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不快地回到紅星村後,馬宇軒看着耿耿於懷的張進華,啞然失笑說:“進華,還在生氣呢?”
“我能不氣麼?媽的,李霸這狗日的欺人太甚了,剛纔要不是看在野豬的份上,我非揍死這狗日的。還有野豬,他孃的爲虎作倀,助紂爲虐,遲早有一天我要收拾他!”張進華恨恨地把李霸和野豬罵了一頓,兀自還不解氣,鼻子裡悶哼一聲,呼出渾濁的氣息。
馬宇軒何嘗不想收拾李霸,但他不是盲目衝動之人,沉聲說:“李霸是一棵大樹,要想扳倒他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我們必須從長計議,切不可急於一時。進華,你擅長打架,應該懂得把拳頭收起來再揮出去力道才更加兇猛的道理。”
劉定國非常同意謀定而後動的看法,不主張以暴制暴,硬碰硬對着幹,他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中的手機,拍拍張進華的肩膀,說:“小馬說得沒錯,要扳倒李霸,就必須一擊致命,讓他沒有喘息復活的機會。進華,你看,這是什麼?”
張進華接過手機一看,只見裡面拍下了一段清晰的視頻,記錄的正是剛纔雄州娛樂城發生的一幕,李霸的粗俗鄙陋和囂張蠻橫全部都被拍了進來。這段視頻要是發到網絡上去,又或者是送呈紀委機關,估計李霸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張進華瞬間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太帥了!劉大哥,你這一招太陰了,絕對可以整死李霸。把這一段視頻交給我吧,我不讓李霸顏面掃地,我就不叫張進華!”
劉定國卻搖了搖頭,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將這段視頻發佈,李霸最多落得個生活作風不檢點的污名,對他的官位沒有影響,而且這樣做會打草驚蛇,讓李霸變得警覺起來。”
“那你說該怎麼辦?”張進華不解地問。
劉定國將手機收了起來,靠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說:“當然是引蛇出洞,靜觀其變。我們要不斷示弱,故意給李霸耀武揚威的機會,然後將他的惡劣行徑全部拍攝下來。像他這種貪官,肯定有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只要我們收集足夠證據,將來一起拿出來,鐵證如山之下,還怕整不死他?”
馬宇軒完全同意劉定國的建議,但是對於他插手自己和李霸的恩怨,始終覺得有些不妥,說:“劉大哥,對付李霸的事情,還是由我來吧。你是正經生意人,最好不要趟這趟渾水,免得牽連了你和從力,那我可罪過大了。”
劉定國佯裝沉下臉色,不悅地說:“小馬,你這話可太見外了啊!快收起了,不然我要不高興了。今時今日我們的交情,你怎麼還把我當外人看待?現在我們是同坐一條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劉從力也豪爽地笑着說:“是啊!小馬,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大家是兄弟,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有福我們享,有難你們當,這算什麼兄弟?再說了,嘿嘿,我告訴你吧,我哥可不是什麼正經商人,他在道上混的時候,你們都還穿開襠褲呢!”
“哈哈哈哈!”
馬宇軒見兩人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堅持,正色說:“好!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兄弟們就齊心協力把李霸扳倒,否則我們在N市就混不下去了。”
衆人異口同聲地說好。從這一刻開始,馬宇軒和李霸之間的鬥爭,就正式全面拉開序幕。
當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當馬宇軒還沉浸在甜美的夢鄉時,隱約聽見外邊傳來嘰嘰喳喳的交談聲,初時他以爲是某個鄰居來串門,但越聽越發覺不對,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混合了多種音調,分明是來了一大幫人。
難道有人來鬧事?
