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福特剛纔說的很對,中國人很聰明的不想刺激任何人,他們發誓不建造戰列艦,承認逐年減少在美華僑人數、壓制國內排外勢力以保留多所教會大學……,這些措施的真實目的就是爲了贏得時間,命運似乎站在中國人那邊,只要時間足夠,他們的一切目的都會達到,包括統治全世界。可這又有什麼辦法阻止呢?
——和以往協會任何一次討論中國問題一樣,這一次由亨利.福特發起的會議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亨利.福特氣憤的甩袖而去,華爾街的銀行家們也只是攤攤手、聳聳肩,對此並不完全在意,畢竟經濟危機中,他們有太多事情要忙活了,而不情願趕來的洛克菲勒先生卻沒有馬上離開,他等其他人差不多走光後才問想戴維斯:“約翰,豪斯上校對此有什麼新的看法?”
豪斯上校就是愛德華.豪斯,威爾遜總統的私人助理,正是他的一些建議將美國拖入歐洲戰爭,在參議院否決美國加入國聯後。他又和英國的朋友們組建了這個外交關係協會。作爲協會的創始人,豪斯上校對中國的態度至關重要。
“先生,豪斯先生對此並沒有發表新的看法。”戴維斯主席笑道。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聽着,約翰。雖然標準石油公司在中國有不少資產,但這並不說明我將站在中國立場上。還記得之前有一次會議討論的結論嗎?只要中國戰敗後標準石油能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壟斷石油供用,股東們對此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經濟危機之後,摩根財團在協會的核心地位逐漸被洛克菲勒財團所取代,不過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懷疑洛克菲勒的立場,所以有些事情洛克菲勒先生需要不斷的聲明。
“洛克菲勒先生,我並不懷疑您對上帝的虔誠。豪斯先生中國還是保留之前的態度。並沒有什麼改變。”戴維斯重複着以前的觀點,但在洛克菲勒‘嗯哼’的時候,他又道:“但是這次世界性的經濟危機將對世界局勢帶來難以估量的變化,我們和英國皇家國際事務協會應該如何應對這些變化,所有人都還沒有理出頭緒,特別是對德國的態度。”
“德國?”洛克菲勒重複着,腦子裡想着那個已經被華爾街銀行家收割過一次的國家。
“是的,先生。現在英國人很矛盾,德國*正在壯大,這一次國會選舉。德國*的選票增加到了五百萬張,國會中的席位增加到了七十七個,如果再加上社會民主黨。他們的席位已經超過國會半數。很有可能,德國會即俄國之後,成爲第二個*國家,這是所有人非常擔心的事情。”戴維斯介紹着剛剛結束的德國國會選舉結果,“不過在這次選舉中,相對右翼的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選票也得到了大幅度增加,他們獲得了七百萬張選票,在國會中有一百一十五個席位……”
“在我看來,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只要扶持這個相對右翼的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讓他們上臺執政。那麼*和社會革民主黨的勢力會得到極大的壓制。”洛克菲勒說道。
“是的,先生。這是一個現成的法子。但是……”戴維斯若有所思的說道,“在一年以前,中國總理楊曾鄭重的勸告過英國,寧願*得勢進而引發德國內戰,也不應該支持國社黨上臺執政,因爲他們上臺之後一定會反對凡爾賽條約,並率先挑起戰爭,之後,第二次世界大戰將爆發,無數財富和生命將毀於一旦。”
“哦,楊……”洛克菲勒想着楊銳的樣子,其他人如此斷言,他必定不相信,可這是楊銳說的,他又不得不信。“這麼說,英國人猶豫了?”
