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商穎窘迫陰寒的臉,我心裡並沒有任何呈口舌之快的爽意。說到底我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戳人家的軟肋其實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她可能是非常介意領養的身份。所以聽到我提孤兒院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似得,眸光陰鷙得令人發憷。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道,“商穎。你也知道被人戳軟肋不好受了?那麼你想想你是如何對我的,從我們正式第一次見面起。你就一直在攻擊我,羞辱我。泥人尚有幾分土性,今朝實在對不住了。”
“沈歡顏。即使我是領養的,也你比平凡普通的出生來得高貴。我能在魔都這地方一呼百應,你能嗎?”
“我其實很想說一個難聽的詞,但這是迎賓會我就不說了,商穎,有空咱們較量較量,把你覺得你最優秀的東西拿出來擊倒我。這我可能會信服。”
“呵呵,你恐怕是沒有機會跟我較量了。”
她冷笑道,起身直接朝秦漠飛走了過去。拉着他耳語了好一陣。我瞧着他的臉變得很不好看。隨後往我這邊瞥了眼,那眼神有點兒複雜。
我裝着不以爲然地站了起來。用最美的姿態朝他走了過去,想提醒他誰纔是今晚的主角。
而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又傳來一陣喧譁,我愕然地轉回頭,瞧見秦馳恩在陳酒和陳魁的簇擁下闊步走了進來。
他一身高貴的黑色禮服着身,脖子上還有個領結。頭髮依然是一絲不苟的時尚大背頭,這裝扮居然不輸秦漠飛半點,闊步走來時氣度不凡,
他手裡拿着一隻紅玫瑰,在衆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向了我,那黑白分明的星眸裡一片溫柔,一絲淡淡的笑意漾在他的脣角,這個表情足以迷倒衆生。
我忽然就慌了,怕他又跟秦漠飛槓上。今晚來的大都是外賓,這兩人一槓上多丟人啊?
“歡顏,你今天真漂亮,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他極爲紳士地把玫瑰花遞給了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對我伸出了手。我不安地用眼底餘光瞥了眼秦漠飛,沒瞧見他的臉色有什麼變化,但我覺得他肯定會生氣。
我到底要不要跟秦馳恩跳?
這麼多人,如果我直接拒絕怕是不太好。而令我驚愕的是那些外賓也在起鬨說一起跳一起跳,他還朝他們點頭示意,顯然都是認識的人。
我大約遲疑了三五秒,就莞爾一笑,接下了他的玫瑰花。隨即他拉着我進入了舞池,而人羣也在瞬間很默契地讓開了,把偌大的場地留給了我們。
“三哥,我可能跳不好國標。”我的手心都出汗了,因爲身後一直如芒在背,這是秦漠飛的眼神。
“沒關係,我可以帶你。”他柔聲道,修長的手攬住了我的腰肢,領着我隨着音樂聲跳起舞步。
其實我會跳舞,並且琴棋書畫都會一點。因爲在讀大學的時候,商巖總是督促我學東西。他雖然喊的口號是技多不壓身,卻是有他自己的小九九的。他當年可能是想娶我,讓我身上多一些能進豪門的標準條件。
那麼些年,也就是他陪我跳舞,深怕我學的東西不夠多,總是督促我。所以剛纔我纔會跟商穎叫板說較量較量,我想她整體素質是沒有我好的。
在轉圈的時候,我下意識朝商巖那邊看了眼,發現他一直傻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特別的落寞。估計他是想起了跟我一起跳舞的時候,那時候他也像秦馳恩這樣摟着我,眼睛從來都是灼熱的。
現在我懂了,他當年那種眼神應該叫柔情萬種,只可惜當時我大大咧咧沒領悟。
我們跳舞的時候,全場沒有聲音,都看得很認真。轉圈的時候我看到場邊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心裡莫名有種歡悅的感覺。能在自己的婚禮上秀一把,也是挺那什麼的,得意。
音樂結束的時候,秦漠飛快步走了過來,不留痕跡地把我摟在了懷中,衝秦馳恩淡淡一笑,“三叔今天也有興致過來啊?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呢。”
“歡顏的婚禮,我哪怕是在天涯海角都會來的。”他說罷還深意地看我一眼,又道,“歡顏你這麼好的舞技,真想請你多跳幾支舞呢。”
我淺淺一笑,道,“你忘記我的腿曾經斷過啦?沒法接連跳的”
我不好明着拒絕他,但這個理由應該是很充分的,他怔了下,恍然大悟道,“看我,一高興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你現在腿還好嗎?我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的腿還沒好呢。”
“好多了,謝謝你。”
我覺得秦馳恩提這事是故意的,他在刺激秦漠飛。而他果然被刺激到了,摟我的手微微加重了一些力度。我倍感尷尬,往人羣中掃了眼,把眼神落在了麗麗身上,她一下子就領悟了,邁着貓步走了過來。
“兩位老闆,咱們接下來還有唱歌的節目哦,我這就把咱們的女主角借走啦。”
她說着不由分說地把我從秦漠飛手裡拉走了,徑直拉向了小舞臺。我也總算舒了一口氣,唱歌總比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強吧,再說還有蓮鳳她們幫忙呢。
麗麗充當主持遊刃有餘,她走上舞臺短短几句話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各位來賓,今天晚上……”
她第一個叫出場的是蓮鳳,她雖不是什麼大明星,但唱歌好聽,人也漂亮,這一出場頓時也引來了熱烈的掌聲。
而此時我從人羣中悄悄退開了,準備躲到洗手間裡歇一會,但剛擠出人羣就看到商巖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一個勁地喝酒,面前已經擺着兩個空了的醒酒瓶。
我蹙了蹙眉,走過去拿掉了他的杯子,“你喝這麼多做什麼啊?記不得你那次喝得胃出血了嗎?”
