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刻,我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我觸到了歡顏的底線。她一直介懷我曾利用她一事,而如今我再利用孩子們,這卑劣行徑直接被她宣佈了死刑。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做什麼。只能怔怔看着她,覺得羞愧難當。
相比臉上火辣辣的痛。我更在意她的態度和情緒,我想安撫她。可似乎來不及了。她宛如一隻憤怒的母獅,在用全身的力量攻擊傷害她孩子的人。
她怒不可遏地朝我嘶吼。“你要鬥就堂堂正正的鬥,爲什麼要無所不用其極地傷害我的孩子?你竟然利用他們?你知不知道,哪怕你是那麼的惡毒,我都不曾希望你死去。我祈求上蒼不要讓你死在漠飛的手裡,想你能活很久很久。我雖然沒能給你什麼,可心裡始終惦念着你,總想着償還你一些什麼……”
她的字字句句令我無言以對。尤其是說道“我雖然沒能給你什麼,可心裡始終惦念着你”時,我的心被刺痛了。很痛很痛。原來她的冷漠只是一件外衣。只是讓我死心的手段。
我看着她泛淚的雙眸,真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說什麼在她眼裡都是藉口和理由。她若知道我做這一切只爲了要引開秦漠飛讓甄允昊和秦語一起毀掉那摩斯密碼名單和備份,她會更恨我。
歡顏,歡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但凡我還有別的辦法,都不會用到這一招。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我呢,我想多活一點時間,多看看你,僅此而已。
我心裡有千萬個理由想說服歡顏,可我知道她性子急,也直,一旦認定的事情不會回頭。所以她不會接受我任何解釋和藉口,她徹徹底底恨我了。
歡顏咆哮過後怒視我很久,又說了句,“秦馳恩,我們的情分兩清了,我會答應阿飛做證人。”而後,她在憤怒中離開了,那身影彷彿熊熊燃燒的離火。
我如石雕般杵在車頭,彷彿要被這肆無忌憚的寒風撕碎。我終於還是把我們之間僅有的一點情分摧毀,從此以後我無顏再對她說一個“愛”字。因爲真愛一個人,是捨不得讓她受傷害的。
“衣冠*”四個字,我想用來形容我再適合不過了。在歡顏眼中,我可能就是個中極品。她雖然沒有如此形容我,但那嫉妒鄙夷的神情卻讓我充分領會。
我都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到底是繼續阻止秦漠飛害我,還是就這樣等死算了。畢竟,我反擊的初衷除了不甘心,還因爲歡顏,我只想在有她的空間裡多活一點時間而已。
甄允昊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還在車頭髮愣,被夜裡的寒風吹得頭昏腦漲。他跟我說事情已經搞定,並且把老宅子的監控也毀掉了,秦漠飛他們查不到絲毫線索。
我“嗯”了一聲就掛電話了,這好消息已經無法令我亢奮了。我頹然地回到了車裡,靠着椅揹回想着歡顏方纔的模樣,難過得無以復加。
她說答應給阿飛做證人,那說明阿飛那邊掌握的證據不少,如果她出面證明我是白鯊,我想我不會再反抗了。若老天爺註定我要死,那死在她手裡比死在其他人手裡強。
正愣神,手機裡又彈出來一個信息,是秦語發過來的,就兩字,“行了”。
瞧着這短短兩字我鼻頭一酸,竟是悲從中來。我從來沒有產生如此萬念俱灰的心境,彷彿在瞬間失去了所有,或者,原本我也沒掌握到什麼。
就這剎那,我更恨秦漠飛了,就好比歡顏恨我一樣。若非是他,我又怎會做讓歡顏噁心的事情。
我對他太溫柔了,所以造成了他可以戰勝我的錯覺。其實他的手段不比我好半點,仍舊是無所不用其極,只是因爲我是大毒梟,他做什麼都對。
秦漠飛,秦漠飛,老子他媽的跟你勢不兩立!
我在馬路上至少停留了兩個小時才離開,直接把車開到了琳達所在的夜店裡。
自從rich酒吧被封過後,她就又回到了夜店上班。她之前給我打了電話,說在風塵中呆太久已經回不了頭,就又在西區找了一家夜店上班,如果我有空可以去轉轉。
西區是魔都比較繁華富有的地方,那邊新開的夜店比陳酒之前的“金色大帝”要好上不少,琳達就在其中一家名爲“天上人間”的地方上班。
我這會心情煩躁至極,但除了琳達卻什麼人都不想見。她雖然混跡在歡場,但卻比任何人都看得透,看得深,所以她纔會那樣的懂事。
到“天上人間”的時候,我下車靠在車門邊打電話給琳達,她特別意外,一分鐘就從店裡跑了出來,就穿了一身小禮服,把她有料的身材裹得玲瓏有致,分外妖嬈。
她跑過來就撲到了我身上一把抱住了我,跟打雞血似得亢奮。“老闆,老闆你怎麼來了嘛,真的要捧我場嗎?”
我笑着捏了捏她過於粉白的臉,道,“最近找新男人了嗎?”
“拜託,有過老闆你的翻拍,一般的男人我哪裡瞧得上。”她頭一仰,甚爲得意的樣子。
這話令我心頭情不自禁生出幾分悲涼,又揉了揉她腦袋,“今晚上要不要陪我?”
