金醉之地,要說當地巡檢絕對可靠,還不如說八大胡同裡都是處女。
目光再次看向徐錫麟,徐錫麟當即會意,道,“要想連根拔起,那就要快、準、狠!以我的經驗,這麼大的案子,巡警是幹不了的,最好是調稅警,調浙江的稅警去。”
滬上雖然已是特別市,可行政關係還是隸屬於江蘇管轄,當然,江蘇省長鄧文輝也牽扯其中,從市、到省、再到總後,這不僅是滬上一地的窩案,而是全國的窩案。想到此楊銳又感覺胸口開始發悶了,他強忍不適,道:“伯蓀啊,你制定一個抓捕方案吧,下午下班前提交上來,晚上你坐我的飛艇去滬上,記得寧可抓錯,不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