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奪嫡(上)

其實我是十分後悔回阿瑪家裡住的。因爲家裡的房子雖說是又加蓋了幾間, 但還是小了一點,二孃和小弟小妹倒還無所謂,可是那個三娘和四娘實在是讓我難以忍受。

因爲家裡地方小, 我回到家裡, 只能和敏玉一起住一趟房子。偶爾我想換男裝還得先回鼓樓東大街的宅子, 反倒耽誤了我許多時間。阿瑪知道我回家的用意, 便天天讓大哥和他一起回家裡, 給我講他們當天在兵營裡聽到的新消息,我聽來大部分都還好,一切好像還在歷史的軌道上行進。阿瑪也明白我定是要幫四爺的, 早就已經答應我,若有什麼事情, 一定會幫我。大哥更是不用說, 什麼也不問, 拍胸答應我一定幫四爺!親大哥,就是不一樣呀!

敏玉已經是十五歲了, 馬上就要開笈,忽然有一天。她問我:“大姐,十三爺他好看嗎?聽他們說,十三爺的身子骨不好,是真的嗎?”

我一聽到她問我這個, 忙說道:“十三爺是男人中的男人, 精品中的精品!要是在早幾年, 十三就是一個活唐僧。這些女孩可都是屬妖精的, 哪個女孩見了十三不想咬一口?至於他的身子骨, 我看倒還算不錯,嗯, 過一陣子,你就見着他了,你自己看吧。”我這幾句話說完,敏玉已經紅了臉。

我看她的樣子,問她可怪我替她做了主,她卻說謝我,因爲她想要的,就是一份安寧的生活。早聽說十三爺俠王的名聲,去了他身邊,定不會受什麼委屈。我看着敏玉,嘆氣無語。

沒有時間讓我想的太多,因爲京城裡的局勢讓我心驚。已經有人在暗自調動人事,如果說京城裡的局勢是劍拔駑張,那絕對不過分。

三皇子領着鑲紅旗大營,四處插派人手,文官上他藉着修書,也找了好多的幫手修言立辭。只是三皇子沒有老八那樣的顯眼。

老八可能也聽着了皇上身子不舒服的信兒,九爺十爺的門人、下屬加在一起,早已把京裡圍了個內外三層,現在看來,八爺黨的人還摸不着太準的消息,所以不敢大動干戈。

我帶着包好的茶葉送到十三爺的府裡,十三爺卻陪着福晉兆佳氏畫臘八寒梅圖。他見我來了府上,大叫着稀客,一邊安排着福晉準備晚飯,一邊把我獨自請進了裡間。

我正要開口問他,他卻一擺手,笑道:“什麼也別說,知道你今天找我,就是要和我下棋,這倒是不難,只等着我找找棋子!”說着,手卻沾着茶水,在桌上寫起字來。我伸着脖子一看,竟是:“我府裡有八的眼線,不可大意!”

嚇得我噤聲,也用水寫道:“我請十三爺做好準備,四爺前日回消息皇上身子不安。”

見他神情驚訝,我忙說道:“十三爺,你也別這樣瞧不起人,你怎麼就知道我下棋就不是你的對手?!”手上忙又寫道:“近日見京中異動,只怕八已準備奪位!”

十三皺着眉說道:“你且等一等,不如我與你一起去你的茶館喝茶好了!”說着便要叫人進來,我忙揮手止住他說道:“十三爺,茶不急着喝,我帶了好葉子,在哪裡喝都是一樣的,只要能喝的盡興,有棋相伴,又何嘗不是樂事?”

他好奇地看我,我忙用水接着寫道:“我已安排好我阿瑪和大哥,一旦出事,他們必定可以幫咱們,只是請你寫了你以前舊部的名單出來,我想聯繫他們一下,還想寫一份給十七用!”

他想了半天,卻不寫字,只是告訴我去找鄔先生,在他書房裡有一套《康熙字典》封面上就是他舊部的名單,我取來即可讓他再看一遍就行。我忙告辭出府,又跑去鄔先生那和他商量。

鄔先生回京就忙得不可開交,四川老年送進京的書信,京里老隆的密信札子,李衛天天跑二趟王府都覺得腿不夠使,加上我每天帶回來的信息讓鄔先生更是常常到了後半夜才能睡下。如今他聽了我阿瑪的消息,又拿出十三的名冊看了一遍,只是暗暗的沉吟,過了半晌,他才說道:“敏慧,今天是冬月十二,你立刻回圓明園,換了衣服進暢春園見見王爺,見得到他,你問問情況如何,立刻回信給我。見不到,就直接去豐臺大營,找你阿瑪吳爾敦大人,請他一旦見到十三爺或十七爺,務必幫忙!這邊的事情你不又再管。”

我聽了點頭,想了想又對他說道:“鄔先生,不如我先寫個條子,萬一我在那邊有點事情耽誤了,你們就拿這個條子去見我阿瑪就行!再說我已經告訴家裡,我和四的關係,前面十三爺已與我阿瑪聯繫過,我想這邊的事情應該不會太嚴重。”鄔先生點頭同意,我便寫了便條,直接打馬回了圓明園。

進了園子,我先去我的屋子換上那身早就準備好的小太監衣服,又找到以前就準備好的腰牌,直接從園子去了暢春園。等了半天,我才被告知四爺還在齋所未歸,便又回到園子裡等到天黑,再去齋所打聽,才知道他在齋戒中,正在和法師講經,一時不得出關,再傳下話來,說現在不見任何人!急得我又回到了暢春園中胤禛臨時的‘飛閣小住’,聽着前面的消息,卻一直到了半夜都沒有什麼動靜。