他怔了下,醉眼朦朧地看着我,“你還記得我胃出血啊?可我不喝酒做什麼?我悉心培養出來的女人嫁給了別人,你說我不喝酒做什麼?”
“商巖,你別這樣。”
“那我要怎樣?你說我能怎樣?看着秦漠飛摟着你跳爵士舞,我想起了當初我教你時候那笨笨的樣子,看着秦馳恩抱着你跳國標,我眼前也是當年的畫面,你告訴我能怎樣?你像罌粟一樣令我無法自拔,可卻又不屬於我。”
他的話令我無言以對,因爲我剛纔跳舞的時候,腦海中也是這樣的畫面。
他其實一直都在我心裡的,無時無刻不在,只是上天讓我陰差陽錯遇到了秦漠飛,成了他的女人,這由不得我。
他像是喝了很多,嘴裡的酒味特別的濃,我想去把商穎叫過來照顧他,他卻忽然一把拉住了我。
“陪陪我歡顏,陪陪我好嗎?你就要成爲別人的妻子了,我以後都不可以放縱地想你了。”
“……商巖,你就不能和蘇亞認真地談談嗎?她那麼好,又那麼的優秀,也夠進入你們商家的條件。”
“我說了那是一個錯誤,我錯把她當成了你。”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嘛,很多人都是先結婚再戀愛的呀。再說蘇亞的條件那麼好,錯過了就沒了。”
“可我的心在你身上,我只愛一個沈歡顏你知道嗎?我努力過很多次想要忘記你,甚至還把你的畫像全部燒了,我以爲這樣就可以把你從心裡拔除了,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歡顏。”
看着商巖痛苦萬分的樣子,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亦如我之前說的,他若真的能爲自己做一次主,當年就不會對我們隱瞞身份了。
所以我猜他的痛苦並非是因爲我結婚了,而是他無法掌控自己的婚姻。他除了難過之外,並不能做點別的什麼。但如果對象換成是蘇亞就不一定了,商家肯定能夠接受她這樣乾乾淨淨的女孩的。
我抽了兩張紙給他擦了擦臉頰的淚,悵然道,“商巖,明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我一直把你當做哥哥,只要你不嫌棄我,那就是我永遠的哥哥。”
“歡顏我不要當你哥哥,我愛你。”他淚眼婆娑地看着我,這一刻他像極了失去珍愛玩偶的小孩,無助又無措。
我輕嘆了一聲,指了指舞臺,“你看看上面那個唱歌的女人,那纔是你應該真心去對待的。”
我說完就走了,大步朝着舞臺走了過去,此時蘇亞正在深情地演繹梅豔芳的那首膾炙人口的《親密愛人》,她的嗓子唱歌時微微有些嘶啞,所以聽起來特別有幾分滄桑感,打動了很多人。
她並不曉得她此刻的樣子多迷人,多投入,一聲聲“親愛的人,親密的愛人”彷彿是在呼喊她心頭的那個人。我看着她略微傷感的臉頰,心裡頭特別的難過,我多希望商巖能夠好好愛她,給她一份摯愛。
“小巖,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惦記一個人儘可夫的女人做什麼?走吧,留在這裡沒什麼意思了。”
就在我們大家都聽得如癡如醉的時候,一個極爲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這極美的氣氛。於是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從舞臺上移到了我身後,是商穎在跟商巖講話。
她見狀冷傲地掃了眼會場的來賓,笑道,“不好意思剛纔講的話有點大聲,一不小心把咱們準新娘的隱私給露了點出來,對不住了,你們繼續。”
“商小姐等一等,能不能請你把‘人盡可夫’四個字解釋一下?我聽着有點莫名其妙。”我怒了,打定主意要她在這裡難堪一次,跟我比鑽字眼,她一定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