馬宇軒的第一反應就是村民們聚衆鬧事,妄想解除此前的土地買賣合同,他一個激靈翻身跳起,到了門口之後才發現,原來來的不是農民,而是一羣陌生人,都穿着工作服,有人扛着大臺的攝像機,有人舉着長長的話筒,還有人攥着大疊的文稿。
這一羣人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門口停着四五輛車,從8888和2188這樣罕有的車牌號中,馬宇軒判斷出這是政府部門的公車,只是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
正當馬宇軒萬分不解的時候,他總算看見了一個熟人,市交通局局長彭雄出現在家門口,一見面就連連嘆道:“馬老弟啊,馬老弟,我該怎麼說你呢?幾天不見,你現在已經是千萬富翁了,這種火箭般的賺錢速度,我彭雄活了幾十年,也從來沒有遇見過呀!”
馬宇軒知道這些都是客套話,他現在最疑惑的問題就是彭雄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外面那些到底是什麼人,他來不及敷衍搪塞,趕緊把彭雄拉到一邊,急促問道:“彭局長,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都是什麼人?怎麼會無緣無故來到我家中?”
彭雄知道若不把事情交代清楚,馬宇軒滿心的疑問是得不到解答的,他指了指外面的幾臺車,說:“是市電視臺的,說是要來採訪你。你現在是全市的青年楷模,市政府特別要求電視臺製作一擋關於你的風雲錄,連市長都親自打電話到電視臺,足見上面對你的重視。”
頓了頓又自嘲地笑着說:“我也是奉了市長的命令,配合電視臺的採訪工作的。說得好聽點是來引路,其實就是個跑腿的。”
馬宇軒心中大訝,電視臺來採訪自己?看來這次自己想不出名都難了,而且聽彭雄的意思,連市政府的核心領導都注意到了自己,換句話說現在自己已經是市府的重點關注對象了。
他並非沒有接受過採訪,當時他以全市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中大時,電視臺就曾經大規模地報道過他的事蹟,甚至刨根問底將他的成長經歷一一挖掘。但那一次的採訪,遠沒有這一次的採訪來得突然,而且今時今日馬宇軒的身份依然是大學生,一個大學生作爲N市商界的青年代言人,始終讓馬宇軒覺得有點不倫不類。
“彭局長,我有什麼好採訪的,我還是個學生,要不就讓電視臺回去吧?”馬宇軒下意識地排斥這種鋪天蓋地的宣傳行爲,這和他一貫的低調作風大相徑庭。
彭雄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又有些同情地說:“馬老弟,這可不是我說了算,我彭雄還沒那個能力,可以左右市府的決定。這次是市長親自下命令,我也是愛莫能助了。”
“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馬宇軒仍有些不死心地問道。
“真沒有。”彭雄沉聲說道,然後語氣一頓,表情嚴肅地嘆道,“要是有迴旋的餘地,我也不想親自跑下鄉來,馬老弟你說是吧?我彭雄好歹是個交通局局長,下鄉帶路這種事情,隨便找個小科員就完事了,還用得着我親自大駕光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上面命令下死了,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只能執行。其實電視採訪屬於宣傳這一塊,本來沒我什麼事,宣傳向來都是李霸在負責,只是最近你和李霸鬧得很僵,他是死活不肯卑躬屈膝到鄉下來採訪你,所以就找了個藉口推搪,最後變成我接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
馬宇軒漸漸有些明白了,事情既然牽扯到李霸,多半李霸也有份在其中推波助瀾,看來這次的採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推是推不掉的,唯一的應對之法就是隨機應變。雖然說採訪都是一套一套的官話,但誰也不知道市電視臺會不會受了李霸的擺佈,故意來刁難自己,一個不好的話,害得自己在全市人民面前丟失形象,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接受採訪是一把雙刃劍,既有可能將馬宇軒塑造成N市的新青年,也有可能將他刻畫成人人喊打的大奸商,一切的宣傳效果,都只能等採訪完畢才能見分曉。
所以他轉而將目光投向正在忙碌着搭建採訪背景的電視臺員工,這一眼望過去,正好看見了從電視車上款款走下來的N市第一美女主播——宣絮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