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一番話,我的心裡是百味交雜。我想起剛出生時,蘄親王對我的救命之恩,還有一直以來他對我的疼愛;我不信這樣的長者會爲了所謂的司馬家的利益而害我!可看司馬祺倔強地睨着他爹的表情,我又不得不懷疑。
我淚眼婆娑地望着蘄親王:“信不信又如何!柔兒這條命本就是父王您救回來的。要不是父王,柔兒剛出生時就死了。這世上如果還有誰夠資格要柔兒的命,就數父王和祺哥哥了。要不是你們幾次三番的救我,柔兒絕活不到今天!就憑這些年父王對柔兒視如己出,就憑父王對柔兒的救命之恩,不管父王怎麼對柔兒,柔兒都能接受,絕不會有一絲抱怨!”
聞言司馬祺更緊地攬住我。蘄親王慈愛地看着我:“傻話!你也知道父王對你視如己出,哪有父親害自己孩子的道理。父王這一生雖說兒女滿堂,可他們小時候父王還真沒抱過!只有柔丫頭你,父王不僅抱過,還幾乎抱了整整一個月。因你天生帶有寒毒,出生時已經奄奄一息,只有用丹陽神功才能給你驅除寒毒,我爲你驅寒後,你似乎知道我的懷抱溫暖,只要一離開我的懷裡就哭,其實父王本不是那麼喜歡孩子的人,可偏偏就是看不得你哭,只要你一哭,我就忍不住要抱你,然後你這個小騙子就甜甜地衝着我笑,還拿小手拉我的鬍子。整整一個月,父王就像個老媽子一樣抱着你這個臭丫頭!稍大些,你就更會哄人了,見到父王總是‘司馬伯伯長、司馬伯伯短’的圍着我轉。每次見到你,你總能逗得父王樂呵呵的!雖然明知道你是在逗我這個老頭子開心,父王卻在一次次的開懷大笑中真心喜愛上你這個小丫頭。”
我扁扁嘴,忍不住插嘴道:“父王這麼說不公平,柔兒那可不光光是哄人、逗你開心,是因爲父王對柔兒好,柔兒才真心希望父王開心。”
蘄親王輕輕一笑:“那祺兒呢,他那時對誰都冷冰冰的,我記得剛開始時他理都不願意理你,甚至你親他,他還把你扔到地上。你又爲何要千方百計地接近他,逗他說話啊?”
說到這一段往事,我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天哪,父王您連這事也知道啊!您這個兒子那時是挺差勁的,他一個十歲的大孩子把才三歲的我從那麼高的地方扔到地上,我的臀部可疼了好幾天呢!其實被我親一口又不會少一塊肉,至於反應這麼大嘛!”
司馬祺輕輕拉了拉我的手:“我記得已經爲這事跟柔兒道歉過了。柔兒還要記仇多久啊?”
我微微一笑輕聲答:“我要記一輩子!”
他溫柔地笑了:“一輩子?那就記吧!”
不去理會他那張笑得像朵花似的臉,我對蘄親王道:“第一次見到子隱,我就詫異於他眼中的寒意,從沒見過像他這麼不快樂的孩子,雖然那時他冷冰冰的,不愛理人。可我一直覺得他只是在用冷漠來掩飾內心的孤獨。看見這樣孤獨的他,我忍不住想靠近他,希望能溫暖他那顆冰冷的心。”
蘄親王微微有些動容:“柔兒果然是懂祺兒的,怪不得祺兒從十四歲起心裡眼裡就只有你一個!”
我在心裡暗道:我當然瞭解啦,因爲前世的我也曾經是這樣的人,若不是遇見沛揚哥哥,我也一直生活在那個孤獨的世界裡!想到沛揚哥哥,那張跟沛揚哥哥一模一樣的臉又浮現在我腦海裡,我忙搖頭,不,他不是沛揚哥哥,別再拿他跟沛揚哥哥相提並論,他不配!