正當我有點昏昏沉沉睡去的時候,聽着旁邊的小太監喊着:“快,找你們王爺身邊腿快的人跟着,皇上身子不適,命人從齋所召皇四子胤禛速歸住處呢!”我聽了一個激冷從椅子上蹦起來,戴上帽子直奔着清溪書屋跑去。

到了清溪書屋近前,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武士在小院外邊把着門,正是侍衛頭頭老將軍武丹。我料是生人進不去的,便在那等了足有半個時辰,纔看見一羣皇子皇孫三三兩兩的急步走來,裡面有的我認識,有的我不認識,有的我都沒見過。最後,竟看見了十七,他卻沒有留意到我,我忙上前拉了他的袖子一下,他見我大驚一下,卻不說話,只快步向裡面走,我也就跟着他進了院子。卻不能再跟進屋子,只聽見裡面幾個大男人一團亂叫着皇阿瑪,看來康老頭是真的不行了,只隱隱約約地聽見:傳位……四……

接着老十大嗓門地叫道:“皇阿瑪傳位給十四弟!快,讓張廷玉寫信叫老十四回來!”

另一個人卻沉沉的說道:“好像是傳位給四阿哥!”

老九又叫道,就是十四,好像是十七的聲音說道:“明明就是四哥!”

一時屋裡亂成了一團,又聽一個老人的聲音叫道:“不要亂,各位皇子,皇上還有話說,不要亂!安心聽宣!”卻鎮不住屋裡吵成一團的黃帶子可哥們了!

等了半天,裡面才漸漸安靜下來,有人叫道:“叫御醫來,皇上痰昏了!”

不一會從耳房裡走出來幾個老大夫,進了屋裡好半天,才聽着隱隱約約康熙咳了幾聲,又沒了聲音。好像是有人問皇上倒底立了誰作諸君,卻聽不清,好像還有人說是別吵,讓皇阿瑪歇一會,更有一個小阿哥,好像被嚇的哭了起來,一時屋子裡亂的更厲害,只是聲音小了一些,都壓低了聲音,所以誰說了什麼,更讓人聽不清楚。

等到四爺來到院子裡的時候,幾位阿哥已被皇上攆出了房裡,都跪在院子裡面等着旨意呢。四爺是奉旨回暢春園,進了院子便馬上得到了老康同學的接見,只見到他在屋裡面邊哭邊說了半天,最後竟然擦着眼淚走了出來。

四爺一邊向外走,一邊對跪在地上的各位皇子說道:“各位兄弟,皇阿瑪讓我去給十三阿哥、張廷玉他們傳旨,你們且等一等,皇上不刻即有旨意。”說着往外走去,我幾步小跑跟了上去。只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一回頭,見到是我嚇得止住了步子,卻不敢說話。

我忙低頭說道:“主子是要方便一下再走?”他忙聽着點頭,拉着我轉到山石後面。

“你怎麼來了?!”他急得眉眼有些變型。

“鄔先生讓我來的,四爺,話說多了沒有用,老八他們已經作好準備要奪位了,剛纔你進屋的時候,皇上可說了要傳位給你?!”見他搖頭,我急道:“皇上已傳位於你,小十七他們都聽見了!只是老八老九他們揹着皇上的意,要立十四爺當皇上!你馬上告訴隆科多,皇上定要接見他的,只等皇上一歸天,他就告訴大家,在乾清宮正在光明的牌後面有遺詔!讓他取來就什麼都知道了!”我說得又急,胤禛聽的叫道:“皇上的遺詔在那裡?!”

我忙着點頭說是,他卻抓着我的手臂不肯放開,我見他神色不安,怕他看穿我的謊言,便不敢正眼對視他。他直抓得我手腕生痛也不鬆開,正在這時來人尋他,他才嘆氣跑了出去。

我在後面跑着都跟不上四爺,只好自己出了暢春園,也不換衣服,直接飛馬回了京裡。此時正值隆冬,天氣冷的要命,我被凍的抓不住馬繩,只好強自忍耐。等到了京裡,已經是辰時二刻,到了雍王府,找到鄔先生,才把我的計劃全部告訴了鄔先生。鄔先生聽了之後,竟也嚇得坐在那裡,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我急的搖着他的手臂叫道:“鄔先生,你別呆了!我告訴你,此次之事,我們只會勝,不會敗,你相信我!此時我只要一塊可以進宮的牌子就行了!”

鄔先生還是沉吟了一會兒,便寫了一封信,又從他自己的櫃子裡找出一套宮裡太監的衣服遞給我,說道:“敏敏,我不知道你哪裡想出來如此的計策,竟膽大了這樣的地步,也難爲你計劃這樣久竟不與人說一個字,我此時才知你一場大病從何而來。我想這事情,還有一些不妥之處,你且先按你的計劃行事,我在這裡爲你坐鎮,萬一有什麼不對之處,我便與你收尾便可,你大可放心!”說着遞了那封信給我,說道:“這裡的信是寫給內太監管事王六的,你只要能找到他,就能進乾清宮,還能做成你想要做的事情。只是王六是我爲王爺早在多年前就埋下的引子,你若失敗,不要說是你我,就連許多在宮裡的線人也難逃一死。太多的話我也不再多說,只等你回來再說吧!”

我也不脫了我的衣服,只在外面套了鄔先生給我的那件宮服,便帶着鄔先生的信去了皇宮,果然找來王六見我。他一見信件,什麼也不說,帶着我走了幾圈,來到了乾清宮。

看着陽光下的乾清宮,我忽然覺得太陽高的刺眼,現在不過是十點多鐘,怎麼我在這空地裡也會出汗呢?摸着自己前胸前的假聖旨,我有點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