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自主能力開始,我就認爲自己是世上最陰晦的魔鬼,貼在身上的標籤很多。心狠手辣、老奸巨猾、以及兇殘暴戾,沒有一個好的形容詞。
可當小五把程婉卿揹着我做的事情擺在明面上時,我才覺得自己跟她比起來,算得上是一個天使。
她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覺得天下所有人都背叛我,她一定不會。因爲她陪我走了二十多年。那份情意不是“背叛”兩個字能夠改寫的。
然而縱觀我身邊所有人中,只有她做得滴水不漏。令我沒有察覺。
從我做第一筆捐贈的時候開始,她就在幫我處理關於慈善這一塊的事物。因爲這其中要涉及到方方面面。而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處理,就全權交給了她。她能力強,駕馭這些東西遊刃有餘。
她確實處理得不錯,加上有甄允昊從中幫忙,我們的賬面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岔子。我慈善家的光環,也等於是在她的推波助瀾下才有的。
這麼些年,她一直把最利於我東西擺在民衆看得到的地方。所以我成了企業家,慈善家,而弱化了黑道的身份。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退去了魔鬼外衣。進化成了天使。
我們如此相輔相成。我善於決策,她善於執行。我一度認爲她就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夥伴,甚至超越了紅顏知己,人生伴侶的位置。我感覺她就是我的親人,血濃於水的那種。
所以看到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東西,我下意識就覺得是有人在陷害她,蠱惑她。然而事實證明,這就是她一手*辦的,她的城府比我想象中要深。
此時的我就像一隻被戳了洞的氣球,精氣神在瞬間全部外泄了。癱坐在沙發上,我滿腦子空白,是那樣的心灰意冷。我又想起了那句話:看滄桑百態,論世事無常,最難懂的就是人心,人性。
和程婉卿相處了二十多年,我竟沒看透她是那樣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二十多年了啊,我他媽這都做什麼了呢,把一隻溫潤的小綿羊養成了白眼狼。
“老闆,現在怎麼辦?”小五看我如此沮喪,走過來問我道。
我輕嘆了聲,讓他給我準備魚竿,到荷塘邊去釣魚。我現在能怎麼辦呢?難道對程婉卿也像對敵人那樣的手段麼?二十多年的情分,我如何下得了手?
正值深冬,戶外寒風呼嘯,呼出的氣息瞬間能凝成一團霧氣。小五放了個軟墊在荷塘邊的椅子上,又問我要不要放個暖手袋。我搖搖頭把他打發走了,獨自一人在這裡垂釣。
荷塘裡的荷葉早已經枯敗,悽悽涼涼地泡在水裡。僅有的幾片還沒枯死的葉子也都黃黃的,飄在水面上很扎眼。荷塘裡面的雜物許久沒有處理,看起來有些髒。
我把魚竿插在岸邊時,就裹着大衣蜷縮在椅子上,荷塘裡倒影的我看起來十分落寞。一向自負的我,真真正正落得個衆叛親離的下場,連最親近的程婉卿都背叛了我。
我實在是想不通,到底還是我做人太失敗,不夠魅力令人心悅誠服還是怎地?我他媽怎麼就混到了這種地步呢?曾經我咳嗽一聲都會有人哆嗦的啊。
我越想越生氣,拽起魚竿掰斷直接就扔在了荷塘裡,連帶小桶也一腳給踹下去了。
“媽的!”我怒急地詛咒了聲,胸口憤憤難平。
“老闆,程小姐剛打電話來說,晚上公司有個宴會需要你出席,你要去嗎?”小五又急急地走了過來,看了眼荷塘裡的魚竿又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去回個電話。”
“去,怎麼不去?”
無論如何,目前公司依然是我說了算,我倒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最好是不留痕跡地平息這件事,我不想徹底撕破臉,那真的不好看。
再則,她在公司二十多年,所有運作都自成一體。如果貿然換人,未必會比她做得好。在用人的事情上,不得不考慮到其他的方方面面。
若不然,古代的大貪官和珅爲何能成爲皇帝身邊的紅人呢?總歸他是有可圈可點的地方。
……
程婉卿來接我的時候,我正在穿衣服。大概是胖了點的緣故,西裝穿在身上更有型。她在我身後靜靜看着,眼神迷離,卻又複雜至極。
“馳恩,我來給你打領帶吧。”
我剛拉起領帶她就走了過來,接過領帶看了看,笑道,“換那一條黑色的吧?跟你這襯衣更配。”
“好!”