司馬祺冷峻的眼眸漸生暖意,蘄親王望着他道:“那些宗親如果真要責罰,第一個該責罰的就是本王,是本王先違背祖訓,與陳氏結盟、更是本王親自答應與陳氏聯姻。剛纔父王已經找了你二伯,讓他知會那些宗親,別說在我眼裡柔兒早不是什麼陳氏的女兒,就算是,此一時彼一時,祖宗訂下祖訓時,正值陳氏與我司馬家針鋒相對的時候,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以現在的局勢,司馬家跟陳氏也該握手言和了,而聯姻正是最佳的結盟方式。這次的事我們正房可以既往不咎,不過我們決不允許再有下次,不然我司馬滕絕不會放過他!”
“是啊,子隱,剛纔父王把我們幾個兄弟都叫到融苑跟二伯談過了,這事你卻是錯怪父王了。”司馬敖笑着走到我們身邊道,我意外地發現司馬祺那幾個兄弟不知從什麼地方都跑了出來站在父王的身後!他們都玩味地看着我,
“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我低聲問司馬祺。
父王開懷大笑起來:“柔兒就別問了,反正該聽的不該聽的他們全聽見了!從你那句‘超越男女之情的大愛!’開始。”
天哪,這下糗大了!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對司馬祺低斥道:“我是內力不夠沒發現他們,你怎麼一點沒發現他們啊!這下可全給他們聽去了!”
“聽見就聽見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你邀我跟一起私奔嘛,我這個自願入贅陳家的人都不害羞,你羞什麼啊。”他促狹地望着我羞紅的臉在我耳邊低語,那樣子說不出的曖昧。
我惱怒地推開他,忍不住聲高:“司馬祺!”
他微微坐正,雲淡風輕地笑着:“惱了?你不是會看我眼色嗎?既然能猜到父王來了,怎麼會猜不到還有其他人呢?”
我惱羞成怒地瞪着他:“這我哪猜得到啊,我要真什麼都猜得到不成神仙啦!”
“柔兒就算不是神仙起碼也是異類吧!要不然怎麼能讓子隱這樣的人爲了你不顧一切?嘖嘖,連入贅陳家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要不是我親耳說聞,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出自子隱的口中。不過柔兒,我真的很感激你,是你讓子隱這種冷酷無情的人看上去有了那麼一點人味兒!”一個不熟悉的聲音突然插嘴道。
循聲而去,我看見司馬玦真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們。他的身後站着一個異國情調的美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現下司馬玦最寵愛的密羅國舞女羅伊那。在這種場合敢帶自己的愛姬來,也就他司馬玦做得出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那張絕美的臉:“請別拿對付你三哥的那套夾槍帶棒的話來對付我,我可不像你三哥那麼好性兒,把我惹毛了,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還有啊,我跟你沒那麼熟,請你別柔兒柔兒的叫,我聽不慣!”
我看見司馬祺的幾個兄弟都捂着嘴偷笑,司馬玦倒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一會兒柔媚至極、一會兒嬌憨可愛!一會兒又像只撓人的野貓!這天下真有這麼完美的女人!三哥,我都忍不住要妒忌你了,憑什麼這麼完美的女人就歸你了?”
邊笑他邊風情萬種地盯着我瞧,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尤其是此刻他定定地笑望着我的樣子,更是說不出的魅惑,可不知爲何,從來對美色沒有抵抗力的我,此刻面對他這張絕美的臉,卻覺得格外的礙眼,我狠狠地剜他一眼,朝司馬祺懷裡再鑽了鑽,司馬祺攬緊我,也不悅地瞪着他。
同時我聽見一聲冷哼,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一定是司馬玦那個異國美女,二哥笑着輕敲司馬玦的頭:“你啊,淨喜歡瞎說!”
大家許是見慣司馬玦這副樣子,也都見怪不怪,善意地一笑就過去了。
母妃從父王進門起一直沒說話,父王帶着幾分尷尬東張西望,就是不好意思坐到母妃身邊去。
我走到父王身邊笑問:“父王今日帶着諸位叔叔伯伯來是探望母妃的病情吧?”
父王清了清嗓子:“本王是……”
不容他的話說完,我拉起他到母妃的暖炕邊,把他按到母妃的身邊,歪着頭打量他們:“這纔像嘛!”
父王尷尬地瞪着我:“像什麼?”