“是的,先生。”戴維斯說道。“最少他們存在這樣的顧慮,所以希望能在東亞做些什麼。”
“這未必是一個好結果。”洛克菲勒對此有些不滿意,戰爭是刺激世界經濟復甦的最好辦法,但英國人不願意在歐洲發生大規模戰爭,也就是說戰爭很有可能於太平洋地區發生,交戰國肯定是中日同盟和美國。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德國、中日同盟共同進攻蘇聯。”戴維斯道,“可顯然中國總理楊看穿了這一點,他不但不敵對蘇聯,反而給予其鉅額援助。以塞西爾勳爵的觀點,如果德國或者中日同盟不消滅蘇聯,那麼我們就必須消滅他們。”
“塞西爾勳爵還有另一個觀點:那就是即使德國和中日同盟消滅了蘇聯,他們也必須削弱到非常虛弱的狀態,不然文明世界將失去對整個大陸的控制權。”洛克菲勒微笑着補充英國皇家國際事務協會真正主持人羅伯特.塞爾西子爵的完整觀點,這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楊銳給他說過的一句中國諺語——兔子死了,獵犬就會被吃掉;鳥兒打完了,弓箭就會被藏起來。
“是的,先生,這是耶和華的旨意,不然整個世界將永墮黑暗。”戴維斯誠懇說道。
“對此我完全認同。”聽戴維斯提及耶和華,洛克菲勒肅穆的站起身在胸前劃十字架,之後。他再次道:“我想不出意外的話,聖誕節後我將遠赴中國。或許我能勸中國人回心轉意,當然。也許不能。”
“祝您旅途愉快,洛克菲勒先生。”戴維斯毫不懷疑洛克菲勒家族對上帝的忠誠。同時對中國人回心轉意不抱太大希望,就在上個月,中國不顧世界各國反對,與蘇聯簽訂歐亞運河開鑿協議,可以說,中國人的親蘇道路將走到底,回頭已經沒什麼希望。
洛克菲勒準備在聖誕節之後前往中國,在世界的另一側。剛剛贏得國會大選勝利的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也籌劃着一次對華訪問。因爲北京即將在次年舉行鉅額採購招標會,在德國工業巨頭的請求下,共和國總統興登堡和總理海因裡希.布呂寧都希望派出重量級人物訪華,其中,國社黨二號人物戈林的妻子麗貝卡公爵是關鍵人物,她的父親威廉.雷奧元帥與前中國總理楊銳一起建立了那個國家,她自己則繼承父親的爵位成爲中華女公爵大人。
德國政府和工業巨頭們關心大訂單,而戈林與麗貝卡公爵則關心施特拉塞越來越偏左的政策——國社黨居然在這個月支持了一場罷工,雖然影響不大。但這種政策使得一直向國社黨捐款的工廠主和資本家敬而遠之,他們認爲國社黨只是套着褐色外皮的*;同時一些老的國社黨黨員則嚷着要退出國社黨,黨魁施特拉塞對此並不擔憂。他和他的兄弟奧托.斯特拉賽已經準備與臺爾曼領導下的德國*合作,以實行工業及土地國有化政策,徹底解決當前的失業和農民破產問題。
聖誕節的前幾天,國社黨常去的凱撒霍夫飯店內,禿着頭的工業托拉斯總代表瓦爾特.馮克先生正看着身前的戈林夫婦,等着他們的回答,不過戈林和麗貝卡依舊沉默不語,希望他能先出自己的底牌。
“大人、戈林先生,我想如果我們再不行動。德國將變成另外一個俄國。”馮克抓了抓自己的禿頭,苦着臉說道。“這將毀了這個國家。男人們將變成斯大林的奴隸,而女人將成爲*者的玩弄對象——只需一張寫上字的紙條。*人就可以盡情的玩弄她們……”
禿子儘量把*佔領下的德國描繪的慘烈無比,聽不下去的麗貝卡強笑道:“馮克先生,既然大家都對此無動於衷,那麼我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不,大人。您和戈林先生在國社黨有着無以倫比的威望,尤其是您,大人。只要您和戈林先能夠讓斯特拉賽和他那幫人下臺,整個德國都會支持您。”瓦爾特.馮克揮動着右手,幾乎就要對上帝起誓。
“馮克先生,如果整個德國都支持我們,那這包不包括興登堡元帥?”麗貝卡收斂笑意,再輕輕一問,這讓馮克的表情當即僵在那裡。
