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睿…”
她張了張口,他的名字彷彿就梗在喉嚨裡,好半響才叫喚出聲。
但她卻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平靜,既不哭也不鬧,安靜的坐在陸睿的病牀前。
輕輕的抓起他的手,將臉蛋貼在他的手背之上。
聽不見便不太愛說話,也不願多說話。
林澤和陸琪便讓醫生和護士都退了出去,獨自留下曲暖一人,讓她跟陸睿多相處一會。
即使一個昏迷,一個耳不能聽。
曲暖坐在軟椅上,盯着陸睿吊着的鹽水袋,不一會兒就困了。
這幾天她一直緊繃着精神,幾乎未曾好好休息過,如今放鬆下心神,睏意自然也就跟着襲來,她在椅子上打了個盹。
迷迷糊糊間,感覺到眼前有光影在晃動,睡的極爲不踏實。
大約十幾二十分鐘便醒了,眨了眨迷濛的眼睛,隱約間對上一雙黑沉的眸子,還未完全清醒便只覺“噗通”一聲,整個心臟都跟着震動了起來。
那一瞬間,靈魂彷彿都出竅了三分,幾秒之後才又迴歸了軀殼之中。
她眨了眨眼睛,不自然的直了直身子,坐了起來。
陸睿就靠在牀頭,直勾勾的看着她。
看到曲暖的視線對過來,忽而嘴角微彎,扯了個蒼白的笑,擡起手指向她招了招。
曲暖僵硬着身子,並沒有動靜。
她已經不是那個會因爲他的一言一行就變的歡呼雀躍的小女生了。
儘管他們在貴州一起經歷過生死,儘管他說過,如果活着回來,他們便重新開始。
陸睿見她沒反應,不禁皺了皺眉頭,低聲道。
“過來。”
“暖暖…你還不能原諒我麼?”
曲暖只見他脣.瓣開開合合,卻除了那簡短的“過來”二字,後面的話,是一個字也沒看懂。
“噢,對了,我忘了…林澤說過,你耳朵…”
他以爲曲暖是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抿了抿脣,便對着曲暖招了招手。
曲暖緩緩站了起來,從矮桌上拿起水壺倒了杯水,才一步三挪的走向陸睿。
陸睿接過水杯,一把抓住曲暖的手腕。
“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將你治好的。“
“不怕,暖暖,萬一真的聽不見了,我就是你的耳朵,我替你聽外界所有的一切…”
“有些事啊,聽不見也好,聽不見也好…”
他將曲暖的手緊緊的握在掌心之中。
既不會讓她覺得桎梏而想逃脫,又不會讓她掙扎的出。
可不管他說什麼,不管曲暖是不是猜到了,卻依舊半字不言一句。
陸睿既不急也不惱,只是他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剛醒來,正是虛弱的時候。
他這次是大傷了元氣,不修養個一年半載,只怕好不全,先不說他頭上那一下,就他後背血淋淋的傷口,正常人也hold不住,他能醒的這麼快已經算是奇蹟了。
曲暖正猶豫着要不要摁鈴叫醫生進來看看陸睿的情況。
可陸睿一直抓着她,斷斷續續的說着話,有些曲暖能猜的懂,有些曲暖根本連他的脣形都沒看出來,他就已經說到了下一句。
陸睿的體力到底讓他不足以應付太長時間的清醒。
很快便又沉沉的睡了去。
可儘管他睡着了,抓着曲暖的手卻一直未曾放鬆。
她看着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曾幾何時,她也曾想過,所謂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像這樣被他緊緊的抓住,像是寶貝一樣捧在手心。
哪個女人不想被自己所愛的男人當做摯愛珍寶所珍藏所寶貝呢。
哪個女人不渴望被珍藏被呵護。
她的膽怯來源於那將近六年不幸福的婚姻。
她的怯步來自對陸睿的不信任。
即使他做了這麼多,即使他爲救她險些失去了性命。
可她曾經付出了全部的信任,一次又一次,可換來的是什麼?
除了欺騙和隱瞞,她實在不敢再相信,他的真心,到底有幾分。
他想要的…是公司是股權還是她…
不…不是…他已經把他名下的所有資產都轉給了她,也就是說,他要的並不是金錢,是她…
這樣的意識讓曲暖的心臟狠狠一震。
“噗通…噗通…”
連着漏了兩拍,再看向陸睿時連眼神都溫柔了許多。
也許,她還有所猶豫,還是有所膽怯,但是就像夏明朗說的,既然她也放不下,何不嘗試着前進。
伸出細長的手指,緩緩撫平他深深皺着的眉頭。
既然走不了,便乾脆脫了鞋襪,擠在陸睿的身邊,她身子小,佔的地方也小,肯定不會碰到他的傷口的。
她如此想着,連日來的勞累讓她很快便陷入了熟睡之中。
醫生推門而入的時候,當即就來了火氣。。
“這這這…這簡直就是胡來!下來,下來趕緊下來!”
