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燈光照射在酒面，修長的手指撥弄着杯沿。
“這幾年你沒怎麼變。”
“是麼？我倒是覺得我變了不少。”
至少她對陸睿是從滿懷期待到現在的貌合神離，外表沒變化，但是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對了，還沒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呢，居然都沒有提前告訴我。”
“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卻沒想到…”
一提到那件事，曲暖的手指就抖了一下，那件事情對她造成了不小的陰影，哪怕只是提起，便能讓她深藏着的恐懼破殼而出。
寬厚的大掌覆蓋上她的手指，握在了手心，包裹住。
“你這幾年的事，我都知道，我很自責，我應該早點回來。”
“暖暖，我給你申請國外的學校，你的作品y國那邊的皇家學院很是欣賞，只要你同意，我們…”
話音未落，曲暖已經掙扎着想要收回手。
杜啓康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和激動，面上閃過一抹落寞。
“跟陸睿離婚之後，考慮跟我出國，好嗎？”
曲暖輕笑，反問。
“你就那麼篤定我會跟陸睿離婚？”
“我太瞭解你了，前段時間你在找律師，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放棄通過法律離婚，但我想，這個念頭你並沒有放棄。”
到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到底是他愛了這麼些年的人，她的想法和心思他都清楚和明白。
算起來，杜啓康是比陸睿更瞭解這個女人。
曲暖並沒有回話，只是抽出手，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你說的沒錯，但是出國…”
“只要陸睿不同意，我根本出不了滬市。”
“相信我，我能帶你走。”
“可我名義上還會是陸睿的妻子。”
“我不在乎，暖暖，我不在乎，你知道這五年來我有多後悔當初讓你嫁給他麼！如果，如果當初我就帶走你，你根本就不會受那麼多苦。”
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些壓抑在心底的話，已經被壓抑了二十幾年，他怕再不說出來，自己會被憋死。
不管怎麼樣，他都要讓曲暖知道他的心意。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啓康，五年了，你的心意沒變，我的心意也沒變…”
杜啓康對上曲暖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心頭一凸。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對她的心意沒變，她說她的心意也沒變。
難道，難道都這樣了她還放不下那個男人麼！
難道他還愛着陸睿？
不、這不可能！
陸睿那些陰暗骯髒的一面都已經暴露在了她的面前，以他對她的瞭解，曲暖應該對陸睿已經死心了！
“你還愛着他？”
曲暖半低着頭顱，從杜啓康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微抿着的脣.瓣，帶着些許自嘲的弧度。
“是，還愛着。”
“既然愛着，那你爲什麼還要跟他離婚？”
“這兩者之間互相排斥麼？我愛着他，可並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他那些骯髒的過往，也不代表我可以委屈求全的繼續跟他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心啊，我控制不了，但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我不想再繼續犯賤，僅此而已。”
直到這一刻，杜啓康才能確定，曲暖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不諳世事的小女生，不在是那個在他呵護下成長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的小丫頭。
殘酷的現實和無情的社會逼着她成長，變的更現實，更成熟。
“啓康，我明白放下一個人，可能沒那麼容易，但只要努力一點，至少讓那些過去不能影響未來，所以，啓康，你應該忘了我。”
“呵…我放不下你，就像你放不下陸睿，你愛了他七年，而我，已經愛了你二十幾年，你要用多久忘記他，我就得用多你兩三倍的時間來忘記你。”
這麼沉重的話題讓兩人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曲暖杯中的雞尾酒已經見底，她站了起來，說了句“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便就轉身離開。
杜啓康看着那遠去的背影，抓起杯子將濃烈的酒一飲而盡，將杯子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他跟着站了起來，腳下略帶急.促的追了過去。
曲暖方纔拐彎就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下意識的回頭，卻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撲面而來，她雙眸中閃過一抹恐懼，下一秒人已經被摁在了牆壁之上。