“我記得上一次的會談中,我們已經表明我們的觀點,那就是隻有霍亨索倫家族復辟,德國成爲類似中國或者英國那樣的君主立憲國家,政局纔會穩定。所謂的民主信仰和*信仰只能讓這個國家變得混亂,一旦興登堡元帥逝世,德國將會爆發內戰。”麗貝卡重申着自己的觀點,這是她和身邊的一些支持者研究當下德國和中國後得出的結論。
戰敗並不是德國混亂的根源,真正混亂的是信仰的失位:有些人信仰民主,有些人則信仰*。如果全體德國人都信仰民主,那德國就是美國或者法國,如果全體德國人信仰*,那德國就是蘇聯。這兩個國家相對於德國都是穩定的,而半美國半蘇聯的德國卻無比混亂,爲此,學習中國的方式最爲安全:不跟隨歷史的潮流往前,而是大大的後撤一步,堅持歐洲大戰前的保守立場將是德國擺脫混亂的最佳辦法,而那些民主分子和*分子必須抑制或鎮壓。
辦法是一個辦法,但那些皇帝退位、民主化後的既得利益者,復辟是他們難以接受,即便是君主立憲式的復辟,也爲國會裡的民主黨派所疑惑。還有則是鄰國法國對此也極爲反對,很有可能是一旦霍亨索倫家族復辟,法國人就會暗中資助*人和社會民主黨發動叛亂。讓德國徹底陷入混亂;英國的態度也極爲重要,可到目前爲止,他們並無支持霍亨索倫家族復辟的意願。他們擔心的僅僅是*做大,德國變成第二個蘇聯。
“我想……”妻子的話把瓦爾特.馮克僵住了。戈林不得不出聲打圓場,他道:“馮克先生,我們和妻子在國社黨當中的支持者並不多。在去年某個時候,斯特拉賽的秘書戈培爾先生還叫囂着要把我這個小資產階級分子開除出納粹黨。如果外界不給我們足夠的支持,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戈林先生,可據我所知,魯道夫.赫斯先生站在您這一邊,還有威廉.弗立克先生。以及阿爾弗雷德.羅森堡先生。另外國防軍完全站在麗貝卡大人一邊,這是至關重要的。”瓦爾特.馮克能作爲工業托拉斯的總代表,自然對國社黨的內部情況有所瞭解。
“馮克先生,這些都不重要,除了羅姆的衝鋒隊,斯特拉賽還有七百萬張選票,人民相信他能給自己帶來好日子。”戈林微笑,“我們能做的,僅僅是表明自己的*產主義立場。布呂寧總理或者施萊歇爾將軍要想挽回德國的命運,那就請先說服興登堡元帥和國會裡的民主黨派們吧。”
瓦爾特.馮克發愣間。戈林和麗貝卡就告辭了,這應該是他們的第二次強調自己的觀點。所有人都知道,興登堡元帥已經八十四歲高齡。而兩年後他的總統任期到期後,即便連任,如此高的年齡也可能會逝於任上,屆時,德國*或由斯特拉賽領導的左派國社黨將徹底控制這個國家。
“他們怎麼說?”離開凱撒霍夫飯店的瓦爾特.馮克沒有回家,而是立即前往總理府,這裡,施萊歇爾將軍和總理布呂寧正在等待他的商議結果。
“將軍,和以前一樣。他們依舊認爲只有復辟,最少像中國式的復辟才能徹底拯救德國。”雖然是冬天。但趕得着急的瓦爾特.馮克滿頭是汗。
“這是不可能的!”總理布呂寧氣憤的說道,他並不是不贊同戈林夫妻的主張。而是這個想法之前由他彙報給興登堡總統後,老頭子勃然大怒——老頭子並不是因爲復辟而大怒,而是因爲中國式的復辟而大怒,這等於說將由霍亨索倫家族的旁系來完成復辟,同時實行的是君主立憲,這是興登堡無法接受的。作爲當初勸告德皇退位的人來說,只有重新將皇位還給德皇威廉二世,他才覺得內心無所虧欠,而之前勸德皇退位,則是爲了七千萬德意志人民。
但興登堡支持的恰恰是社會民主黨所反對的,他們勉強同意霍亨索倫家族復辟,但復辟者絕不允許是皇帝本人或者其長子,而且必須實行中國或者英國式的立憲制度,這等於是給共和國戴上一頂皇帝的帽子,帽子底下的權力格局並未有絲毫改變。
可以說復辟就夾在社會民主黨和興登堡總統之間,至於戈林和麗貝卡的觀點,他們似乎不在乎由皇帝本人還是其他旁系來完成復辟,他們在乎的是,這個國家的權利根源是來自於皇室還是來自於民主選舉。如果是前者,他們則能以‘皇帝’的名義強而有力的重整這個混亂的國家,掃除並打壓那些民主主義者和*者,因爲他們纔是混亂的真正根源。