我也沒反對,站在鏡子前等她給我打領帶,她手法不熟練但十分專注,這領帶打了至少有二十分鐘她才滿意,幫我整了整肩頭,又拍了拍並不存在的塵灰。
“你真的……是我見過最高貴儒雅的男人,舉手投足那股貴氣渾然天成。馳恩啊,這輩子誰有幸成爲你的妻子,她一定會很幸福的。”
程婉卿輕嘆道,手就搭在了我肩頭沒有移開,一臉委屈的神情。如果我不知道她揹着我做的那些事,一定會因爲她這番話感到愧疚的,可現在不了。
任何事都不是她背叛我的理由,因爲我給她的已經足夠。
我瞥了眼腕錶,輕輕拉開了她的手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嗯!”
宴會在雲庭國際大酒店的大宴廳舉行,這是杜墨琛投資的產業,超七星酒店,在魔都絕對*的存在,沒有之一。酒店室內設計是歡顏掌舵,我還是很有興趣去看看的。
路上,程婉卿跟我說這次宴會就是業內一個交流會,是她以我的名義承辦的。我聽罷沒有做聲,但心裡十分不高興,她幾時能代表我了?
“馳恩,對不起,我知道你最反感先斬後奏這種事。但如果不以你的名義,我恐怕邀請不到那麼多的人。咱們公司最近有一個項目要開發,我想拉一些合作對象。”
“就是南區的那個項目麼?”我瞥了她一眼道。
“你也知道?”她顯得格外驚愕。
“你好像忘記了,項目部每做一次策劃,都會提前送一份給我。”
我沒有告訴她這其實是小五調查的時候發現的,這個項目是她個人想要拿下的,根本就沒有跟我說。所以我才覺得憤怒,因爲她把項目部的人都給籠絡了。
程婉卿大概拿捏不準這到底是誰說的,眼神滯了下就沒再提這個了,轉了話題,說今朝她妹妹程千羽會來,還希望我到時候能給一個面子陪她跳一支舞。
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曉得她提到程千羽做什麼。我記得她在影視圈發展得不太好,現在又直接被打回原形,開始接一些小商業活動了。
到雲庭國際的時候,我意外地看到了費麒和杜南星,兩人正往扶梯走。出於禮貌,我過去打了個招呼,才曉得是程婉卿把他們邀請過來的。
費麒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笑道,“秦三爺廣發邀請函可是有什麼項目要跟大家共享呢?”
“這事都由婉卿負責,她等會兒會跟大家說的,對不對婉卿?”我笑看了眼程婉卿,她微微紅了臉,但點點頭默認了。我看了眼費麒又道,“漠飛今朝怎麼沒來呢?”
“老闆這兩天很忙,讓我帶個話給三爺,如果有空的話一起聚聚,喝杯咖啡。”
“這個自然,咱們先上去吧。南星,杜老爺子來了嗎?”
“爹地身體有些不舒服,就派我來做代表了。”
我們正說着,酒店門口忽然一陣涌動,我轉頭看過去,竟莫名出現了一大羣拿着手牌的男男女女,手牌上都寫着“女神千羽”。我狐疑地看了眼程婉卿,她臉更紅了。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大奔護着一輛紅色的蘭博基尼就駛過來了,直接停在了酒店門口。前面一輛車下來了兩個穿西裝的男子和一個小助理模樣的女人,很囂張地把門口圍聚的人羣驅開了一條道。
緊接着蘭博基尼的門開了,程千羽風情萬種地從上面下來了,穿着一身豔紅的晚禮服,外面套了一件皮草大衣。她沒有戴墨鏡什麼的,裸露着一張過於修飾的臉,還是很精緻。
她一下車,邊上的粉絲就揮舞着手牌狂喊起來,但很做作。這可能是他們誰安排的人,所以顯得特別刻意。
程千羽邁着小碎步走進了大堂,一邊走一邊給邊上的粉絲簽名什麼的,顯得很親民。這場面分分鐘令我想笑場,程婉卿爲她擺了這麼大的譜,可算絞盡腦汁了。
我們四個都站在扶梯邊,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尷尬。尤其是程婉卿,她大概是沒想到費麒和杜南星都在這兒,共同目睹了一場看上去就很刻意的過場。
程千羽在大堂裡逗留了好一會兒,那些粉絲才被保鏢們趕走,全程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待粉絲一走,她轉身大步流星地朝我們走了過來,一臉傲嬌的笑容。
“秦先生,好久沒看到你了,這兩位是?”她把眸光落在了費麒身上,眼睛頓時一亮。“哦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漠飛身邊那智囊費麒對嗎?費先生你好,這個一定是你的好朋友杜南星先生了。”
“他是我的愛人。”費麒冷冷瞥了眼程千羽,蹙了蹙眉道。
程千羽怔了下,驚愕道,“愛,愛人吶……”
“千羽,你先上去吧,我們馬上就來。”程婉卿看着氣氛不太對,瞪了眼程千羽,又道,“今天來的都是貴賓,你要稍微注意一些。”
程千羽被訓斥有些不悅,看了眼我就黑着臉上去了。她身後那小助理也跟了上去,還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老覺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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