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記憶①

像無蒼蠅一般在極樂宮裡亂轉。今天的極樂宮似乎格外熱鬧。調笑聲,嬉鬧聲不絕於耳。

我捂着胸口在其中穿梭着,突然對熱鬧的畫面產生了一種極度的恐懼感,好像被一根弦拉着,而且越拉越緊,讓人透不過氣來。

“爲什麼是工港碼頭?”

工港碼頭?!我側身往門欄處躲了躲。將耳朵緊貼在門縫,試圖能更清晰的聽見裡面人的交談。

“好~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去。”

一年了,這一年來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幾乎成了陌生的世界,聽不到任何的消息,看不到除極樂宮外更多的人。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誰,更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提到虹港碼頭……

“快找,她應該不會跑遠!”大廳裡傳來老鴇刺耳的聲音。估計這會兒所有極樂宮的人都開始找我這個一年未曾露過面的人了,只可惜…先不說今天在極樂宮逍遙的人是格外的多,再者,這裡的下人們大多都沒見過我,想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逃出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天灰濛濛的,是霧非霧的濃濃地籠罩這初冬的上海灘。

遠離了歌舞昇平的十里洋場,才發現,原來上海灘也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是這麼的喧鬧,這麼的讓人想逃跑。

夜裡的風有點兒涼,卻帶着令人舒爽的淡香,不知道是不是離開十里洋場的緣故,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我稍稍仰起頭,眼眉如絲,迎着夜風,任銀色的月光灑在臉上。這才發現,原來深邃的夜空中,懸着一輪皎潔的滿月。

淡淡的憂傷涌上心頭,不知道姐姐她們發現我不見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狀況,不過按姐姐的性格來看,估計是不把上海灘翻個面兒不會罷休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我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居然走到了工港碼頭!嘴角微微上揚,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榮氏商會的地盤上撒野!

我悄悄往碼頭裡走着,也不知道剛纔聽到消息的可信度是多少,這碼頭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常嘛,難不成我被耍了?!

我撇撇嘴,既然來了就先去找老餘他們算了!

“你以爲你乾的那些個醜事我都不知道是吧!你以爲就憑你就可以逃離上海灘逍遙法外的是吧!我現在就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能在我三聲之內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就放過你!”

這聲音!我的心猛地抽動了一下,這聲音……

“三!”

我身處的地兒雖然離碼頭不近,卻能清楚的看清正在發生的一切。這是上海灘上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的場景,先把人打到幾近虛脫,然後擺出一副施捨者的樣子讓他走!

“二!”

說話的人接過槍,槍口對準了正瘋狂跑着的人。

“一!”

雖然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僅憑聲音和體形,我似乎可以確定了他的身份……

砰!的一聲,子彈深深的打進了跑動者的小腿!“怎麼樣~生不如死的滋味還好受吧!告訴你,在這上海灘上不要奢望任何人可以來救你,你可以他還會來麼,不要癡心妄想了!說不定現在正在哪個角落躲着發抖呢!”

“我不准你這樣說他!你這個王八蛋!”那個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爬起來,但無奈面對的敵人又太強大了,還沒等他走上前,另一隻腳就被無情的子彈擊中。

站着的男人走上前抓起那人的衣領,“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兒,出賣你的,其實就是那個你最信任的人!”

男人的狂笑聲劃破夜空,但讓他沒料到的是……

“如果我死,請您放過他!”

隔着條長長的木橋,我清晰的看着那人掙扎着爬到江邊,“請您~放過他!”

我的心,劇烈地顫抖着,腳步不能挪動,彷彿連怎麼轉身也忘記了。

四周彷彿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的聲音都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除了我那狂亂的心跳聲,和還泛着漣漪的江面……

這樣的夜,意念搖盪在迷濛的感覺中,無所顧忌的化往事爲涓涓細流,從指尖流入心田。

我注視着前方沉默不語,江面如生命中盪漾開來的漣漪,伴隨記憶中所有的歡樂,悲傷,憧憬,都在一瞬間鑽回記憶中。猛然回首,才發現,那長久等待的寂寥,我已經太過熟捻……

記憶如同潮水,在剎那間涌入,避無可避!

好像經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淡淡的星光下,似乎還能夠看見,真正的蘇瑾,站在不遠處的碼頭,如絲般的長髮在孤單的隨風舞動,薄薄的脣挽出了最優美的弧度。她的手指微微彎曲着放在身側,似乎是想要去抓住些什麼曾經想努力抓住的。

雖然終究都是空!

我的心,在一瞬間有片刻的麻木,隨即,一陣說不清的傷痛又更洶涌更強烈地襲來。嗓子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哽咽着,掙扎着,要傾吐出來,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有淚水順着臉頰瘋狂地流淌着……

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發生在蘇瑾身上的過往,高興的,傷心的,一切的一切,都已被我這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人承接下來。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擁有了蘇瑾的記憶,但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就註定與蘇瑾聯繫在了一起!分享她的快樂,承擔她的憂愁,包括……

完成她未完成的願望!!

我最後看了眼碼頭,你還是沒變,這個曾經對我用過的方法,沒想到現在還在使用!不過要不是因爲這樣,我也沒辦法這麼快就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我想着,轉身離開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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