她愣了下,盯着我臉看了許久,一臉質疑地問,“真,真的嗎老闆?”
我點點頭,於是她又道,“好啊,那你在這兒等幾分鐘,我去拎了包就出來。”
語音未落琳達就跑回夜店了,屁顛顛的樣子把我心頭幾分悲涼無限放大。她因爲我一點點恩惠而感激涕零,可我心心念唸的女人卻始終不曾待見我,這反差讓我十分難過。
不一會兒,琳達就披着外套拎着小包像一隻小鳥似得從大門口衝了出來,她的亢奮激動根本不用掩飾,她一臉的笑容就證明了。
我轉到副駕駛邊給她拉開了車門,她跑到車前在我臉上“吧唧”了一口,才雀躍着鑽進了車裡。我又上了車,轉頭睨了她一眼,“琳達,想要吃點什麼嗎?”
“嗯……可以請我吃二胖子燒烤的羊蛋子嗎?”她睨着我意味深長地笑道。
“……行,就是不知道他們過年還營業不營業。”
“咱們先去看看嘛。”
“好!”
我跟琳達閒聊的時候,提過跟歡顏吃羊蛋子的事情,想不到她竟記住了。其實我不太想帶她去,那地方的記憶很溫馨,一想到歡顏被我吃了四百多塊的樣子就覺得暖暖的。
但我不忍心拒絕琳達,她極少跟我提過要求,所以就成全她好了。
找到二胖子燒烤店的時候,想不到吃燒烤的人還挺多,老闆可能還認識我,瞧見我去連忙招了招手,“喲,哥們兒你又來了?女朋友還是那麼漂亮,來來來,今天要吃點什麼?還是來幾十串羊蛋子嗎?”
我根本沒有胃口吃東西,就瞥了眼琳達,“想吃什麼就去拿好了。”
她大手一揮,特豪爽地道,“老闆,來二十串羊蛋子,十串羊鞭,多點兒辣椒!”
琳達這麼一喊,左鄰右舍的人都轉頭過來看她,我有點兒狼狽地把頭別開了,想不到她比我當初還要奔放。尤其是她喊得還那麼的利索,可能也沒少吃。
老闆莞爾一笑,又道,“那兩位是要進去吃還是就在這裡?這地方靠路口有點兒冷哦。”
“就這兒吧,比較清靜。”我瞧靠轉角的地方沒什麼人,坐坐還挺好,就指着那裡瞥了琳達一眼。她也沒什麼異議,於是我們倆就坐過去了。
一坐下,琳達就手託雙腮盯着我看,她剛纔在車裡已經把臉上的妝容處理好了,瞧着舒服多了。她目光灼灼地在我臉上掃來掃去,掃得我有點兒心虛,深怕她瞧出我約她是爲了找平衡的。
但她似乎洞悉了,衝我挑挑眉,“老闆,你今天看起來有些落寞哦。”
我不想在她面前承認自己真受傷,就轉了話題,“在哪兒上班還行嗎?你就沒打算換一個行當試試?”
其實魔都的夜店極少有十分正規的,所以這邊的人們以提到夜店就會聯想到風塵之地,這也很正常。我就是覺得琳達本身收入不少了,再回夜店有些好奇,一般人賺多了就離開了。
她意味深長地瞄了我一眼,垂下了眸子,“老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犯賤?”
“從沒有!”
我出身不好,所以不管爬再高都不會鄙視他人。再有,我一個身份半黑不白的人,哪來的資格去鄙視一個靠姿色吃飯的女人呢?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做得要比我純粹。
琳達笑了笑,又道,“老闆,夜店的收入都不低,所以在這裡上過班的女人消費水平都挺高。這裡的人大都沒學歷沒技能,想要拿到更高的工資幾乎不可能。你想想,當一個女人習慣了奢靡的生活後,又如何去適應那平淡無奇的生活?”
她頓了頓,又補了句,“我試圖回到正常生活中去,但做不到,可能再過幾年想法就不一樣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暫時也沒金盆洗手的想法。”
我怔了下,想要表達一點什麼看法,竟說不出來。她講的是夜店女人的概況,但何嘗不是所有人的生活方式。人一旦習慣了一個生活氛圍就很難改過來,包括我,包括很多人。
我頓了很久才又道,“沒事琳達,這樣生活也挺好。”
琳達咬了一下脣想要再說什麼,正好老闆把羊蛋子和羊鞭送上來了,她就打住了,拿起一串焦香的羊蛋子遞給了我,“老闆,你的最愛。”
“謝謝!”
我接過羊蛋子吃了一口,卻發現再也吃不出當初那個味道了,沒了那種讓我又風捲殘雲般的感覺。盯着琳達的臉,也找不到絲毫和歡顏相似的地方。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羊蛋子在嘴裡如同嚼蠟。我藉口不太舒服就沒吃了,看着琳達一個人吃。她倒是吃得酣暢淋漓得很,就像我當初和歡顏吃時的樣子。
我拿出手機給她轉了十萬塊錢過去,伸手揉了揉她腦袋,“琳達,慢慢吃,我還有點事情得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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