帶着酒氣的灼熱呼吸撲灑而來。
“你幹什麼？！”
曲暖急了，低吼一聲，細長的胳膊掙扎着想要阻擋杜啓康的動作。
“暖暖、暖暖…我只是想抱抱你，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麼…你知道讓我看着你嫁給陸睿那個人渣我有多心疼麼！當我知道他對你做出那種事的時候，我恨不得，恨不得殺了他！”
最後三個字重重敲在曲暖的心頭，手臂一鬆，停止了掙扎。
殺了他？殺了陸睿？
在她看到那碟光盤，在她知道寧嘉薇懷孕的時候她何曾不想殺了陸睿！
高大的人猛的將她抱住，背靠在牆壁上，他的呼氣就在她的耳旁，臉頰邊。
“我忍不了了…我守着、護着捨不得傷害的人，看偏偏被陸睿那個人渣那麼傷害，他既然不珍惜你，那我爲什麼還要將你給他！”
“你本該屬於我的…暖暖，你本來應該是我的妻子…”
埋在她頸間的人帶着重重的鼻音，後悔，不甘，委屈雜糅着其它她說不清的情緒，讓她捨不得推開這個高大的男人。
悶悶的聲音一遍遍訴說着他的不甘，緊固着的手臂將那瘦弱的身子圈入懷中。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離開了陸睿，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啓康，我…”
“先別急着拒絕我，你叫我放手，我要怎麼放手？如果可以放手那我也不會這麼痛苦，我活的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人人都道我是爲了逃避繼承家業，爲了學我所鍾愛的音樂纔去了y國，可到底是爲何，難得你不清楚麼？我從不曾掩藏我的心意，難得你看不清楚麼？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認識了陸睿，就是沒有早點告訴你我的心意，我在等着你長大啊…可她媽的誰知道…誰知道…”
“我不甘啊…暖暖我不甘啊，如果他好好待你，興許我心裡還能平衡些，可他呢，他她媽的都做了些什麼！”
他捨不得傷害，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的人，竟硬生生的被逼成了這樣！
當他看到她滿身傷痕的時候，當他看到她那雙清純不在，變的更加成熟和帶着濃濃陰鬱的雙眸時，當他看到她的那些畫，一張比一張淒涼，一張比一張想要將自己掩藏起來的時候。
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疼，疼的他想將心給剖開，捧到她的面前讓她知道自己的心臟是紅的，是爲她而跳動，爲她的心頭而心疼的。
說不動容是假的，可感情的事…就像是一個怪圈，你傷了他，他也傷了你。
人世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
他求不得，她又何嘗就得到了？
“我讓你失望了，是不是？其實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是，可縱然你有千萬個缺點，可在我眼中，那些缺點何嘗不是你優點的一部分？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的全部，暖暖，五年前我不該將你交給他的，既然你要跟他離婚了，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啓康，沒有感情的婚姻不會長久的，你看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麼？”
“你跟他不一樣，暖暖，別急着拒絕我，好好考慮，我等你答覆。”
曲暖撇過腦袋，不是她不想放下，而是她篤定了自己即使放下陸睿，也不可能會愛上他。
如果可以，那麼七年前她青春懵懂，情竇初開的時候，就該愛上他，而不是一眼就愛上了陸睿。
他對她的人生來說，就是一場活生生的浩劫。
“我做不到，啓康，我做不到，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結婚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會有孩子，啓康，我不可能會懷孕，你能接受我不愛你，能接受我嫁過人，能接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事實麼？是，若當初我選擇了你，或許我的人生會一帆風順，看老天跟我們開了個玩笑，這段感情註定讓我們四個人都痛苦。”
“這是我的選擇，不該讓你攙和進來的…啓康，你不應該回來的，你喜愛音樂，你不想要繼承你的家族企業，你不該受那些束縛不該承受那麼重的擔子，你好不容易纔逃脫出去，爲什麼要回來呢？”
“爲了你啊…如果你願意跟我走，我便帶你離開，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爲了你留下來。”
話落，低頭間，氣息撲面而來，火.熱的眸子盯着那雙嬌豔的脣.瓣，略微傾身便欲捕捉。
曲暖根本就沒想到杜啓康會這麼做，愣神間只覺脣.瓣被觸碰到，她猛然瞪大了雙眸，偏過頭便要掙扎。
“啓康，啓康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暖暖…暖暖…爲什麼你就看不到我…”
“你醉了，杜啓康，你放開…唔…”
“杜啓康！”
不遠處滿身怒氣的男人大步而來，那雙眼睛因爲氣憤而赤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