他將曲暖從病牀上拉了下來,曲暖還有些懵然不知所措。
醫生便劈頭蓋臉的罵了下來。
“胡鬧,你知不知道他是病人,後背啊,腦袋上都有傷,先不說傷口怎麼樣,但是疼啊,你這樣萬一壓倒他的傷口,萬一碰到哪裡怎麼辦?啊?別給我裝傻裝聾,我說…”
“住口!”
陸睿是被醫生的吵鬧聲給驚醒的。
一睜眼便看到曲暖像是犯錯了的小孩兒一般,即使她聽不到,也明白醫生的怒火從何而來,也知道他訓斥的意思。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卻沒讓醫生軟下心腸來不責罵她。
倒是陸睿,他的捨不得責罵的人,卻被一個老頭責罵成這樣。
當即就動了怒,尤其是聽到醫生老頭說的那句話,當即就點着了火。
醫生也愣了一下,尷尬的撇了撇嘴。
“陸先生,你身上的傷比較重,不能胡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你不清楚,你要是清楚就不會胡來。“
對於這些不配合的病人,老醫生一點情面都不給,當即就哼了一聲。
陸睿自知理虧,他被嘮叨兩句沒有關係,只要他不說曲暖,那就沒事。
醫生案例檢查了一番,又囑咐着不能再胡來,否則便讓護士進來“監視”着他們。
在陸睿和曲暖保證絕對不會再胡來之後才半信半疑的離開。
陸睿知道自己睡着之後,曲暖並沒有離開,心滿意足的看看曲暖。
現在,只怕他想胡來也沒那個能力。
他抓過曲暖的手,在她的手心裡寫了兩個字。
“餓了。”
曲暖頓了一下,便反應了過來。
“想吃點什麼?”
“餃子,想吃你親手包的。”
“那可不行,這段時間你只能吃流食,而且只能是清淡的。”
“那好吧,我確實餓了,能不能叫點吃的來。”
曲暖靜靜的等着他在自己掌心裡一筆一劃將字都寫完了,明白了意思之後才笑了笑,走到病房外面。
沒想到林澤還守在外面,並且手裡拎着食盒。
顯然好一會兒了,卻沒有進來打擾兩人。
“太太,餓了吧。”
“是,謝謝林大哥。”
曲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聲謝。
接過食盒便又欲回病房,頓了頓,轉頭對林澤說道。
“林大哥,能不能…手機借我用用。”
陸睿一直在她手心裡寫字,先不說她有時候根本猜不猜的準,陸睿一直這樣寫也是很傷神的。
林澤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機從口袋裡掏了出來,交到曲暖的手裡。
曲暖連聲道謝,又道。
“林大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有事我會聯繫你。”
“沒事,等先生醒了我再回去。”
曲暖並沒有聽見林澤的話,只是想到陸睿一定餓壞了,拿了食盒就往回跑。
待兩人都吃了半飽,纔有空說上兩句話。
“你…你都已經燒成那樣了,還衝上來做什麼?”
這句話,曲暖一直憋在心裡,幾次想問都開不了口。
可有時候,有些話就是一股腦的勁兒就這麼說出了口。
陸睿嚥下嘴.巴里的米粥,砸了砸嘴,在手機上寫道。
“你不知道?”
不等曲暖回答,他有快速打道。
“我可不會給杜啓康任何感動你趁機鑽空子的機會。”
要不是因爲她,他腦子壞了纔會衝上去,砸壞了腦子。
他可不想給杜啓康任何機會。
人家是愛屋及烏,他是爲了愛人連情敵都給救了。
“感動沒?”
曲暖在他的注視下緩緩低垂下了腦袋,視線更是半點也不敢對上陸睿的,那火.熱的,濃情的,像是要將她灼燒一般。
這樣直白絲毫不隱藏自己情緒的陸睿讓曲暖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在她移開視線的這短短一瞬間。
陸睿又快速的在手機上打下了一串字。
“記得我說過的話了麼?”
“什麼?”
他說過的話多了去了,她哪裡記得他都說了些什麼。
陸睿直直的盯着她幾秒,看的她整個人都有點心慌慌。
脣.瓣忽然被人輕輕碰觸了一下,像蜻蜓點水那樣的輕柔,然後溼潤就從脣角開始,一點點劃開,像是冰雪融化一般,像是從寒冬進化到暖春一般。
慢慢的入侵她的五臟六腑,她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脣.瓣都被他仔細的小心的觸碰,似乎怕傷及她一般,舔舐着,傳遞着彼此的溫度。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有親密的接觸,可是這次的感覺不一樣。
具體哪裡不一樣,她說不上來,就像是腳底有一團棉花,像是踩在雲端,讓她就要飄起來了。
不,事實上,她已經飄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