“像爹孃啊!父王不知道柔兒有多困惑,以往在飛雲山時,柔兒也是每日給義父乾孃晨昏請安,可只要跑一個地方就行了,嫁到蘄王府後,居然每日晨昏請安還要跑兩個地方,這蘄王府又大,父王也知道柔兒不太識路,每次都是好不容易纔沒讓自己迷路呢,父王母妃就當心疼柔兒,往後就搬到一處住吧,要麼父王搬到惠苑來,要麼母妃搬到融苑去,也好省了孩兒們的腿力!五弟、七弟你們說是不是啊!”
我知道司馬祺跟五弟和七弟關係極好,他們兩個也是母妃一手帶大的,自然也希望父王跟母妃和好,果然他們忙點頭稱是。
父王故作矜持地捋須:“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胡伯,你去把父王的東西收拾過來!“我對父王身邊的胡伯吩咐道。
“哦,是!是!”胡伯開心地應着。
一直沒開口的母妃忽然喚道:“慢!”
“啊?”我一邊應着,一邊朝胡伯擺手,示意胡伯快去。
“柔兒,這不方便吧!”母妃伸手攔住胡伯柔柔地開口。
“母妃有什麼不方便的?”我故作疑惑地看着她。
沉吟了會兒,母妃柔聲道:“嗯,娘不是說自己,娘是說你父王會覺得不方便的。”
“哼,本王要是覺得不方便本王自然會說,要你說!”父王冷哼一聲。
母妃氣極地瞪着他:“你!”
我竊笑不已,真是兩個歡喜冤家!平日裡一個不苟言笑、一個清冷無情,碰在一起居然那麼火爆!
忍住笑我忙打圓場:“父王的意思是他覺得住在惠苑沒什麼不方便的,父王噢!”
父王板着臉點頭:“嗯!”
我笑了:“母妃您看,您沒什麼不方便,父王也覺得沒什麼不方便,那不就成了,胡伯還不去搬行李!”
“是!”胡伯樂呵呵地走了。司馬祺他們幾個兄弟都笑着會神地對視一眼。
母妃還想說什麼,正巧江嬤嬤跟彎彎端着粥上來了,我盛了一碗遞給司馬祺示意他親手喂他娘。司馬祺接過粥碗,開始時蘄王妃只是看在兒子的面上皺着眉勉爲其難地開口進食,可是不一會兒,她的眉頭舒展開了,望着彎彎不住地點頭:“這丫頭好手藝啊,真是美味呢!”
聽見蘄王妃讚揚她,彎彎彎着眉眼開心地笑道:“謝王妃誇獎!”
蘄王妃也望着她笑:“這丫頭看上去真討喜!”
江嬤嬤笑道:“是啊,彎彎姑娘的眉眼跟王妃年輕時倒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笑起來更像了!”
江嬤嬤這麼一說,七弟也盯着彎彎看,疑惑道:“像嗎?我怎麼不覺得啊?”
父王睨了彎彎一眼:“平時不像,笑起來是有幾分相似,不僅惠兒,跟祺兒也有些相似!”
聽父王這一說我也仔細打量他們,從蘄王妃看到司馬祺再看到彎彎,蘄王妃的眉眼中帶着幾分憂鬱和清冷、而司馬祺的眼神冷峻陰戾,都不似彎彎這般清純無暇。乍一看的確不像,可是當他們都笑起來時那彎彎的眉眼讓人覺得真的很像。父王倒是一針見血!不得不承認血緣真是很奇妙的東西。我在心裡暗暗叫苦,彎彎這個身份也不知能瞞多久。
我忙起身先盛了一碗粥給父王,再對衆人說:“你們也用些。彎彎燒得這個鹹香八寶粥真的很好吃呢!”
二哥笑着搖頭:“不必了,大家都吃只怕不夠呢!”
彎彎笑彎了眉,輕聲細語道:“我燒了好多呢,夠大家吃的!你們都嚐嚐吧!”
羅伊那用她那不太標準的漢語忽然冷聲道:“這是哪家的規矩,奴才在主子面前不自稱奴婢,居然敢以你我相稱!還是彎彎姑娘以爲自己是公主身邊的奴婢就與衆不同,可以跟我們平起平坐了?”
我知道她是因爲我剛纔對司馬玦的態度,特地借彎彎的事來找我麻煩。母妃想開口,我按了按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母妃會意地點頭沒言語!