“也許可以答應他們,”總理布呂寧氣憤,打發完瓦爾特.馮克的施萊歇爾卻出聲贊同,“但施行復闢則要在數年之後。”
“可……”布呂寧難以將興登堡和社會民主黨之間的矛盾一言而盡,他只是瞪着施萊歇爾這個德國政局幕後操作者大聲道:“只要復辟,施特拉塞和*就能以民主的名義發動內戰。”
“海因裡希,如果不這樣做,根本不要內戰,施特拉塞和*就會毫不費勁的掌握政權。”施萊歇爾也大聲迴應:“德國將變成第二個俄國,所有有產者都會被槍斃或者吊死。”
“國際社會將支持我們,他們不會讓我們變成第二個俄國。”布呂寧堅持道。
“可誰能保證這一點?”施萊歇爾反問道,“能拯救德意志的只能是德意志自己。我們同意戈林和麗貝卡的主張,但並不是說馬上準備復辟,這件事情要最少要等到總統逝世之後,而在這之前斯特拉賽等人就將吹鼓實行國有化和土地改革,他們甚至會與*聯合起來,使得社會民主黨和總統越來越會反對他們,這就足夠了。”
施萊歇爾是一個機巧偏愛算計的人,他深信越來越壯大的*和斯特拉賽會使得德國國內的保守派最終站出來激烈反對他們,那個時候所有的力量都會團結在皇帝周圍以反對社會主義分子和*分子,如此,即使會發生內戰,那也是短暫的內戰;但如果不進行復闢,情況就很可能反過來,在民主的名義下,德國將毫無懸念的走向蘇維埃。
“抱歉,庫爾德,我還是反對,絕不能讓斯特拉賽和*佔據主動,而且復辟不管有沒有施行,都會成爲他們奪權的藉口——論撒謊能力,沒有人能和戈培爾那個邪惡的陰謀家相提並論。我們只能在不復闢的前提下阻止他們,同時絕不給他們任何內戰藉口。”布呂寧強調道。
“不,只有復辟才能抵消他們的宣傳,不管皇帝被他們描繪的有多可惡,最少,德國皇帝不是沙皇,他並沒有下令屠殺德意志人民,也沒有任命斯托雷平那樣的屠夫首相,他的錯誤僅僅是同意發動戰爭,但這是在俄國人已總動員的情況下;德國失敗也不是因爲皇帝,當時全世界都在進攻我們,*人則擰笑着在我們背後瘋狂捅刀子,這些每一個德國人都不會忘記的。”施萊歇爾強調着,恨不得打開布呂寧的腦袋將這些都灌輸進去。
不過布呂寧的上位其實是他選擇的結果,但選擇之後施萊歇爾卻發現,布呂寧並不像他想象那樣和自己保持一致,也許應該換一任總理。
魏瑪共和國的最終穩定器是人數只有十萬人的國防軍,施萊歇爾則是國防部長格羅納將軍的親密下屬,而布呂寧則是國會大黨天主教中央黨的領袖。本來施萊歇爾希望布呂寧能團結其他一些黨派形成一個較爲團結的內閣,但經濟危機的衝擊使得這個計劃完全泡湯,布呂寧已被德國報紙稱爲‘飢餓總理’。
飢餓是一個問題,另外一個問題則是德國赤化的可能性越來愈大,特別是總統興登堡八十多的高齡,一旦逝世,將再也沒有一個有足夠威望的人來阻止德國的赤化進程,所以說服戈林爲代表的國社黨右派並贊同他們的復辟計劃就在施萊歇爾考慮之內。
施萊歇爾回想着自己近一年來所做的事情,感覺實在是糟透了。而並不知道自己很可能將會被更換的布呂寧卻想着數額巨大的中國採購招標,沉默了一會他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去一次中國。”
“你親自去?”施萊歇爾有些意外,參加招標會其實是工業巨頭和經濟部長赫爾曼.瓦伯德的事情。
“是的。據說採購高達十五億馬克,這可能是近幾年最大一次採購了。”布呂寧強調道,“另外,我還想去見見中國前總理楊,不過是從私人角度,還是從國家角度,他都應該幫助我們。”
“海因裡希,國家和國家的利益並不是私人關係所能影響的,最少那條運河已把中國和蘇聯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施萊歇爾提醒道,他對中國除了在外貿訂單上有指望外,其他都已心灰意冷了——特別是中國總參謀部嚴詞拒絕向自己秘密提供潛艇建造技術後。什麼叫做忘恩負義,這就是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